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族圍攻一戰,齊傲天因得大地之獺的掩護才能逃脫,但又怎樣都甩不掉追兵。事后總結,可能原因無非兩條,閻咒與化骨蟲。
獲知事情經過,十三郎認為化骨蟲的可能更大,一來他有類似經驗,通過厭靈蟻同樣能實現此種目標,二來從后果考慮,咒術與施法者之間存在聯系,風險太大。
最簡單的例子,假如齊傲天有辦法破解?或干脆自爆而死呢?他的修為比浪浪超出一截,自爆時的強大威能完全能對詛咒力量實現碾壓并徹底摧毀,進而影響到施術者本體。相比之下,利用靈寵感應位置的方法安全得多,但因經過一層中轉,勢必在感應上存在某些缺陷,比如距離太遠多半模糊、甚有可能完全消失。
反復思量,結合心中構想的初步策略,十三郎決心把齊傲天體內的那只化骨蟲活挖出來,其目的不用解釋:誘餌!
明擺著的事情,程血衣一聽便懂,皺眉說道:“是不是很麻煩?”
十三郎說道:“是的,很麻煩。”
何止麻煩,以在場群修的經驗而論,生擒化骨蟲幾乎不可能實現。首先這種妖蟲之所以被生境大能看中,并非其本身多么強大,而是它能轉實為虛,與宿主血脈融合一體。蘇老板之所以逃過一劫,是因為齊傲天及時出手,再其未化形時便已真火施加烙印,再怎么變都有痕跡。齊傲天與蘇四的情況完全不同,中招之前完全沒有察覺,等他發現身體出問題,化骨蟲早已深入到不知哪個地方,無從查找。
這七八天時間里,十三郎用胭脂鳥幫助蘇四除蟲,在有真火引導的情況下還頗費一番功夫,險些連蘇四都一起陪葬;同樣辦法放在齊傲天身上,能否找到它都是未知數,何況要生擒。
退一步講,就算找到了,也捉住了,難保此蟲身上會有事先下號的生死咒法,或別的什么手段。
“我仔細想過了,結合胭脂鳥傳回的信息,這種可能性不大。”
耐心對眾人解釋著,十三郎說道:“化骨蟲為寄生,此類妖蟲對危險的感觸超級敏銳且天性狠毒,骨子里有種寧死不屈的本能;我不知道楚胖子怎么收服的它,感覺在它身上下死咒而不被察覺,很難很難。”
程血衣贊同說道:“我也知道。”
“因為桑南?”十三郎隨口問了句。
術業有專攻,程血衣雖強終究做不到百事皆通。
程血衣未做回應,接著問道:“既然是這樣,你怎么能將其從寄生狀態生擒?”
十三郎指指左、黃二人,說道:“等他們準備好,以蟲誘蟲,以鳥克蟲。”
鳥兒天生克制蟲類,胭脂鳥為靈體,管它是實還是虛都能追蹤克制,這個沒什么好說的。重點在于讓化骨蟲主動現身,十三郎的計劃落在瞑目蟲與降頭蜂身上,先用瞑目將齊傲天全身“麻醉”,或多或少能夠影響到藏身其中的化骨蟲靈智,其后再利用降頭蜂的蜂漿,在化骨蟲警惕性降低的那個時間誘其顯形,最后再以胭脂鳥捕捉。
“提純血脈!”
程血衣的神情有了變化,連帶看黃花女的目光都有些異樣。
“下界人間,竟有這種奇物?”
瞑目蟲能夠越階麻痹,效果驚人但還不足以令生境大能動容,真正讓人羨慕的是降頭蜂,此種效果,乍一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批量生產上古奇獸那還了得!
“我的!”面對血衣殺者冰冷死寂的眼神,黃花姑娘凜然無懼,盡情炫耀。
“變異而來,非其本屬功效。”
十三郎隨口解釋,輕描淡寫把降頭蜂的作用歸結到山君頭上,進而說道:“其實沒什么大用。化骨蟲能不能感應到那種效果,是否買賬都不確定,可總要試一試。”
背斧壯漢振奮說道:“如能做成此事,等于牽住對方的鼻子,意義重大。”
四老板憂心忡忡,說道:“時間拖久了,齊少主恐怕道業難續,縱能修行,資質也會大打折扣。”
經驗來自切身體會,生意老板也有真誠時候。
十三郎認真回應道:“我知道,所以要盡快找個安穩地方。”
距離事變已有不少日子,相信六大宗門很快就會協調完畢,到那時,這一帶為傳聞十三郎與程血衣初遇的地方,勢必會被重點關注。
程血衣再不啰嗦,問道:“打算去哪兒?”
十三郎拿出玉簡,望著蘇四,說道:“他來決定。”
程血衣在不少地方安置有傳送,看起來對狂靈之地更熟,然而實際上,仙靈殿因有大量飛升修士收集星盤,對這片星空的整體狀況更熟。十三郎讓蘇四決定去向的依據不僅在于此,還有更重要的一條。
“梅花五地,內外四層,總共十六位蘇老板,哪個最有可能被這伙叛逆“招安”,哪個與蘇四的間隙更深。”
“招安?呵呵,是入伙吧。”
蘇四老板苦笑同時有點好奇,隨手在其中標注幾處,問道:“為何還要問到我的仇家?”
