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中馬下馬,換種應用方式,就是用少數吸引對方多數,從而在別處形成力量優勢,至少均勢。
以弱戰強,應該說這種戰術沒錯,宣告時很為蘇四老板認可;唯一讓他疑惑的是,十三郎聲稱對方縱能識破也會按照設計好的走,是否有點離譜?
事實證明十三郎是對的,計劃中途雖有波瀾,整體效果不錯,只是苦了執行的人。
“老夫是下馬?老夫居然是下馬!”
能活到這份年齡的人,哪個不是兇徒悍將。后半輩子做生意,蘇四老板慢慢把爭斗方式轉換到臺面而非拳頭,可他畢竟是修士,經歷過生死一線,曾經兇狠殘酷令人畏懼,骨子里仍有驕傲本性。
私下里自忖,四老板覺得自己的實力不比陳睿弱,嗯,或許差那么一點,這些年修身養性專務錢財,差些經驗與殺氣罷了。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自己怎么就被認定為下馬連邵林都不如?
沒道理啊!
設身處地想想,四老板覺得如果讓自己主導對面那支隊伍,首次發現尸體絕不會輕易動用底牌追蹤,除非那種方法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原因很簡單,對手虛實不明。
就這一條,足夠了。
“程世雄這個人,假如你對他的描述沒錯,其忌憚你的程度遠遠超過你的復仇之心。若不然,他不至于一百多年不敢露面;因此,當他發現你的蹤跡,縱有疑慮也會出手,且出手即用全力。”
“利益之盟永遠無法穩固,主導那支隊伍會很辛苦,你們殺掉的都是別家的人。程世雄需要協調矛盾,必須讓自己保持‘勝券在握’的智者形象。換個說法,有解釋的事情他要找到解釋。沒解釋的事情,他便是編也編個理由出來。如此才能維持穩固。”
“基于這兩點,我方最強者、同時也是程世雄最忌憚的人出現,他非出手不可!”
此時再想十三郎對程血衣說的話,四老板不能不承認自己老了,當年血腥搏殺時候培養出來的戰場直覺退化嚴重,進而對人心估計偏差嚴重。
那也不對啊!
三尺阻殺,既然程血衣真身顯露,對方難道不應該把主要矛頭對準他?從靈符爆碎的緊密程度判斷。對方至少四人朝這邊追擊,勢如亡命!
他們就不怕走的太散?就不怕露出破綻被程血衣抓住?
“太過分了,這簡直太過分了!”
幻境易使人失神,憤怒也會,匆匆忙忙一路狂奔,四老板不小心加速過頭,螞蟻沒跟上,神域規則莫名波動,雙眼頓為之混沌。
狂靈之地處處詭異,莫測當數星漏淵為大。在這兒,生上修士的神域遠不如外面那么可靠,原因自古不明。
劫、涅都能被影響。何況一個小小生修;之所以后患不想劫上那么重,不是因為他們強大,而是因為實力太弱;未過門檻,不狗子感受罷了。
眼先迷蒙,蘇四老板身形停頓,身后三到血光襲來,毫不猶豫飛撲而上,直奔靈臺要害。
鬼命丹鳩,生非生。死非死,天生能夠感應神魂;之前四老板幾次假裝。除頭回有點效果,余下盡數徒勞無功。此刻當他正的迷失。鬼命丹鳩馬上意識到這是真的戰機,片刻不肯耽擱。
這與它們的本性有關聯,具體說來,從降生的那刻起鬼命丹鳩便知道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那種死寂與冰冷它們一點都不想感受,非尋條活路不可。
前方就是活路,四老板就是生命之源,三道紅芒激射如電,惡口大開。
血肉精元洶涌而出,感覺就像大象吸食盆子里的水,一口下去快要見底。
蘇老板的臉以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雙眼混懵更增一分黯淡,急速隕落同一時間,數十點銀芒如炸飛般涌出,振翅搖頭,四面八方反撲鬼命。
詭異一幕隨之出現,不懼滅魂道法,幾乎無視神通的紅芒如見天敵,化霧欲逃。
厭靈蟻不是什么法寶神通,它們是活物,是能夠把一切吞到肚子里去的無敵害蟲。
只要創造合適的條件,能令蘇四老板覺得頭疼的東西,它們都敢吃、而且能消化。
“吼!”
紅芒離體,蘇四老板神智回復清明,厲聲狂嘯,大袖翻飛。周圍玄光瘋了一樣涌動,星河當中暴起一股滔天風浪,八方四面,囊括三十里。
這是蘇老板的極限。有生以來從未如此用力,為的不是對付什么強大對手,而是將那三只鬼、連同圍攻它們的厭靈蟻、還有大量星星光點一道圈起來。
他受夠了。
他成功了。
三道紅芒一只不剩,數十近百只厭靈蟻也沒逃掉,夾雜不知都少星光圈入袖內,四老板卻又犯了難。
現在他面臨一個選擇:殺不殺?
