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男人行徑(五)
眼中釘,肉中刺,耳中楔,心頭鎖。
五支短箭于瞬息間射冇出,的雙眼、咽喉、心口與一側的耳孔各釘一箭,人依然未死。
擅射的人都知道,箭矢愈輕,掌握力度與精準便越難;拋開殘虐與否,這兩人的箭技已臻化境,世間難得一見。
最難的是耳中楔,射中咽喉那一瞬,因箭矢錯過喉結略偏,唯一機會是女囚心本能疼痛頭顱微偏的那一瞬,精芒閃過直入耳孔。
箭已盡,人未絕,無聲哀嚎中,周圍歡聲雷動。
一張張興冇奮的面孔嘶嚎咆哮,聲浪比大鼎這邊還高過一籌,鼓噪叫好聲中,兩道凡胎難見的灰氣奄奄而起,匯入捆綁所用的柱子,再飄入大帳。
還是陣法。
“眼、耳,鼻、舌、身、意,六欲被這樣解釋,嗨嗨……到也別致。”
十三郎低低地笑著,唇角輕抽:“鎖鏈,火盆,巨鼎,寒柱,應有一個法壇……”
“法壇在帳內,想看么?”
黃花女吃吃地笑,不知怎地,與十三郎目光觸碰時有些閃爍,訕訕不樂說道:“看了也白看。”
十三郎沒有回應她的話,瞥一眼大帳,回頭問卡門:“能贏?”
卡門一拍胸脯,說道:“沒弓。”
“現做行不行?”
“生了點,難贏得漂亮。”
“能贏就好。”
十三郎隨手拍出一把魔氣湛然的長弓,雙手一抹,其間魔氣瞬時湮滅。抬手再合,將一把靈氣逼人的飛劍變成凡鐵,遞給卡門說道:“試試分量,準備上場。”
無論靈魔,法器在妖力環境里都會受些影響,修士操持或許無礙,卡門沒有絲毫修為,但凡有點偏差,都有可能丟掉性命。
狼騎彪悍,比斗沒有什么太嚴格的規矩,比箭前十三郎曾留意到,只要有人下場,受邀之人又樂意,彼此定好規矩便可開始。
“這……這是上品法寶!”
黃花女尖叫失聲,如同一個發現丈夫花養老費包小三的黃臉婆,望著十三郎的目光明顯是看一個敗家子、二世祖,仿佛他是大剛的弟弟小天一。
為了現做一副供凡人使用的“弓箭。”毀掉兩件上品法寶,這樣的事情誰干得出來?想想剛才那顆丹,鳳女覺得自己的腦筋有點短路,一時竟忘了這樣徒手瞬間消去法寶印記與靈性有多難。
雙手扒拉著十三郎的手臂,鳳女師明晃晃的目光連面紗都無法遮擋,央求道:“再做一把,給我也耍一耍?”
這就是女人,不怕東西貴,只怕用的地方不對。
“集六欲而成威……”
十三郎懶得理她,淡漠的臉上帶著一絲潮紅,對喜滋滋掂弄神弓的卡門說道:“有把握的話,定個死規矩。”
“沒問題!”
卡門不懂法寶品級,但能從黃花女的表現看出這一弓一劍的價值,胸膛好似要被火焰冇炸開;低吼般回應一聲,獨眼狼左手持弓,右手扣劍在弦上拉來拉去檢驗分量與重心,轉過身準備登臺。
這邊忙著現學現賣,臺上的人也沒閑著;五箭已過,身上再難以找到足以致命又讓箭矢不落之所,霍挺轉過身看向風蠻,冷漠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寒聲說道:“下次一定勝你。”
風蠻陰陰一笑,說道:“何須下次。”
話音未落,平地一股旋風起,風蠻真如風一樣旋轉不停,并在暴喝中連發三箭。
頭支箭射向女囚小腹,但因持弓的手在轉動,明顯有歪斜;射至半途,第二支箭后發先至,擊中第一支箭的箭尾。
頭支箭的箭身在空中平移,角度略正,箭尖略有向上。
閃爍間,第三支箭再度追上,點在箭矢中段。頭一支箭昂然抬頭,幾乎直立著向前,斜穿向上。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箭將會恰好鉆進女囚下面,無論她死不死,此戰勝負都已定局。
箭技固然重要,比之更重要的是討人歡喜,如此“精妙”的一箭射冇出,風蠻會捕獲所有狼族戰士的心,牢牢占據第一箭手的位置。
第三箭射冇出時,霍挺便已明白了風蠻的用意,面色陰沉好似生鐵,準備承擔屬于自己的那份屈辱。
三箭看似精妙,實則對他們這樣級別的箭手來講,根本不算什么難事;其關鍵在于取位而非力度,只要射中,生死皆勝。
至于那名女囚是死還是活……有誰會在乎呢!