十三郎回答道:“因為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呃,嗯?啥?”四老板足足楞了半響,才傻乎乎問道:“那可是敵人的地盤?”
“親疏有別,四老板既然是我們的同伴,您的敵人自然就成了我們的敵人。”
“我不是問這個。”心里應該是暖和的,四老板臉上可不會表現出來,相反有些憤怒。“當前時期,我等難道不應該更多考慮安全,去那些相對交好之地?”
“有難的時候請朋友幫忙是對的,但應盡量讓他們幫得上忙,而不是令其為難。我們還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犯不著連累人家面臨心劫。”
“怕連累別人?那還交朋友做什么!”四老板據理力爭。
“話不能這么講。”
清透黑眸顯得格外明亮,十三郎緩緩說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為朋友兩肋插刀,自己有這個心值得敬佩,但不要期望別人也這樣,更要因為別人不這樣就責怪對方。總之一條原則,盡量別給朋友背叛朋友的機會。”
聽了這番話,背斧壯漢有些觸動,程血衣目光連閃,唯獨四老板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譏諷說道:“十三先生當真了不起,教導我等圣人之道。”
十三郎笑起來,平靜說道:“您太抬舉圣人,真有的話,他們比我冷血的多。”
對著這種人,臉皮之厚足能抵御劫境狂攻,還能說什么呢?四老板受嗆恨恨咬牙,一個勁兒朝身邊兩位瞪眼,意思大概是:這貨是騙子,你們可別上他的當。
程血衣不搭理蘇四,默默沉吟片刻,再度拿出之前話題。
“到底去哪里,做什么?”
“去這里,做你最擅長的事。”
換臉迅速且無痕跡,十三郎毫不遲疑,斷然揮手。
“封閉空間,生死游戲,管他什么善惡美丑,可以放手施展。”
“真煩啊!”
狂靈頭,仙靈殿,玉石榻上,蘇四老板長吁短嘆,大口吞咽盤中美食。能接近的人知曉內情,自打有關程血衣出現的消息開始流傳,四老板這樣已經足足過了三年,從沒露過笑臉。
“再這么弄下去,老夫飯都吃不下,日子沒法過了。”
拖著肥碩的身子,四老板艱難挪動身體,招來三名侍女為自己“梳妝打扮”,隨口吩咐著:“今兒想出去走走,會不會有什么麻煩?”
一名面容乖巧的侍女正幫四老板穿鞋,因其腳弓肥大難以成功,聞言趁巧揚起小臉,嬌笑回應道:“您老想出去,能有什么麻煩?就算有麻煩,見您也得繞道走。”
四老板聞言呵呵一笑,油膩大手在侍女臉上捏了捏,贊道:“小浪蹄子真會說話,不枉老夫花費。”
心情稍好,四老板食欲再動,不理小侍女如何自找臺階,扭頭發現身邊那只桌面大的餐盤空空如野,剛剛轉晴的面孔頓時拉長,憂心忡忡。
“沒象吃了。”
沒象吃了。聽到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三名侍女嬌軀微顫,人人臉上浮現出驚恐的神情。
象,大象,白象,神象,吉瑞之獸,大宗勢力難得尋覓,誰家都想圈養圖個吉利,放在四老板這里,僅僅是滿足口腹之欲的食物。當然了,這里說的白象都是咋種,若有血脈純粹的成年白象,四老板躲都來不及,哪敢犯其象威。
咋種純種,好歹都是象,老板愛吃便好;每當食源不濟、無象可吃的時候,對四老板而言暗無天日,常需拿人來彌補。
仙靈五分,十六位蘇老板,除大老板坐鎮中央,余者按次序都叫蘇二、三、四;少數走完全境的人才有資格知道,他們分別對應著一個字:生,色,犬,馬,吃。
這里的生不是聲音,也不是生境,而是生意,生系蘇老板貪財好利,長線短打投機取巧甚至甘冒奇險,無所不為、只看是否有利可圖。色字不用談,人妖鬼魔獸,不分男女雌雄,只要美色足夠動心,該系蘇老板必定要花費大價錢弄到手。犬為猛獸,更重要的是忠誠,該系蘇家人人勇武,擅長斗法比狠。馬為座駕,一輩子拉車騎乘任勞任怨,二、三、四三蘇都是苦修之士,且無半點私心。
吃呢?
吃就是吃,沒什么寓意不玩別字,三位蘇老板就是愛吃,且因層圈不同各有偏好。從對位上講,生系色系分別對應狂靈雙手,犬馬系對應雙腿,吃系對應狂靈頭顱,長嘴巴的地方。
四老板愛吃象,吃不著象、便只有吃人才能稍解饑意,四老板砸吧著,神情有些猶豫。
現成的人就在身邊,水嫩鮮活且都是處子,味道想必不差。可這幾個丫頭剛到沒幾天,花了不少代價才弄來,那個提鞋的格外乖巧,就這么吃掉,會不會有點可惜?
若在平時也就罷了,最近這三年情況不同,因血衣殺者不斷出現在自己的底盤上,一切都變得艱難。
忍忍吧?
嗯,忍一忍,等過了這段再說。
心中有了定議,蘇四老板揉一把臉,抹一抹嘴,嘆一聲氣,幽幽開口。
“楚胖子他們,何時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