鬼命丹鳩并未束手待斃,在袖內與那些厭靈蟻糾纏廝殺,星星點點交織成片,四老板根本分辨不出。
要殺一塊兒殺,不殺只能希望厭靈蟻獲勝。
說句老實話,四老板對此信心不大。
厭靈蟻兇狠,鬼命丹鳩忌憚它們、并不表示實力不如,就好比猛虎不與群狼爭食,原因是不愿性命相拼;真打起來,單只對比實力相差巨大,厭靈蟻勝在亡命、數量多,再有就是越大丹鳩實力越弱。
總而言之,勝負還在未知數。
此外還有,厭靈蟻剛剛救了四老板的命,不考慮感情,他還需要厭靈蟻相助才能避免再度入幻。然而被鬼命咬了三口,蘇四老板實力受損,此時還要維持乾坤袖,壓力不小。
進退兩難。
殺?不殺?
殺?不殺
蓬的一聲,靈符爆碎不再需要感應,聲音直接撞入耳鼓。于是四老板意識到一件事。那幾只該死的半鬼雖被圈起來,但其身亡之前,追兵還能查知自己的方位。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落在殺那一段的砝碼被加重,四老板反而因此發了狠。面孔猙獰,破口大罵。
“爺們兒要死吊朝上,拼了!”
絕境兇途,骨子里似有一股充滿野性的力量隨之爆發,就仿佛時光倒流千年,為了幾塊靈石都能拔刀相向的歲月。
“老子不會死,你們也替我,不。是替你們的主子、十三郎爭口氣。”
咆哮著喊出這番話,蘇四老板雙眼盡是兇光,全身血液都為之沸騰。
“殺了、吃光、吃死它們!”
拔步狂奔,老邁下馬領著追兵暢游星河,一面為自己加油打氣發狠,心里也忍不住默默念叨。
“十三啊,老夫這條命算是交出來了,這會兒你在干嗎?”
“你在這兒干嗎呢,蕭十三郎?”
一口叫破十三郎的名字,胖子笑瞇瞇坐下。身旁三名侍女早知其意。支桌擺案,騰碟架灶,頃刻整治出一套華麗流席。
是真的。主菜就是那只剛剛被殺死的巨蝎與幼仔。周圍四色三香葷素齊全,配有點味茶飲清口開胃,該有的全有。
備席迎客,胖子舒舒服服穩居主位,嘴里大嚼吞咽不停,同時不忘朝十三郎示意。
“野外荒郊不方便,簡慢了點;別客氣了,坐吧。”
相邀真誠,吩咐口吻。胖子不喜虛情假意,想到啥便說啥。
對面。十三郎臉上驚容消退,神情隨之慢慢平靜。
“吃系。四老板?”
“萬事吃為大,可不就是我了。話說別人都有三身五面,唯蘇某走到哪里都改不了脾好,沒辦法。”
用力吞掉一個大塊兒,蘇四老板撫肚犯愁,忽又眉開眼笑好似想到什么開心事,笑嘻嘻問道:“咱倆沒見過面,是我那位生系老友告訴你的吧?”
十三郎不解其意,問了句:“告訴我什么?”
蘇四老板驚詫莫名,說道:“告訴你、我最愛到這個地方轉悠呀!你是不曉得,蘇某懶惰平時不愛出門,唯獨星辰風暴來臨的時候,我一定會到這兒轉悠尋找美食,就是這些剛剛吸收過狂靈本意的先天幼仔。怎么,他沒和你說過?”
十三郎默默搖頭,四下看了看,回應道:“估計他不知道吧,這地兒不太好找,再說你們各忙各事兒,蘇老板未必知道您好這口兒。”
“怎么會!斷斷不會。”
四老板聞之大搖其頭,幅度之大,讓人擔心那顆水缸般的肉球會不會掉下來。
“你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要么他沒告訴你實情,聲色犬馬吃五系,同生不同死,同命不同身,比水火更難相容共處。”
講到這里稍做停頓,四老板瞇縫著眼睛問十三郎:“你有生死大敵,不,是比生死大敵更大的敵,非殺不可,非吞并不行,但又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需要耐心等待時機你會怎么做?”
十三郎仔細聽著,認真想著,揣摩半響誠懇說道:“我會研究他的一切,想盡辦法獲知其信息,一絲一毫也不放過。”
四老板興奮一拍桌案,大聲叫好。
“說的對極了!難怪如此氣魄,整合區區三人便敢開戰四族,了不起啊!我就知道蕭十三郎是真正的聰明人,不然開不起這么兇險的局對了,我那位老友真沒對你說過我的事?”
“說過一點,但不包括”十三郎指指周圍,不知怎么形容。
“真不厚道。這可是蘇某增加修為的主要方式,吃系悟道的主要途徑;生系和你是伙伴,怎么連這都不講。”
“也許他有自己的打算。”十三郎苦笑回應。
“自己的打算!這種情形,這般兇險,如此自私,成何體統!”
蘇四老板忍無可忍,渾身上下肥肉亂顫,怒發沖冠。
“咱哥倆兒合作,把他們全干掉,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