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祖是活的?
乍聞驚雷,所有人陷入沉默中。
星主星將,魔宮散修,仿制靈寶,嚴格講這些都不算太重要,重要的是對手也是同為下界而來,境界必與在場之人相當,實力也就有限。
三隊人馬聽起來很多,但他們分散在三座相距極遠的島嶼上,彼此不能相顧;以此地六大修士的能力加上和平號與小不點,休說中路殘缺不全,面對一支完整的隊伍也能略占上風。既然是這樣,情勢看上去就不是如何惡劣,所憂者無非搶個先手,趕在天海相融之前罷了。
但有個前提,所謂登天計劃只是那幾名修士的夢想,或干脆點說,它就是個騙局!
如果它是真的呢?如果登天計劃切實可行,如果涅祖真冇實存在、甚至如十三郎所講是活的,會帶來哪些改變?
實力什么的先扔到一邊,眾人首先會在心理來一次大掉頭,不約而同想到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與之對抗,或者說制止。
憑這支隊伍的力量,完全有可能強取中軍,生擒那位潛伏魔宮不知多少年的星主,逼迫他交代出一切,最終取而代之。三星臺既然能夠獨立使用,是不是意味著這里的人同樣有機會得到涅祖青睞,進而直飛上界?
“涅祖居然是活的”
藍山東張西望,不知在對誰說話;百花仙子面sè一陣紅一陣白,古鳴約最干脆,悶頭不語和自己慪氣。槍王詫異幾次想要開口詢問,但不知該說什么好。
不知不覺,大家的表情變得極其豐富,肢冇體多出一些無意義的動作,偶爾看一眼十三郎,目光也都帶著曖昧,不再如剛才那樣純粹。
十三郎甚至都不是魔修,偏偏實力又最強,如今更是一言九鼎,某種程度上決定著大家的命運。
沒有他不行,有他好生尷尬。
眾人皆醉,唯血舞皺眉問道:“這種事情,你從何處得知?”
每當遇到重要的事,血舞總會把之前的承諾忘在腦后,先生換成你,證明他已完全投入到思索中,忘記了十三郎是誰、地位又如何。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海螺是一個大家族,其老祖、也就是小不點的老祖,境界極有可能位于化神之上。因劃界阻止小不點上浮海面,被地底一吼鎮冇壓而死,身體連同盔甲化為灰燼,神hún俱滅。”
眾人再度sè變,神情不再只是震驚,而是帶上幾分惶恐。小不點不會說謊,其老祖至少不輸于化神后期;海螺一族天生強大的精神力,能夠劃出界限的空間法術,加上不知比小不點強大多少倍的殼,被一道聲音吼至片甲無存除了涅祖,還能是什么?
涅祖是活的,意味著血域的一切、包括黃沙橫天都有可能來自他的安排,封冇鎖輪回或許就是他的意志;同時還意味著,所謂星主極有冇可能是因為得到其傳承指示才策劃這一場事變,阻止升天或許就是與他對抗。
與一只活著的、可封冇鎖輪回的、一吼至少可滅化神后的、不知該用什么境界才能形容的存在對抗?
藍山忽覺得牙齒疼,連連吸嘴口口寒氣,越疼越吸越吸越疼,怎么都不自在。百花仙子臉sè發白,有心開口無話可講,美目失去不少光澤。其它人的表情好不到哪里去,尤其古鳴約,不僅臉發青,耳朵都有些泛黑。
十三郎目光橫掃,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說道:“是不是很難過?想不想請我幫忙,送你們上路飛升魔界?”
這句話無疑是嘲諷,同時表明了態度,別人如何不談,他肯定不走。
眾人沉默。
十三郎笑起來,微諷說道:“總要有個態度,不然大家散伙?”
血舞開口說道:“本王身hún不一,走不了。”
槍王隨后說道:“先生不走,我也不走。”
余下三人仍不肯開口,十三郎只好主動問,說道:“你們呢,沒長舌頭?”
難聽了,但又不好反駁。藍山老臉微紅,鼓足勇氣說道:“先生非要我講的話老朽的確是想的。”
古鳴約咬咬牙,堅定說道:“既有這樣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百花目光在十三郎身上轉啊轉,掙扎良久說道:“蕭兄如有”
十三郎抬手攔住,說道:“不用再說了。”
不等百花仙子明白,十三郎輕輕說道:“一群蠢貨。”
聲音不大,語氣不嚴厲,連嘲弄的味道都很少,只有失望與輕蔑。
“你!”
