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樂也在元神中答道:“我已經在畫卷里過了很長時間,頭發當然也很長了。今天叫你來自然有原因,先往前走吧。”
納悶的訾浩隨成天樂沿平江路向前走去,一邊還好奇的打量成天樂暗道:“那畫卷世界真是神奇,我要是不知情,真不敢相信時間才過去十來天,你竟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嗯,你看上去很帥很有派,走在這里就像個大領導來視察似的,幾乎比我都要帥了!”
短短十來天不見,成天樂的樣子并沒有變,或者說不清發生了什么樣的變化。他的眼神更清澈、更沉定,仿佛能把這浮華的人煙看得更深邃;臉上還帶著那標志性的呵呵笑容,可是隱約透著一種潤玉似的光澤,五官沒有變化、但氣質完全不同。走在人叢中仿佛鶴立雞群,成天樂再也不是當初那種掉人堆里就找不著的樣子,難怪訾浩會有所感嘆。
成天樂打斷他的話道:“還記得三年前嗎,那時你被封在我的元神中尚未現形,花膘膘請客,我陪吳燕青一起來這里吃飯,走的就是這條巷子。”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衛道觀前”,右轉進入了這條古巷。訾浩答道:“記得啊,印象十分深刻,那天真是大開眼界!……只是后來你喝多了,連我都跟著一起迷糊了,那時候我們都修為尚淺啊。”
成天樂:“那你還記得剛剛踏進這條巷口時,當時我們都說了什么嗎?”
訾浩:“讓我想想,對,當時感覺到這里有法力波動!”他的記性真不錯,復述了三年前第一次走過這里時,兩人在元神中一段對話。
三年前的那一天。當時剛剛拐進巷口。就聽“耗子”的聲音在腦海中悄然道:“不太對勁,這里有法力變化!”
成天樂:“什么法力變化?”
“耗子”:“這可說不準,可能是地方特殊。可能是有什么陣法,也可能是有高人在施法。外面的世界什么稀奇沒有?還記得你上次在玄妙觀的事情嗎,差點連我都跟著你暈了。”
成天樂:“還是你懂得比我多。那我該怎么辦呢?”
“耗子”:“街上來來往往這么多人,不也都沒事嗎?你不要去查探,注意好收斂神氣,只要不觸動什么,自然也就沒事。哪怕真的是有高人施法,只要不被你撞破,人家也不會管你的。”
成天樂:“如果真有高人施法的話,我倒是很感興趣啊,想見識見識。”
“耗子”:“有什么可好奇的?等將來你也成了高人。這些就沒什么了。忘了我說過的話嗎?你現在修煉未成,首先要學會在人群中隱藏形跡,不能讓人發現你的秘密。既然此地不對勁。我也得小心了。暫時不能再跟你說話了。”
想當初成天樂與訾浩皆修煉未成,只感覺到此地曾出現微妙的法力變化。卻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小心翼翼的收斂神氣不去觸動,更談不上去查探究竟。如今舊事重提,訾浩驚訝的問道:“難道你查清楚當天是怎么回事了嗎?時隔三年,這里哪還有什么痕跡,如今我的靈覺比當初強大太多了,可什么都沒發現。”
成天樂答道:“沒有痕跡就是發現,再往前走,還有更吃驚的呢。”說話間他們又走過那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大門口。這座宅院的中門緊閉,但右側的院墻上卻開了一扇耳門,旁邊掛著一個會所的牌子。成天樂停下腳步又問道:“訾浩,上次那頓飯是在這里吃的嗎?”
訾浩搖頭道:“不是!我記得很清楚,前面拐個彎還有一家會所,門臉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就是旁邊的院墻上沒有這道耳門,你是在那里喝多了。我當時還覺得奇怪呢,怎么一條小巷子里開了兩家這樣的高檔會所,而且門臉還布置得一模一樣,就不怕客人走錯了嗎?”
成天樂:“我記得很清楚,當初走過這座宅院門口的時候,就像穿過了什么無形的屏障,踏入另外一個世界里,可看看兩邊,還是原先的巷子。那感覺現在回憶起來,竟有幾分似曾相識,就像第一次進入畫卷世界的感受。只是當時邁步而過的感覺非常恍惚朦朧,遠不如畫卷世界中那么真切如常,就像踏入某種奇異的幻境。而幻境中的景象與這條巷子是重合的,以我們當時的修為,根本分辨不出來。”
訾浩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你是說我們當初走過這扇大門時,后面所見都是幻象?哪有這么離奇的事情!”
