大灰說道:“就怕這小子分量不夠,沒資格說話。”
十三郎平靜下來,微微一笑說道:“分量不是由他決定,只要形勢不出錯,魔使自會分個輕重。”
“牙木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只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罷了。”
“為什么這么說?”
“北方五族圣子都因為我倒了霉,連號稱第一大族的天狼圣女鐘寒寒都無法幸免,牙木憑什么沒事?”
“那個……我敢說,角蚩族肯定也沒啥牽連。”大灰用一個生動的例子表達心中想法,意思是和您對著干的沒事,親近的都得倒霉。
十三郎說道:“你想錯了,角蚩族的事情更大,比其它人加起來都大。”
大灰疑惑地望著他,心想不是角蚩的麻煩大,而是這個彎轉得太大,本神難以領會。
十三郎笑了笑,揮手說道:“不談角蚩族,魔魂族不上不下,牙木修為不高不低,戰力平常機謀智慧也都很一般,僅僅因為和我打過一架就沒事。那么你想想看,魔宮到底把他看成我的朋友呢?還是看成對手?”
大灰認真想了想,恍然道:“怎么都不對!”
十三郎做了個大灰看不懂的手勢,說道:“所以,牙木不像表面那么簡單,起碼能說上話,假如外域真像我猜的那樣,他的分量就更重。”
夔神望著十三郎,看著他瀟灑收回彈出的那三根手指,覺得這個姿勢格外帥氣,有心模仿,發現自己一根手指都沒有,好生喪氣懊惱。
發現十三郎手里忙著的東西,大灰好奇問道:“少爺干嗎呢?”
十三郎頭也不抬,說道:“給牙木做件東西。”
“假肢?”大灰愈發驚奇,心想還真有這事兒啊,新鮮。
“嗯。”
“這是假肢?標槍吧!”大灰望著那支散發著陰森冷厲光芒的利刺,哈哈大笑。
“牙木法寶全毀,祭煉新寶需要時間,我給他做一把斷魂矛,用的是鯢惢的那根刺,威力不比銀級蚊王差。”
十三郎抬手指著大灰,說道:“要不要試下威力。”
“我……”
大灰皮膚上起了一層痱子,惡狠狠心痛罵道:“便宜了那個死鬼。”
“哪個死鬼?”
牙木恰好從遠處返回,聽到大灰的話,好奇地問:“這是啥?”
一道烏光破空而至,其速之快,仿佛能夠撕開禁錮通往異層空間。牙木眼前一花,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動作,那根利刺便已射到他眼前三寸處,靜靜地浮在原地。
尖銳的矛尖在瞳仁里映出一個點,莫魂圣子表情驟然僵硬,凄聲尖叫。
“饒命啊!”
“叫個屁啊!”大灰真想一口咬死他。
“呃……”牙木意識到自己會錯了意,身體依舊瑟瑟發抖。
十三郎嘆了口氣,說道:“給你的,裝在斷臂上就可以用,自己琢磨一下。”
“呃……嗯?啊!”魔魂圣子表情一時三變,狂喜又羞愧到無地自容,干脆一把抓過利刺,撒腿就跑。
身后,大灰踏碎一塊山石,連連嘆息搖頭。
“這傻孩子,唉!”
遠看妖獵森林,只見一片渺渺山野畫成的線,連綿如彩色斑斕的巨龍高臥,雖巍峨且足夠壯闊,并不讓人如何警醒。直到來到其面前,望著那宛如四季融為一身的滄桑古意,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猛惡氣息后,人們才能夠真正意識到,這里是外域沙場數得著的兇地之一,是埋葬了無盡白骨之所。
枝林茂盛是對森林最常見的形容,用在這里卻不是太恰當,應該換個詞:稠密。
僅僅是外圍,百丈古木便隨處可見,高冠粗莖,堆疊般的草葉擋住日光,僅余極少處斑駁映照在地面,宛如蒼穹的眼。
昏暗的空中閃爍著迷離的光,仿佛一個盛裝顏料的調色盆,將斑斕炫目的色彩端到人面前,不敢輕嘗。
春天的嫩綠、夏季的蒼翠,秋時的火紅與枯黃,還有隆冬才有的腐朽與衰竭,無論那一種,都蘊藏在這片無垠密林內,顯出矛盾,又透著異樣的協調。走入森林,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呼嘯于狂野的風都被隔離在外邊,蟲吟鳥鳴清脆,側耳好似能聽到孢芽綻放、嫩枝抽開的聲音,給人的感覺偏偏不是生機勃勃,而是一種飲血吸髓的陰冷。
“有點意思。”
十三郎輕輕從旁邊摘下一片葉子,紅彤彤的葉面上有著清晰的時脈,邊緣處長著細密的鋸齒,樣子像一只小手,顏色卻想一團跳躍的火。
如同嗜血的鬼怪嗅到生命的氣息,樹葉突然活了過來,周圍翻卷裹住十三郎的手指,鋸齒來回切割,甚至有嘶喊的聲音。
“不能隨便碰周圍的東西,什么都不行……”
話只講到一半,牙木嘆息道:“當我沒說,您隨意。”
他心里想法力雙修還真是好啊,別說樹葉,就算拿刀去砍,估計都只能給他抓癢癢。
“樹木成精,已經有了意識,這是對我們的敵意,是整個森林的意志。”
踩著松軟的土地,嗅著清苦好聞且帶有毒性的空氣,感受著周圍傳來的憤怒與排斥,十三郎將那枚樹葉捻成了灰,不禁有些感慨“當初,我頭一回走上魔域的土地,就體驗過這種感覺,但沒有這里的強。”
“呃,那該怎么辦?”
