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商談變成裸的威脅,舒菲雨并不覺得意外,只是安靜地問:“你憑什么?”
齊傲天被“定罪”,齊家雖還有人虎視眈眈,但都不足以對齊守仁構成威脅,意味著其破劫即可把持正位,權霸一方。。。即便不考慮這個,僅憑目前齊守仁的能力,舒氏幸存女子也如虎爪下的羔羊,沒資格質問,更無力反抗。
無力做的事情偏偏做了,其實是為了表明態度:生死不足以令其屈服。
齊守仁領會了舒菲雨的意思,說道:“滅族之戰,師妹中途被傲天帶走,沒能看到全部。”
竹林又一次震動,竹葉稀疏發出呼嘯如雷的聲音。
“師妹別動怒,我要告訴你的是好消息。”
不理耳邊雷聲陣陣,齊守仁從懷里拿出一件事物,隨手推送如青葉飄入竹林,徑直送到舒菲雨面前。
“這是”
那是一根金釵,除樣式精巧稍顯可愛,再無別處值得描述;然而,當舒菲雨把它接到手里、仔細看過后,臉色瞬間紅漲如血,毫不猶豫埋頭伏沖。
橫沖直撞,跌跌撞撞,短短三百尺距離,林中女子因慌亂踏破三處陣旗,頃刻間變得披頭散發,身上衣衫破損多處。能讓一名安安靜靜的女子做出這樣的舉動,那根金釵帶來的沖擊可想而知。
“雨菲是不是活著!是不是還活著!”
從林內到林外,舒菲雨一路沖到齊守仁面前,嘶聲大喊:“她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樣了,為何不帶來給我看,我”
“師妹請安靜。”
清清淡淡的聲音,齊守仁的表情又一次變得古怪,就好像一心想看到得意作品的人。費盡心機總算如愿后發現,原來結果并不像自己預想的那名美妙,幻想中美輪美奐的景致完全沒有,只看到一個發瘋的婆娘。
這不奇怪;縱然把齊傲天、程血衣拉到眼前,也不相信這個張牙舞爪、神情瘋癲的女人就是舒菲雨。至于齊守仁,他多數時候是靠想的,想出來的東西更加完美,因而越發難以相信。
“這就是通靈女?這就是那個讓自己苦心經營才得接近的女人?除了那張還算精致的面孔、除了面孔上的凄惶表情值得欣賞。別的還有什么?”
強烈失望帶來強烈悔意,進而生出強烈厭憎,假如不是這個女人有著別人無法比擬的天賦,齊守仁毫不懷疑自己會立即殺了她,嗯在那之前,自己勉為其難,體驗一下這具雖不曼妙但卻精巧、不夠婀娜但有別樣玲瓏的通靈肉身,稍做彌補。想到這里,腹下又傳來火一樣的躁動。齊守仁艱難舔著唇,說道:“師妹再這樣發瘋,雨菲真的要死了。”
一句話,如定身法咒,舒菲雨陡然安靜。
“這不可能,雨菲不可能還活著。”
人安靜。心境隨之沉淀,舒菲雨說道:“我曾多次血算,傲天四方搜尋。沒發現有人幸存”
齊守仁揮斷,輕蔑說道:“師妹也有算不到的事,傲天更不能只手通天。況且能算者不止師妹一人,我聽說算者可以彼此干擾,今日才肯定這種方法有效。”
舒菲雨說道:“既如此,你把雨菲帶來與我相見。”
齊守仁譏諷道:“師妹在說笑話,明知道舒氏血脈奇異,相近必生感應,為兄好不容易才讓她忘卻自己身份。豈能就這樣前功盡棄。”
不等她再說什么。齊守仁繼續說道:“釵上帶有雨菲氣息,信與不信、師妹自己思量。為兄要知道。你到底答不答應。”…
問題回到原點,舒菲雨陷入沉默,長時間不開口。
“為兄知道師妹的顧慮,比如為兄會不會守信,比如如何保證雨菲、自身安危等等。”
大事為要,欲念之火慢慢被壓制,齊守仁眼中灰色流轉,放緩語氣說道:“這都不要緊,師妹只需按我說的去做,為兄只有辦法讓師妹相信。此外,師妹今后會發現,與我相處其實比傲天簡單的多,好處也多的多,比如”
“夠了!”舒菲雨斷然喝止,聲色俱厲。
齊守仁輕輕挑眉,輕輕提手,灰眸內閃過一絲戾氣。
“師妹既然自取”
“我答應你。”
“呃?”大感意外,齊守仁不禁一愣。
清明目光,舒菲雨直視灰眸說道:“對我施展暗日懵瞳,你就不怕反噬喪魂。”
齊守仁莫名其妙。
這是真冤枉,齊守仁絕沒有施展幻術控制舒菲雨心神的打算,況且要做他早就可以做,何必等到現在,費如此周折。
舒菲雨不是沒有道理,一臉譏諷說道:“借我之術引來不死,再以懵瞳控制她,不自量力。”
齊守仁這才明白舒菲雨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覺得這個女人異想天開,另一方面,齊守仁忽然生出與之前目的不太一樣的念頭,似乎這樣也為什么不呢!
