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之約。
戰場上,尤其是修士之家發生戰斗,當雙方均有顧忌的時候,以切磋代替生死搏殺的例子屢見不鮮。
這是一種能讓雙方保持顏面的方式,前提是:賭注不要太小,也不能太大。
紅面長老不愿意這樣,他無法接受對方條件,甚至不想放過這名狂妄的年輕人,因此不惜壓上全族修士的命運。
不知是出于對大長老的信任,還是對形勢的判斷與之前不同,數十名土蚌修士,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
接一擊便可得到想要的,紅面老者的條件相當優厚;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十三郎提出一項更狂妄,狂妄到讓人覺得荒謬的反議:一擊必殺!
接我一擊,活下來就算你贏。
要不要接受?廢話!
這都不敢,土蚌族還好意思不滾?
“呵呵,哈哈哈!蕭大人好氣魄!不過”
臉上帶著一絲尋味,兩分嘲弄,三分不屑,紅面老者說道:“大人難道不認為,賭注對老夫不太公平。”十三郎沒有插話,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紅面老者說道:“老夫接你一擊,蕭大人帶著屬下安然離去,什么代價都不用付。世間哪有這樣的好事?不如大人承諾,老夫若能不死,今日場內兇徒交由我族處置,如何?”
十三郎毫不猶豫搖頭,說道:“我與長老不同,他們的命不屬于本官。”
紅面老者面色微沉,說道:“大人是在嘲笑老夫?”
十三郎淡淡說道:“我只講事實。”
紅面老者微諷說道:“何不直接說自己不敢。”
十三郎說道:“敢不敢不是你說了算,既然長老認為這樣不公道,本官可更換注碼。”
紅面老者微楞,說道:“尋常之物,老夫不放在眼里嗯?”
十三郎掌中托著一顆丹藥,晶瑩如珍珠般剔透,隔著如此遠距離都能嗅到一道淡淡香氣,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丹藥一現,周圍十數道神念均有波動,至少有三道驚呼傳入耳內,均有貪婪意。
“這是”
“化嬰丹。”
有這么多人看著,丹藥絕無可能作假。值得一提的是,每回面臨破境,十三郎總會提前備好相關丹藥,結果卻沒有一次用得上。化嬰丹的命運同樣如此,原本以為天賜良緣,結果斷背山一戰,莫名其妙結成史上最弱元嬰再弱也是元嬰,元嬰一成,化嬰丹再沒有用武之地。
十三郎將化嬰丹收好,微微一笑說道:“聽說化嬰丹比定嬰丹更珍貴,可有此事?”
紅面老者深吸一口氣,說道:“化嬰丹乃破境之丹,定嬰丹雖然等級更高,但它只能提升修為,價值的確有所不及。”
十三郎隨意說道:“此丹做賭注,夠不夠?”
紅面老者目光微閃,說道:“受你一擊不死,此丹就歸老夫?”
十三郎冇說道:“你死了,土蚌修士需聽從本官號令,即便我讓他們去死,亦不能拒絕。”
紅面老者忽哈哈一笑,大有深意說道:“大人會讓他們死嗎?”
十三郎回答道:“當然不會,我會讓他們充當馬前卒,去和其它不聽話的人廝殺。”
周圍傳來數道冷哼。顯而易見,窺探的人對蕭大人的坦率感到不滿,但又不能不承認,假如換成自己處在他的位置,同樣會這樣做.問題是,他要贏得下賭注才行。
一擊滅殺紅面老者,除神秘莫測的三王外,亂舞城內誰能做得到?反過來講,假如十三郎具備那種力量,各宗長老均會覺得自己的策略非常明智,慶幸之前未與之正面對抗。
此時此刻,一些人不禁有些羨慕紅面老者,認為他走了狗屎運,碰上這位身懷巨寶偏偏腦子不太好使的年輕人。
別人這么看,當事者如何?
紅面老者沉吟半響,目光掠過周圍修士,再看看下方正收官準備開拔別處的天狼騎士,終傲然開口道:“老夫答應了,請蕭大人出手。”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長老是不是忘了什么?”
紅面老者冷哼一聲,半轉身,目光掃過身后修士,喝道:“爾等都聽到了,可有話要講?”
土蚌修士集體點頭,三名元嬰神情復雜,似似想說點什么,但都沒有開口。
沒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哪怕他是族中大長老;問題是,誰敢、誰能在這個時候表達反對?誰敢當面告訴所有人,自己不相信大長老接得下八指先生一擊?
是打臉嗎?不,那是找死?
低階修士個個狂熱,臉上的表情分明是讓這場比斗盡快開始;元嬰老怪知道的比較多,他們明白大長老為何如此在意這場比斗,準確講是那枚化嬰丹。有了它,再付出一些代價,他便可以換來自己所需要的沖關靈藥,嘗試破階成道,真正進入大修士行列。“此事爾等均有參與,老夫會記在心里;此番事了,自會有所補償。”
紅面老者知道十三郎不容他在此事上作假,喝道:“各位同門弟子,請立誓!”