大灰被周圍不斷撲過來的樹葉草枝撩撥抽打,雖無傷卻忍不住心浮氣躁,說道:“這里遇到麻煩,憑空增加三分難度。”
牙木說道:“當初我就是因為這個才被……”
大灰搶過去說道:“不要臉,放哪兒你都是盆菜。”
牙木憤懣委屈而不能言,死死抿住了嘴巴,大灰尋不著挑釁的對象,只能又將目光轉回到十三郎身上,說道:“少爺,有轍沒……”
“有!”
十三郎沒有讓他們失望,果斷說道:“只要變成妖修,一切自解。”
“那敢情好啊……”大灰歡呼一聲,隨即便如木樁般呆住,半天吭不出聲。
牙木此時卻得意起來,將此前壓制在身體某處的妖氣略做釋放,結果真如十三郎所說,周圍壓力頓減,一切都變得和美。
“蒼天啊!大地啊!運氣啊!”
牙木第一次對異星身體如此滿足,淚眼婆娑感慨至凝噎,好一番暢快與淋漓。
十三郎說道:“沒什么大用,一旦遇到敵人打起來,你肯定得釋放魔力。”
抬手拍拍大灰的背,他指指獸環說道:“暫時沒什么事,不行就先進去。”
“不用,本神上古血脈……算了,我還是先歇會兒,養精蓄銳留待大用。”
大灰昂然隨后頹然,正要鉆進獸環,忽然發現天心蛤蟆一臉得意與輕松地吞吐著周圍的氣息,竟似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驚叫道:“糟糕,這里毒氣重,小胖中邪了!”
“呱呱呱!”胖胖憤怒大叫,長舌化做鞭子狠狠抽它的屁股。
十三郎失笑,說道:“它是萬毒之王,怎么會在乎這點瘴氣,和飛蟻一樣,是天賦。”
大灰頓時傻了眼,生平第一次為自己的血脈感到悲哀,怨怒說道:“那妖氣呢?它們也不怕!”
十三郎說道:“胖胖的胃口比你好,能提煉出妖氣釋放,雖不能提高修為,假假也是半只妖獸。”
牙木溫和寬慰道:“你也不錯,力氣、塊兒頭都比它大,還能馱人。”
大灰羞憤欲絕,在牙木的狂笑聲中一頭撞進獸環,心里發誓不將肚子里的晶核消化干凈就再也不出來。
少了那頭憨貨打岔,十三郎神情微斂,問道:“可還記得當初的線路?”
牙木搖頭,老實回答道:“我沒跑出森林就碰到洪明,后來……”
以牙木的本事,原可在沿途留下幾只魔魂,以備日后憑著感應尋找方向;落成這樣,只能說他當初太狼狽,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
十三郎雖沒抱太大希望,真的聽到還是有些失望,忍不住說道:“就沒留點后路?
牙木羞愧再次搖頭,苦澀說道:“當時的情形,元嬰滿地走,中期不如狗,加上大戰連連驚動不少高階妖獸,要不是我的修為低逃得快,還跑不了那么遠。”
“這算什么說法?”十三郎好奇問道。
牙木說道:“修為越強,追殺的人就越厲害,帶領我們的申先前輩是后期元嬰,被足足三只七階妖獸和兩名大修士追殺,恐怕……兇多吉少。”
十三郎問道:“妖獸也和他們齊心?”
牙木神情沮喪,回答道:“誰知道咋回事兒,或許就因為氣息吧,反正我也沒看清。”
十三郎不置可否,想了想又問:“妖靈多不多?實力如何?”
牙木說道:“當時倒也不算多,不過與外面的那些不同,階位都比較高。”
略頓了頓,他說道:“少爺,現在時間過去不算長,里面說不定還有老怪鎮守,咱們就這么進去,會不會……”
“怕了?”
“哪有,我就是提醒一下……”
“別怕,真遇見老怪反倒好……”
話音停頓,十三郎神情微變,瞇著眼睛默默感應一番后轉過身,說道:“朝這邊走。”
牙木還在思索為什么遇到老怪會好,聞言下意識地問:“為啥?”
“有人在廝殺……”
“你咋知道?”
牙木一激靈,隨后便生出太多不服,心里想自己怎么說修為也是元嬰,還有魔魂可以借用,打不過你就罷了,探路難道都不行。
“五百里之內,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五百里……”牙木幾乎罵出來,心想你化神啊,化神在這兒都看不到那么遠。
“走吧。”
唇角浮起冷意,十三郎淡淡吩咐道:“運氣真好,有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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