如有辦法控制一位真級大能,而不是與之商量、合作甚至請求,前景該如何美妙!
當然這很難,雖然對方降臨的只是一縷意志,對生境修士而言依舊難如登天。但要考慮到齊守仁會成長,很可能馬上破劫,暗日懵瞳的修行一直在提高,功力越發深厚。相比之下,對方始終只是一個引子,頂多一具投影之身。
更重要的是,那方對此一無所知,齊守仁卻能慢慢準備,有的是時間
想到時間,齊守仁沉下面孔說道:“師妹不要胡思亂想,拖延下去,只會讓你的處境更惡劣。”
舒菲雨淡淡說道:“一點時間,兩個條件。”
“嗯?”
過于干脆了,齊守仁有點不好適應。
舒菲雨說道:“通靈之術不是想施展就能施展,近期我的精力、身體透支過甚,境界不穩。需要一段時間穩固才可進行。”
這是實情,看看面前的那張臉就能知道,舒菲雨此刻是在強撐,過了此時,怕是馬上需要閉關。事實上,假若舒菲雨答應馬上通靈,則齊守仁毫不懷疑她是在找死,自己都不會允許。
想到之前那點想法。齊守仁沉吟說道:“多久?”
“五十至百年。”
“這么久!”
“或許更久。”
“通靈之術怎樣玄奧,說了你也不懂,但你那位朋友應該懂,去問問他,這樣準備是否必要。”
“問他”
微一愣神,齊守仁陰沉說道:“師妹好心計。知道其存在又有什么用?”
舒菲雨說道:“我修算道。耍奸弄計,是你擅長的事。”
不等齊守仁反駁,舒菲雨繼續說道:“第一個條件,我要你帶來雨菲的一滴血。”
這是求證。齊守仁不便拒絕。說道:“可以,但在師妹準備妥當之前,為兄不會拿給你。”
這是交換。舒菲雨稍想了想,說道:“第二個條件,籌備期間,你要盡力保證傲天不死。”
齊守仁半響才確認自己沒聽錯。冷笑道:“師妹提出這種條件,莫非在做夢?”…
舒菲雨說道:“傲天對你再無威脅,你也不會反古修行。我只要你保他性命,且只是一段時間。”
“那也不行!”齊守仁斷然拒絕,說道:“休說此事不由我控制,便是把傲天擺在面前,為兄也應馬上出手將其拿下,交給六族宗老發落。退一步講,近期我要閉關悟劫,縱有心放水,也沒有辦法控制局面。定生禍端。”
聽了這番話。舒菲雨后退半步,微抬頭露出一抹嫩白。神色出奇寧靜。
“既如此,請出手。”
語氣決絕,沒有半點商量余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種姿態落入齊守仁眼里,當初想象中的人物瞬間復活,腹下燥熱瞬間沖頭,險些當場失守。
“你,莫,逼我!”
野獸般低吼,齊守仁喘息不定,神色不定,體內修為如瘋了一樣運轉三周,猶自壓不下心頭欲念。對面,舒菲雨的身體無風自動,如秋風中枯草臨衰等待著,等待著野火降臨時燃盡精華,釋放最后的光、與熱。
“吼!”
呼嘯聲起,齊守仁瘦弱的身軀一點點變大,拍身提縱頃刻遠走,留下一條充滿暴虐氣息的空中通道,與一句話。
“我答應你,但你最好早點準備妥當,否則不論是你還是傲天,都會為今日而后悔。”
身后,舒菲雨靜靜停在原地良久,忽踉蹌幾步扶胸跌倒,噴出一口嫣紅,與幾個字。
“不過是個畜生。”
齊守仁長虹沖天,雙目赤紅,飛馳中途域展八方,朝緊隨其后的親衛連發三道諭令。
“傳諭靈妃,即刻趕到本座寢宮。”
“傳訊四族,加緊搜索齊傲天等人行蹤,滅其神魂。”
“傳訊蘇二,馬上把齊飛送出來。”
差不多同一時間。
“當前我們的主要目標是活下來、治好傷,其后才能談到破局、并且反擊。”
腦海中,“不死”這兩個字如鬼影般揮之不去,十三郎用力搖了搖頭。
事情過去這么多年,十三郎今日才發現,那場香艷爭鋒的種種畫面依舊如此清晰,此前認為遺忘干凈,原來只是欺騙與幻覺。種種旖旎,處處春光,嬌喘低吟中綻放的那朵花如此鮮艷,只要是男人,這種事情哪能說忘就忘。
默默計算一下時間,血域內妙妙授首、與舒氏滅族的時間正相仿巧合的讓人不敢相信。
“四老板的傷好說,齊少主真火有根可以追尋,我再幫你加點手段,應該能夠提速。難只難在齊傲天,就剛才我體會的情況看,最樂觀也許要三五十年。”
亂局如麻,正需全力集中精神,偏偏腦海之中聲色犬馬。
“又是同名?一個地方出現兩個同名人?”
先有靈機,后有不死,再寬宏的心懷難免生出疑慮;愁思半響無可解釋,十三郎惡狠狠咬牙。
“別逼我再殺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