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六道啊,樓蘭好像就是因此而滅,我記不太清了。”
一句包含無盡滄桑的感慨,之后圣女沉寂良久,幽幽問道:“關于它,你可知道是什么?”
十三郎默默搖頭,回答道:“有幾次我認為自己知道,后來發現很多地方說不通,慢慢就懶得管。”
圣女驚異說道:“懶得管,怎么可以懶得管?”
十三郎回答道:“我不是你,也是真靈,當然懶得管。”
這樣的回答很妙,可以理解為還不夠強大才懶得管,也可以理解為不屑去管,還可以理解為看開了所以懶得管;不管哪一種,至少不用煩惱。
圣女想了一會兒,說道:“把你知道的說來聽聽。”
十三郎沒按她說的去做,相反目光有些警惕,神情微凜。
圣女望著他,說道:“阿三為我收集記憶,但是不能整理出來,我的狀況不好,沒有精力管這件事,所以很多事情都記不清”
十三郎搖搖頭,說道:“這不重要。”
圣女說道:“什么事情才重要?”
十三郎說道:“你是誰,這很重要。”
圣女悠然回答道:“我,當然是樓蘭圣女。”
十三郎冷冷望著她,目光漸漸銳利。
圣女平靜說道:“不要緊張,你之前的判斷是對的,我與魔頭都已死去,僅一點殘念未支撐到現在,你來了,又救”
十三郎打斷她的話,說道:“我不是為了救你。”
圣女陷入沉默,良久說道:“我已死透。你想救也救不了。”
一股濃郁的悲傷氣息彌漫開,周圍百多修士個個悲痛而絕望,人人臉上掛著淚。
這不是因為他們對圣女有多崇敬,純粹是因為聽到那句話,感受到那種濃郁悲意,不由自主便如此。
十三郎沒有。不僅沒有,你眉間眼內的銳利越發明顯,身體上下被一層紅芒所覆蓋,如臨大敵,殺機漸顯。
圣女看到他的模樣,有些無助說道:“你就這么想我死?”
十三郎冷漠說道:“因為你該死。”
圣女說道:“剛剛你自己也說過,我因抗拒外敵而重傷入魔,所作所為皆非本意”
十三郎說道:“與那些無關。”
圣女疑惑說道:“既如此,我為何該死?”
十三郎回應道:“樓蘭的傳說我知道一些。其摧毀的生靈、星球乃至整個星空無算,這些事情與你分不開關聯。你,該死。”
圣女沉默下來,不知是不是記起什么,其淡漠的面孔又開始抽搐。過了半響,她的神情稍稍平靜,淡淡說道:“那是有原因的,我要尋找一個東西。與三生六道有關的東西。”
十三郎干脆搖頭,表示不想聽。或者表示無論什么原因都不行。
“你還是死吧,不要再撐,也不要再裝。”
冰冷毫無感情的話,十三郎的心比鐵石更堅硬,繼續說道:“只有你冇的殘念消散,上官馨雅才能出來。圣壇才能重現生機。還有你的三龍衛,他們舍棄一切所努力的事情,才能有所回報。”
講到此處稍稍停頓,十三郎補充道:“三龍衛或許不是為了救你,而是想重新造出一個你。他們所做的一切也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新一代圣女,為了上官馨雅,為了整個樓蘭。”
重重一擊,同時也是當頭棒喝,圣女臉色驟然黯淡,雙眼卻在發亮。
“三生,原來是這樣!”
前塵,今世,來生。
這是以往十三郎所理解的三生,也是億萬人修的共識;如今,圣女的情形有些奇妙,彷如三生合一。
前塵為圣女,今世為魔頭,來生是上官;三者都活著,又都不能好好活。
但要注意一點:常人理解的三生收輪回所拘,如環一樣連綿不休,圣女的這個三生,與天道輪回沒有半點關聯!
“這就是三生有路的真意,一定是!”
急促講明一切,圣女根本不管十三郎有沒有心情去聽,與尖叫相仿的聲音顯示出她的心情多么興冇奮,但只維持一瞬。
“可惜,還有六道。”
“所以,你趕緊死吧。”
十三郎一點都不關心她領悟到什么,但他明白這種情形持續越久,上官馨雅接管身體的難度就越高,趕緊提出“建議”。
“已經有來世了,剩下的事情讓她來做;至于你,最大的貢獻就是死,將神魄完完整整地還給她。”
沒有比這更冷漠的話了,圣女卻為之點頭。作為當事者,她比十三郎更清楚狀況,甚至更加緊張。
“我會走的;她被我隔絕在靈臺死地,沒有這些記憶,也聽不到這些話。”
揮手阻止想要追問的十三郎,圣女說道:“解釋了你聽也不會懂,只要記住,把下面的話轉告給她就好。”
十三郎只好聽著。
圣女說道:“三生就是剛才所講,我、魔頭、與她將會構成另外一種輪回,不受天道所制的傳承形式。再有就是六道,以往我曾八方巡走,所理解的六道為:永生、不滅、逍遙、自在、天道、還有一件寶物。”
十三郎一頭霧水。
“天道也在其中?”