成天樂:“繼續往前走就知道了,現實恐怕比你想象的更離奇!”
沿著彎彎曲曲的巷子又往前走了百余米,成天樂站定腳步的時候,面前就是墻上鑲嵌著“蘇州市文物保護單位”標志、破舊的衛道觀遺跡。訾浩定在了那里,整個人仿佛都石化了,因為在他的記憶中,三年前這里就應該是成天樂陪著吳燕青赴宴的會所。
良久之后,訾浩才長出一口氣,神情仿佛是從沉睡中驚醒,扭頭問成天樂道:“你讀過《聊齋》嗎?記不記得里面有一個叫‘道士’的故事,講的幾乎就是我們的經歷。”
成天樂搖頭道:“有的書我還真沒像你那樣仔細讀過,對聊齋故事印象最深的是‘嶗山道士’,還是小時候看的,那個‘道士’的故事又是講什么的?”
在《聊齋志異》的第三卷中,有一篇名為“道士”的故事。世家子弟韓生好客,同村徐生常會飲于座。某天有一道士在門外敲缽,給錢給米都不要、也不走。韓生聞聲出門相問,結果道士要喝酒,于是召到席上同飲。從此之后,這道士每當韓生在家中擺酒宴時就不請自來。道士自稱住在村子東邊的一座破舊廢棄的道觀里,但大家以前都沒見過他。
道士來的這樣次數多了,徐生就看不過去了,有一天喝酒時趁機嘲笑道:“道長做客這么多次,難道就不能請一次客嗎?”道士答道:“我早就想請客了,明天正午請韓生與你二位到我的道觀來,設好酒宴款待,大家一醉方休。”
第二天徐生和韓生一起去了,結果發現原先破落廢棄的道觀竟已休憩一新,亭臺樓閣連云成片,大殿宮室華美壯觀。道士站在門前迎客,旁邊仆從環列,兩人奇怪的問這是怎么回事,道士回答這是自己來到此處后重修的,剛剛才竣工。
這頓酒宴豐盛之極,席上都是世間珍饈美味,所用器具也是難以想象的貴重精美,就連在一旁伺候的僮仆皆錦衣朱履、俊美非凡。酒到酣處,有兩位美人以歌舞助興,身姿舞技妙曼無比。后來韓生與徐生都喝多了,摟著兩位美人休息。等到第二天醒來,卻發現躺在破觀之中,懷中抱的是散落地上的長石。起身四顧,只見一庭荒草、兩間破屋,而道士已不知去向。
故事講完后,訾浩皺眉道:“這不就是我們當初的經歷嗎?那故事里的道士用力造化幻境。韓生和徐生醒來的時候,懷里抱的是石頭,而你那天抱了一根瓠子回來,簡直就是異曲同工啊。如今看來,當初也是有人施展法力將衛道觀幻化為一家會所的模樣,你毫不知情還喝多了。那施法之人,一定也讀過《聊齋》中的這篇故事。”
成天樂:“你既然看過《聊齋》還記得這么清楚,也知道我抱了跟瓠子回來,為啥不早說?”
訾浩聳肩一攤雙手道:“我也沒想到啊,當初我們誰也沒識破這里的幻術。今天你發現了不對,我才如夢初醒,反應還是比你快啊!”
成天樂眉頭緊鎖道:“如今最重要的問題不是什么《聊齋》,而是誰施展了法術,絕對不是吳燕青,我很了解他的修為,他現在還沒有這么大的本事,當時更不可能……”話說到這里,兩人都同時叫出來一個名字:“花膘膘!”
當晚請客的是花膘膘,據花膘膘自稱,他是特意包下了這家會所,專門招待吳燕青與成天樂兩人,但這里實際上是一座廢棄的破道觀。要么是給花膘膘辦事的手下碰到了游戲世間的高人,賺了他一筆錢卻用幻術開了這個玩笑,要么就是花膘膘自己干的。考慮到同席赴宴的吳燕青也是一位大妖,當時的修為比成天樂可高多了,而且與花膘膘有多年的私交,后一種可能性更大。
訾浩不解的說道:“吳老板應該看出門道來了啊,而那天張瀟瀟也在后園中跳舞,為什么事后他們誰都沒再提過這件事呢?花膘膘這個老狐貍,如果真是他干的,隱藏得可夠深啊!難道也是某修行大派的高人前輩?這可是力造化的幻境,就算你我現在也沒有這個本事!你今天叫我過來,顯然是上午已經詳細查過了,還有什么發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