數十名修士,元嬰以下最先做出反應,紛紛施展法咒定立誓言。幾名長老彼此對望,交換眼神后無奈相隨,掐訣施法,同樣立下不可違背的誓約。
他們知道,若不考慮聲譽影響,誓約已經不太重要。事情到了這一步,全城修士恐都已知曉,土蚌族騎虎難下,斷沒有退縮避讓的可能。
“師兄小心。”
“師兄不要大意。”
“小弟恭祝師兄馬到成功,再得破階之道!”
將自己的性命暫時交出去,三名長老立誓后紛紛進言,提醒師兄不要大意,一切以謹慎為前提。
“老夫明白輕重,師弟們請放心。”
紅面老者答應著,隨手輕拍腰間,也不見其做勢念動法咒,一道黃蒙蒙光罩憑空出現,將身體牢牢衛護其中。
“蕭大人,請!”
“厚土之力?”
十三郎搖搖頭,分不清是贊嘆還是嘲諷。與浮魔相比,紅面老者施展的厚土之盾金光閃閃,看著華麗璀璨不可一世;若換成三年前,十三郎恐會認為他比浮魔還厲害。但現在有奪造之術做基礎,十三郎自己都能施展出厚土之術,自能體會到老者之盾看起來光鮮,實則流于表面,別說與浮魔比較威力,給它提鞋都不配。
“就這樣嗎?”
十三郎好意提醒道:“本官建議你祭出法寶,免得有人說我勝之不武。”
他的口氣好像在和死人講話,完全不在乎對手怎么想。當然,只要比斗獲勝,意味著紅面老者失去性命,自也無需考慮他有何感受。
紅面老者氣度凝穩,居然真的拍手祭出一件銅錘模樣的法器,催動法力置于頭頂,一樣黃蒙蒙的光霞護在全身。周圍傳來幾聲冷哼。
接人一擊而已,用得著里三層外三層準備周全?試想一下,假如這不是賭約而是廝殺斗法,誰給你機會準備妥當才出手?連對方施法后應對的膽量都沒有,怎么看都有示弱嫌疑。
十三郎靜靜地望著他,提醒道:“就這樣了,不再多準備幾樣手段?紅面老者低喝道:“這樣都接不下大人一擊,本座寧愿奉身拜倒,侍大人為主!”
十三郎笑了笑,輕蔑說道:冇“無膽無智又無謀,這樣的手下,本官不要。”
紅面老者寒聲嘲諷道:“嘴上功夫再厲害,還是要施法打出本事才算數。休再多言,請大人出手!”
十三郎搖搖頭,彎彎腰抬抬腿兩手搓動仿佛熱身,憐惜說道:“這么急著送死”
“那就去死吧。”
聲音并不嚴厲,聽在耳中給人云淡風輕的感覺,仿佛他面對的不是一名即將進入大修士行列的元嬰老怪,而是一只隨處可見的哈巴子狗,一雷劈倒。
沒錯,一雷劈倒。
死字出口,紫色電弧從十三郎口中噴出,粗若兒臂,帶著炫目至妖冶的光華。
電弧如光,瞬間閃過千米空間,擊中紅面老者的身體。
黃光碎裂,紅面老者的目光凝固,啟唇似欲驚呼,身體已經消失。
堂堂土蚌族大長老,連一次施法的機會都沒有,就此化作飛灰。
擊殺了對手的紫色電弧意猶未盡,屈伸閃爍串舞當空,仿佛驕傲的精靈一樣,肆意展放最后芳華。戰場安靜了,亂舞城安靜了,整個世界安靜了。
人們呆呆注視著那片空間,望著那個本該站著一個人的地方,腦海里殘留著紅面老者最后時刻的表情,心里下意識地想:就這么沒了?
“就這么沒了?”十三狼也覺得驚詫,或者是惋惜。
“兩三年才添個半飽,就這么沒了”他可惜的不是老者的命,而是自己數年才能調用一次的神雷。
嘴里道著遺憾,十三郎的動作絲毫不慢,身體閃過一把撈起那柄絲毫無損的大錘,嘖嘖連聲。有心人此時注意到,十三郎面色憔悴灰敗,好像有什么東西被一次抽光,空落落的感覺。
有什么關系?
大敵已去,群賊膽寒,就算身體出點問題,有什么關系呢?
“寶物不錯,呵呵嗬!”
刺骨的寒意炸開十萬八千個毛孔,十三郎豁然抬起了頭。
破空長矢自無盡之遠的天外而來,伴隨著一聲厲喝,以及數道驚駭的呼喊。
“那是什么雷啊!”藍瓶兒自虛空中顯露身體,一把捂住臉。
“小心!本帥的碟!”馬車破碎,美帥怒吼中沖天而起。“嗯?放肆!”暗處一聲意外的低吼,飽含憤怒與失望。
無論是誰,都比不了那一聲厲喝,其中蘊含的殺機與怨毒,幾可占滿整個世界。
“蕭八指,為依白償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