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無關痛癢、但又絕對真冇實的刺殺,一個胡亂生出的臆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警覺令八指先生放棄原有打算,加快了行事節奏。
十三郎依次找到三王,告訴他們林如海答應交出血鼎,但有個條件:要活著看到小少爺結丹。
需要提到的是,之前十三郎療傷的那九年,三王均顯得很安靜,絲毫看不出焦慮。待其破關現世,三王的態度發生變化,對其施加強大壓力,催促越來越緊,語氣也越來越嚴厲。
這倒不能怪他們,滿共三十年緩沖,如今已過三分之一,換誰難免都有些著急。十三郎原本也如此想,然而在經歷這個不尋常的一天后,他的的看法也隨之轉變,重新反思并發現某種跡象。
三王,似也對狂信者增加感到擔憂。
“為什么呢?”
十三郎弄不明白這件事,從三王的角度,接下來的二十年應全部為血域之行做準備,再不肯也沒有理由為俗事分心。血域兇險人盡皆知,功成則道途通達,失敗很可能身隕道消,巨大的壓力下,三王為此準備了數百年,連七族魔宮都可以拋到一邊,還有什么事情能讓他們動容?
疑惑歸疑惑,十三郎并未將這件事太放在心里,他連靈妙法尊何許人也都不知道,自也談不上試圖借助其與三王對抗。當然,除了這個,十三郎對這個廣招信徒的家伙存有本能的厭惡,有辦法也懶得想。
果不其然,有小宮主在一旁作證,三王對十三郎的話沒什么懷疑,得知后的表現各有不同。不凈和尚最慈悲,滿面苦意悲世佛陀,替十三郎出謀劃策,著實想了不少點子。
“三十年之內結丹,以那個孩子的資質。難是難了點,倒也不是絕對不可能。”
“大師有辦法?”十三郎滿懷希望,儼然一副被逼到絕路之人的倉惶面孔。
苦面和尚輕輕搖頭,待看夠了十三郎的失望表情,方綻開佛顏微微一笑,說道:“提升修為,最直接最快的法子就是丹藥;你與姓藍的丫頭走得很近。應該不是問題。”
十三郎贈以無奈的表情回復道:“剛鬧翻了。”
不凈大奇,問道:“為什么?”
又是為什么,十三郎真的是被問煩了,不耐說道:“鬧別扭不是很正常嗎?別說這個,大師最好想想辦法,不然殺了我也拿不到血鼎。干脆一拍兩散。”
誰和你聚過?沒有聚,哪里來的散。
苦面僧內心冷笑,但不得不承認十三郎說的對。林如海的脾性眾所周知,雖然身為大能奈何不了一名凡人很丟臉,然而事實擺在眼前,且已經存在了數百年,由不得他不信。
“年輕人當遇挫愈勇。面臨強敵越發要沉穩有度,不可輕言放棄才對。雖說槍王神通廣大,你若能及時拿到血鼎,把掌天弓祭煉完全的話,未嘗沒有取勝之機。”
一番諄諄冇教誨,和尚看了小宮主一眼,忽放低聲音,神神秘秘說道:“知道她是誰了不?”
十三郎寒面冷笑。說道:“大師果然是大師,裝模作樣把小宮主塞過來,存心害死我。”
和尚哈哈一笑,說道:“錯了錯了,小宮主不會有事,怎能害得死你。”
十三郎大怒說道:“挑戰槍王,和死有什么區別?就算贏了也要被礙死。遲一點早一點罷了。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找機會將她”
看了正試圖與大灰重新搞好關系的小宮主一眼,十三郎最終嘆了口氣,沒能講出那個“殺”字。
“心軟了?心軟是應該的。小宮主她”
和尚不知為何隨著嘆了口氣,說道:“不管怎么樣,血鼎還是早點拿到好。”
三圣子駕臨,三王不可能不知道,兩廂對照,十三郎極有可能得知真相。苦面和尚佛心通透,自然有理由推知一切。不同之處在于,此時其表現驗證了那個推測,他早知道小宮主是誰。
但是小宮主不知道。十三郎相信自己不會看錯,相信小宮主演不出這么逼真的戲,為此大生感慨。
公主也有落難時啊!林家如此,小宮主同樣逃不脫這種命運。假設老祖宗真的不在了,她這位實力一般卻身懷重寶的丫頭會怎么樣?是人都能明白。
別人呢?假如槍王和血舞不知道,這件事情就變得有趣了。
十三郎心里想著,沒理會和尚的撩撥,問道:“槍王他們知道”
和尚連連搖頭,苦哈哈的臉上帶著莫測高深的笑,顯得有些滑稽。
十三郎心里一陣厭煩又覺得感慨,微諷說道:“大師地位不低,藏在這兒挺辛苦吧。”
這句話是試探,十三郎希望知道他與掌座之間的真正關系,是臨時委派,還是早就安排在這里。如是早有準備,說明亂舞城之亂還要超出十三郎所想;假如是臨時,大有可能說明掌座的確遇到了難題,或許就是壽元。
不管和尚如何回答,總能有些判斷。這是十三郎的算計,奈何結果與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不凈和尚似已神游天外,懶懶打著哈欠說道:“這頭驢不錯,悟性挺高。跟著你混的也不錯,人模驢樣的。”
嗯?啊呸!