“為什么不可以?”
圣女反問一句,譏諷說道:“難道你現在還認為,天道是最強大的存在?”
十三郎沒有話可以回答。
“我認為,天道也在尋找六道真意,他或者是一個人,一只獸,一道意識,一股意志,但是很顯然。他也沒有把握度過星劫。”
“假如過不了,那就不是超脫;六道之中天道排名僅僅第五,原因就在于此。真正的超脫只有前四確有把握。比如靈只大逍遙,魔之大自在,都是可以經歷無量劫不死的存在。”
嘴里說著這些,圣女目光睥睨。傲然言道:“我雖不能構建輪回,卻能隨意出入天道所畫的陰陽兩界,假如天道真的那么厲害,早就應該降臨天罰將我誅滅。你可知道,他為什么沒有那么做?”
十三郎無法回答,但他知道,圣女的確有可能是不遜色與天道的存在;不說她講的那些是否真冇實,但她屢次出言不遜,卻沒有被自己頭上的那個環懲罰。
“天道是其一的話。大逍遙,大自在,這是靈魔超脫的路線;永生不滅是什么?還有那件寶物又是什么東西?”
“永生就是永遠不死,不滅就是死而不滅。”
“永生、不滅,其排名還在逍遙自在之前,我不懂,你也不用管,只要把它告知馨雅就好。”
話鋒微轉。圣女接下去說道:“至于那件寶物,我之所以四處殺戮。就是為了尋找它。”
十三郎面色微冷。
“為一寶而屠滅星空,你與魔頭何異。”
“你不懂,我也不指望你懂。”
圣女淡漠說道:“六道無門,假如指的是渡劫難度,倒也名副其實。我找不到天道,成不了逍遙過不得自在。只好把目標轉向那件寶物。據說它的排名可高也可低,如握在合適的人手中,可成為罰天重器,連天道也能誅殺滅透。這個事情我不在意,但如過能找到它。我渡劫的把握至少增加三成。”
“等等!”
十三郎突然叫停,說道:“剛剛你說,天道也沒有把握度過那什么什么無量劫冇?”
圣女回答道:“這是猜測。我畢竟沒有見過天道,難以肯定。”
十三郎臉色有些發白,忽問道:“有沒有可能,天道也在尋找那件寶物?”
圣女楞了一下,說道:“為什么這么問?”
十三郎內心發苦,不知該說什么好。
“人啊,天呵都這么不容易。”
暗自感慨著,疑惑著,十三郎抬手摸摸頭上的那個環,幽幽一聲長嘆。
圣女望著他的舉動,目光隨著十三郎的手落在那個環上,視線忽為之凝固。
“這是?”
“別問,最好別問,問了我也答不上來。”
根本沒辦法解釋,十三郎索性扔掉不管,問道:“還有什么話要轉告?”
圣女猶豫半響,搖了搖頭。
“沒有了。”
“那你還不去死?”
屢次三番被人催著去死,任誰也不能不為之憤怒;圣女沒必要憤怒,只是有點傷心。
她問道:“你真的想我死?”
十三郎堅定回答道:“是的。”
圣女說道:“上古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從來沒有見過我,連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為什么這么想我死?”
十三郎疑惑說道:“你死了,上官馨雅才能活,這問題不是已經說過了?”
圣女說道:“就我所知道的,馨雅雖曾癡情與你,但其后來已轉到靈童身上;就算從前,她與你的感情也并不深hòu”
十三郎擺擺手,說道:“友誼這種東西,你不懂。”
圣女稍稍沉默,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擁有馨雅的全部記憶,反過來卻不行。假如活的是我,不僅可以被當成上官,還能給你帶去無盡好處。”
十三郎斷然揮手,回應道:“假如是那樣,我一定想盡辦法殺死你。”
“為了馨雅?”
“是,但不全是。”
“這就是友誼?”
“不全是。”
“聽起來有點復雜。”
圣女嘆了聲,輕輕低頭埋到胸口,說道:“我沒有過這種感受。”
十三郎冷漠說道:“因為你不配。”
圣女沉默下來,過了很長時間才落寞說道:“能不能和樓蘭講講?”
十三郎想了想,再想了想,最終說道:“講不透,但可以舉幾個例子你叫樓蘭?”
沒有回應。
十三郎等了一會兒,再問道:“你是不是說你的名字叫嗯?”
圣女輕輕抬頭,眉目清冷透出一絲迷惘,片刻之后轉為清明,同時有些疑惑。
“我是上官,師兄為何這么問?”
“呃”
十三郎望著上官馨雅的臉孔,仔細分辨了一會兒,心情忽有些失落。
半響,他揮了揮手,說道:“沒什么,剛剛送走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