周圍的人都是高手,尖嘯之聲已備妥,準備給英雄最熱烈的歡呼。
風蠻面帶微笑,準備迎接屬于自己的榮耀。
厲光閃過,霹靂雷霆之吼,眾人眼前一花。
再看時,那支做傲龍出擊姿態的短箭被劈釘在地上,箭尖恰好兩斷,箭身不停顫動;頂上一支明晃晃的飛劍斜插于地面,如準備切壓砍頭的鍘刀。
“好……嗯?”零落的叫好聲恰與此時響起,拖著長長的尾音,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雞。
哪里還有什么破關長龍,只有一條被嚇壞的蚯蚓,被飛劍削劈了頭。
全場愕然,風蠻瞪著噴火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個踏臺而上的獨眼狼。
“不會動的東西有什么勁兒,來點刺冇jī的。”
卡門看也懶得看他一眼,施施然走到女囚身前,彎腰撿起自己唯一的“箭。”再一腳將那支仍在顫動的蚯蚓踩在腳下,碾了幾碾。
“嗬!嗬嗬……嗬……”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兩名女囚劇烈掙扎起來,被短箭釘穿的咽喉汩汩流著血,仍不死。
卡門身體微僵,持劍的手抖了抖,略略轉過目光。
十三郎朝他點點頭,神色淡漠如暗夜天空。
卡門站直身體,右手在身后揮過,兩蓬鮮血飆飛向四周,射得格外歡快,格外喜悅,格外超脫。
卡門朝風蠻勾勾手指,說道:“孫子,別再玩這種沒用的虛活兒,咱倆練練。”
比箭自有比箭的規矩,軍中將士切磋技藝,不管是死靶還是活靶,總不能威脅到同僚生死。
卡門不屬于狼騎戰士,連狼族都不算,當然不受限制。他的挑戰堂堂正正,哪怕統領也沒得話講,只看被挑戰的人接還是不接。
當然要接,焉能不接,怎么敢不接!
之前那一劍斬箭,斬的不光光是風蠻的臉面,更是全體狼族戰士的心;加上他的身冇份特殊,風蠻如今又已坐實了第一箭手的身冇份,哪里能不接?
再說了,他那叫什么箭?那是劍!
以劍做箭,試箭的機會只有剛才那一次,這樣的挑戰都不接,風蠻何以自處。
“殺了他!”
“射死他!”
“接戰!”
無數憤怒的嘴巴吼出無數憤怒,無數憤怒的目光如無數憤怒的箭,將獨眼狼射殺無數回。
在心里。
風蠻搖擺的身子不再搖擺,如山岳一樣牢牢釘在地面,說道:“怎么比?”
卡門狂笑,說道:“這還不簡單,死的輸,活的贏。”
是很簡單,風蠻怒哼一聲,應道:“好!”
“等等!”
卡門突然想到什么,掉頭從兩具標靶中間鉆過,站在風蠻所用的那一具身后,這才朗聲說道:“這樣,行不行?”
不可見,相當于蒙目。
風蠻明顯猶豫了一下,他的箭輕盈靈動,講究角度刁鉆連發難防,似這樣隔著冇一具尸體斗箭,力量明顯更加重要。
“咋了,怕女人?”
卡門哈哈大笑,從女囚的屁股后面探出腦袋說道:“放心,她死了,不可能咬你一口。”
周圍哈哈大笑,不少人笑著笑著覺得不對,趕緊收聲又收不住,吭哧吭哧如同便秘的人在使勁兒。
“就依你!”風蠻怒喝道。
“響箭為令,誰來?”卡門腳跟腳大喝。
“我!”霍挺側身站到一邊,朝風蠻點頭。
風蠻的心放松不少,回報以感jī的目光。霍挺距離他很近,且可從其手勢預判,肯定能先聽到聲音。
不要小看這一點點區別,高手相爭,毫厘之差決定生死,霍挺畢竟是狼族,怎會不明白大局為重的道理。
“那就來吧。”
女囚綁得有點高,卡門掂著腳尖從女囚肩膀上露出腦袋,又馬上縮回去。
他說道:“先瞄個準兒,別弄岔了,把發令官射死可不好。”
霍挺面孔通紅。
統領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穩穩站在十三郎身邊,寒聲說道:“想不到,貴仆還有這般本事。”
十三郎神情淡淡,回答道:“較技而已,統領言之過早。”
統領微愕,稍后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語病,似可理解為卡門已獲勝,遂冷哼一聲,不愿再開口。
十三郎卻不肯放過他,說道:“統領大人的軍營藏龍臥虎,如在下沒有猜錯,應還有一位陣法大師坐鎮與此。假如有人一位此地空虛,貿然闖進來的話……”
統領淡淡回應,說道:“上師說笑了,鳳女師很清楚這件事,難道沒有告訴過你?”
十三郎瞥一眼黃花女,心里想這娘們是個燙手貨,暫時還沒想好如何與之相處,叫我怎么去問。
“看比箭吧。”
黃花女嘻嘻一笑,說道:“遲早會知道,著什么急呀。”
十三郎無言以對。
四周一片靜寂,臺上風蠻快吸慢呼數次,神情氣息慢慢寧靜;他的身形再次搖擺,動作比剛才更快,更輕,看上去的感覺卻更穩。
到后來,風蠻的身影漸漸模糊,好似有七八個風蠻在空中晃動,又像一縷延固定軌跡飄蕩的風;此刻的他,便是讓擁有神識鎖定的修士來看,也難以掌握其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