十三郎氣到不行,轉念發現大灰的表現有些怪,本該開口反擊才算正常,此時卻不知為何完全沒了脾氣,只是高昂著頭裝傻拌酷,令小宮主好奇又好生為難。
心中微動,十三郎問道:“大師莫非認識師兄?”
“師兄?”
和尚不在乎他的小算盤,驚咦后哈哈大笑。是真正的大笑,滿臉橫肉一個勁兒的跳,仿佛里面藏著千萬個人。
“你什么時候成了山君弟子,哈哈哈,難不成被嚇怕了,想找新靠山靠一靠。”
“也無不可吧。”十三郎沒滋沒味地答著,心里想什么都被人家看穿,這還怎么玩。
和尚笑道:“別鬧了。山君又不入世,能耐再大也嚇不著人。反倒是他的弟子中,有幾個很有點了不起。當然,你這頭驢不算數,它還不夠資格。”
聽了這句話,大灰默默低下驕傲的頭,神情哀怨自憐。
和尚笑夠了。瞅著十三郎上看下看,嘖嘖連聲贊嘆道:“別說,像你這樣的怪胎,沒準山君真肯收下入門。”
“你才是怪胎!”左右是宮主的人,十三郎便不再擔心得罪他,憤怒反擊道:“說得好像真的一樣。你認識山君?”
和尚依舊不肯上當,只是莫測高深地笑,嘴里說:“也無不可呀。”
去你嗎的!十三郎內心大罵,眼里閃過一道寒光。
糾纏半宿,擺事實講道理外加撒潑耍無賴無所不用其極,十三郎最終小有收獲,和尚答應有機會的時候指點一下林濤修行。當然,如有力所能及且方便的話,或許也會適當提升其修為。
當然,和尚對十三郎并非毫無懷疑,甚至覺得小宮主有可能被這個奸詐小子灌了湯,幫著他拖延時間。因此他旁敲側擊問了許多看似無關的話,連小宮主也沒有放過。
事分兩面,十三郎想從和尚這里探點東西難。反之亦然。八指先生舌綻蓮花,死人都能說得跳三跳;至于小宮主,她還不知道和尚冇的真冇實身冇份,只認為他是當初抓住自己的人,哪肯給其好臉色。正所謂不扮而扮,發了性子的小宮主一問三不知,除了承認自己一直跟在十三郎身邊寸步未離。再不肯多說一個字。
這就夠了。
對和尚而言,十三郎無論有什么高妙之法,無論與林如海謀劃什么陰謀詭計,斷沒有當著小宮主的面
的道理。換言之事情就是這樣。林如海答應獻鼎,但他臨死也要掙扎一下,試圖為兒子謀個前程。
這太正常了,也太容易了。確定自己掌握真相后,和尚大放仁憫之心,忽覺得林如海挺可憐,還挺讓人敬佩;心里想佛祖教化眾生方達彼岸,自己做不來那等偉業,偶爾出手幫一名凡人了解心愿,何嘗不是一件功德。
幫助一名筑基小修快速結丹,這種事聽起來不可思議,但要看對誰。得到大能幫忙,對一名剛剛筑基的修士來講無疑是天大機緣;反之對和尚來說不過舉手之勞,如能下力氣去做,小少爺結丹不在話下,速度也肯定大大提升。
“去吧去吧,和耍槍的家伙打個招呼。此外不要忘了抓緊修煉,須知事在人為,若能擊敗他,你就是新三王之首。”
最大心愿有了著落,和尚心情不錯,連帶那張苦哈哈的臉孔都綻開不少;于是乎大擺前輩風范,好一番叮囑與期望。
十三郎懶得理他,辭別后領著小宮主自去,抱著同樣的目的拜見槍王,結果碰一鼻子灰。
“二十年之內,攜掌天弓來與本王一戰,余者休談。”
“去你嗎的。”什么好處都撈不到,十三郎忍不住又是一聲罵,在心里。
與雙王相比,血舞顯得相當神秘,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十三郎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也懶得去想。問題是血舞王似乎并不關心十三郎與其他雙王之間發生了什么,只是通過貓女告訴他,自己對血鼎志在必得,絕不容許旁落他人之手。否則
后面的話沒說出來,十三郎嘗試抱怨或者挑唆,結果只換來連串冷笑,根本得不到回應。
有七宗作為前車之鑒,三王對這個奸詐小子防范深重,無論他怎樣表演哀苦,死活不肯受激。三人意思很容易理解,要為難也讓十三郎為難,他們不干涉,不插手,任憑他如何在夾縫中掙扎。
“這破日子,沒法過了。”十三郎連連哀嘆。
“少在這里裝模作樣,三王都知道你心有打算,但都不肯揭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血舞上過身,原本柔媚可人的貓貓女大異往常,冷冰冰的表情冷冰冰的聲音,冷冰冰的語氣冷冰冰的眼神,說出來的話不像從嘴里吐出來,而是如同石頭碰到一起。
“大家無聊的時間太久,都想看看戲,看著你這只猴子如何表演罷了。”
臉上帶著一絲殘忍,貓貓女冷笑說道:“這么講有點對不住,你比普通的猴子厲害,是猴王。”
“去他嗎的!”十三郎突然說道。
“你說什么?”
“沒聽清?那我再說一遍給你聽。”
十三郎湊到貓貓女身前,大喊道:“去你們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