古鳴約認為十三郎此舉必犯眾怒,第一個開口質問道:“先生這樣講,過了吧。”
十三郎看都沒有看古鳴約一眼,起身說道:“你們真的很蠢,除此再沒有什么詞匯可以形容。”
目光朝槍王血舞示意,十三郎冷漠說道:“包括你,還有你。”
沒有人說話,本為維護十三郎、此時正被嘲罵最應覺覺得委屈的血舞與槍王也是如此,血舞被罵到面sè通紅,恨不得一口吞了十三郎,但就是不肯開口;槍王愚忠的毛病發作,任你說什么都只當聽不見,可謂穩若泰山。他們都如此,藍山與百花更沒有辯解的資格,只等十三郎解釋因由。
看到這幅情形,古鳴約沉默下來,想不通但已不敢再開口,內心忐忑警懼不安。
十三郎輕嘆一聲說道:“走與不走,首先不是取決于你們的意愿,而是有沒有那條路。這樣的道理很難想嗎?”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星主說能走,所以就能走,對不對?”
十三郎望著發出聲的藍山,微笑說道:“忘記說了,星主還沒有碰到,現在接觸的只是傀儡,是被星主看中的星將做一只有靈智的星將就可滿足,藍老倒是豁達。”
這話太毒,藍山的老臉快要流出血來,百花仙子看不過去,開解說道:“所以才需要先生謀劃,捉住一名星主查清真偽,之后再做定奪。”
十三郎微微皺眉,說道:“之后定奪,定奪什么?定奪誰做星將誰是星主?誰可以擁有記憶,又該誰獻出一切,成為如紅袍人那樣的存在?”
百花仙子面sè通紅,說道:“妾身不是那個意思,妾身是覺得”
十三郎再度打斷,說道:“先問大家一件重要的事,務必如實說出自己的看法。”
略頓了頓,十三郎說道:“你們是不是認為,我因為身冇份的問題一定對飛升通道存有敵意,甚至想摧毀它?”
五名大能面面相覷,包括最冷漠最敢說實話的血舞都不好開口。
血域的核心、或者說終極機密就是飛升通道,之前那東西根本不存在,沒有人需要因此顧慮十三郎的身冇份。如今事情變了,當飛升的機會就在眼前,當十三郎的身冇份不可能再回避的時候,任何魔修都不能不考慮一個問題:蕭十三郎真的愿意有魔修飛升上界?
能上就一定能下,或許時間長一點,或許還要準備某些條件,或許在場的人未必能活到那一天,等等諸如此類;然而飛升就是飛升,通道就是通道,一旦打開,靈域勢必被抹平。曾被譽為道院第一人的蕭十三郎親眼冇看著、甚至親手參與到這件事中,將會留下怎樣的美名。
沉默有時候就是表態,十三郎等了一會兒,望著幾名魔族大能yù言又止、掙扎yù言的艱難mō樣,原本帶著嘲弄的表情漸漸變得安靜,略透出幾分感慨。
“大義呵大義,關鍵時刻,真能讓人拋開一切。”
去掉槍王,其它人均有太多理由向十三郎示好,哪怕只是演戲。jiān猾的藍山,寄情如百花,仇怨若血舞,自sī如古鳴約,這樣四個人能夠與槍王表現一致,足以證明在大義面前,別的都不太重要。之所以平時不這樣想,是因為并沒有遇到,或永遠都遇不到罷了。
是靈也是魔,便意味著既不是靈也不是純粹的魔,無論身在哪一邊,每當遇到真正事關全族全域的大事,十三郎總需要拷問一下自己的內心,因而對這種抉擇的艱難程度體會格外深刻。
“給你們講個故事,從前有個漁夫,打漁的時候撈起一只瓶子,里面封印著一只神通廣大的魔hún。”
不理會幾人驚詫目光,十三郎緩緩講述道:“魔hún告訴漁夫,如能放它出來,將會滿足其三個愿望;漁夫相信了魔hún的話,他覺得自己一窮二白,沒什么東西可以失去或者恐懼”
“魔hún說,四百年過去了,我對自己發誓,如果再有人把我放出來,我就要吃掉他”
“漁夫告訴魔hún,他可以死但不能被騙,他不信那么大的魔hún能夠裝進那么小的瓶子里”
應該說十三郎很有講故事的天分,一則童話被他略做演繹講出來,五名大能初始覺得不解,慢慢就聽出味道,目光灼灼神情好不專注。待十三郎講至漁夫的反擊,幾人都已意識到下面會發生什么事,紛紛在心里感慨,甚至喝罵出來。
“蠢貨!”
“廢物!”
“愚蠢!”
“就這樣,漁夫把裝著魔hún重新扔進大海,并把這件事告訴給周圍所有人,自此過上了平靜幸福的生活。”
故事講完,望著周圍那幾張滄桑的臉,望著那幾雙充滿智慧的眼,十三郎笑了笑,說道:“兩個問題。”
“第一,假如漁夫第一個百年放出魔hún,他會怎樣?”
“第二,漁夫把這件事情通知給所有人,真的能就此平靜幸福嗎?”
幼稚嗎?我覺得不。您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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