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玥又問訾浩:“大總管,你的靈覺最為敏銳,當初也是和成總一起修煉的。binhuo察覺妖物蹤跡、分辨其原身,除了成總之外,萬變宗就屬你最擅長了,你看出來了嗎?”
訾浩眨著眼睛琢磨了半天,有些猶豫的說道:“我也不能確定,大概是平常見的不多吧,有點像野鴨子。”
南宮玥:“野鴨子!燉湯的野鴨子嗎?他還真會找地方撒野,下次直接扔廚房去。”
黃裳看著門外的假山道:“我們萬變宗就是妖修宗門,其宗旨是為了庇護與指引妖物修行。妖修并不是惡人,但也不一定是好人,世間修士有很多對我等有成見并非沒有原因,出身各異、習性也各異,在世上是千奇百怪。”
南宮玥:“他如今見識到我們的厲害,也知道了修行界和萬變宗的事情,假如明天哭著喊著要來拜師怎么辦?”
兌振華笑了:“像這種事情,哭著喊著就有用的話,那世人就不用做別的,成天哭哭喊喊不就什么毒藥解決了?……此人這等習性,絕不可能加入萬變宗,但愿今天的事情是個教訓,他能知收斂與悔改。道理已經說了,其人還要執迷不悟的話,那就自誤吧。”
南宮玥哼了一聲道:“就他那樣還要見成總,也太小看我們這些萬變宗弟子了吧。”
兌振華一擺手:“他也不知道我們是誰,就連自己是誰恐怕都沒搞清楚。”
這么熱鬧的事情,成天樂卻沒有看見,因為當時他已離開了蘇州。蘇州園林風景研究會對外宣稱,理事長成大師最近閉關修煉不見外客。就算是郭鵬這種人上門找麻煩,訾浩也仍然說成天樂就在后面。不以成總不在為推脫。
這當然是一種掩護,所有人都以為成天樂真的閉關了,成天樂則悄悄離去,沒有開董洛剛送來的那輛車,而是步行。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成天樂知道劉漾河曾暗中窺探過他的行蹤,如今出門也不希望李西村等人知道消息。
此番出門的主要目的是找于道陽問落雷金,而于道陽之事是他的私人隱秘,除了訾浩之外并無人知曉。也不適合帶太多人出門,所以是獨自走的。從蘇州到遼東半島,此行萬里迢迢,成天樂不坐車、不搭飛機甚至也不住酒店,這就也很難查出他的行蹤。
以成天樂人身而玄牝大成的修為。幾個月不吃東西也沒關系,不洗澡身上也不會臟。沿途帶一身換洗衣服,如果壞了的話就到商店去買,至于住宿,山野中地氣清靈之處定坐行功便可。就算有神行之法,這么長的路步行也需要一段時間,但成天樂并不著急。
走這條路本身也是一種修行。于人世間的見知積累。與以前出門不太相同,這一趟在路上并無特定的目的,看各地風土人情、觀天地間萬事萬物、紅塵中各色人等,都是一種見知。也許有很多平時解不透的修行關竅。就是在這樣有意無意間領悟的。
上他遇到了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有必要暗中幫一把或管一下的時候,成天樂都毫無痕跡的出手了,并沒有顯露出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去沿途就近的門派拜山。大多數時候,成天樂只是路過的旁觀者。旁觀著人煙種種。
我們的成總走的不是直線,彎彎曲曲經過了各處山野和市鎮,身心皆愜,甚至在心中暗想——傳說中的仙人瀟灑人間,是不是就有這樣的感覺?
背著包徒步走萬里,還越走越高興越走越輕松,那的確不一般。這并非說他不正常,而是普通人很難有這樣一種狀態,雖然修士行走人間看上去與常人無別,但畢竟有修為在身,那種存在的感覺往往妙不可言。
成天樂走的不快,一路流連,人間百態皆是風景,穿行在這人煙中,就似穿行另一幅畫卷世界。
自古就有妖修混跡紅塵,但是他們和正常人類比起來數量極少,刻意想尋找很不容易。但是成天樂走過這么多地方、見過這么多人,往往不經意中就能有所發現,別忘了如今在昆侖修行界他有個名號叫妖宗,恐怕是這個世上最擅長察覺妖物的人。
成天樂修行之初,曾經喜歡溜達到動物園那種地方感應各族類的生機律動特征,還跑到菜市場去感應那種世上最雜亂的生動氣息。
同樣的修煉手段,每個人所得到的印證和收獲是不一樣的,就算有一位修為比他高得多的高人,也跑到動物園或菜市場去這么做,當然能找出一些規律來、更擅長察覺與分辨妖修,但在這方面卻很難有成天樂這種的成就,原因可能在于某種妙不可言的機緣。
成天樂當年的修為很淺,剛剛度過身受劫尚未突破魔境劫,若以妖修境界而論,也就相當于已開啟靈智自悟修行,卻還沒有凝煉妖丹成功。從心境而言,就像剛剛睜開眼睛去看一個新奇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探索,他并不知道答案,只在觀察現象。
另一方面,他以人身習妖修之法,偏偏當時自己毫不知情,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修煉,伴隨著他“凝煉妖丹”的過程。這段經歷恐怕是任何人都難重復的,獲得的這種成就當時看來或許并不高明,可是隨著他的修為境界越來越高,就成為了他本人的獨家絕技,仿佛相當于某種天賦神通。
訾浩的靈覺比他敏銳的多,也曾與他一起修煉,照理說在這一方面應該比他更擅長才對。可是事實并非如此,這就是機緣的不同,訾浩確實比萬變宗其他妖修更擅于察覺妖修蹤跡、分辨其生機律動特征,但這方面的本事比起成天樂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成天樂這趟看似漫無目的卻隨處皆可留意的行游,仿佛又找回了當年逛菜市場與動物園的感覺,只是周邊換成了范圍更廣大的人間,這一路他也發現了不止一位妖修。他是先從蘇州出發,沿當年走過的海岸線進入泰山一帶,仿佛在回憶什么,卻并沒有刻意走同樣的路。
比如這一天,他從泰山腳下當年遇到麻花辮的位置向西拐了一個彎,進入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鎮子。修為不僅代表著神通法力,也伴隨著見知眼界,成天樂雖然從未來過這里,一眼掃過去,卻把這鎮子的滄桑變遷就看透了大概。
從鎮里鎮外新舊建筑的對比,那房屋、道路所蘊含的層層疊疊的氣息,包括樹木、土層甚至那些店鋪招牌的油漆新舊,就能看出這里變化與變遷的過程。成天樂并不用刻意去想去琢磨,這些見知自然就印入元神,只要他在有意無意中感應萬事萬物,就像一種自然而然的推衍。
這里鄉村中很多集鎮一樣,近幾十年來的變化非常大,規模幾乎擴了十倍。三十多年前,此地只有一條穿鎮而過的簡易公路,兩旁大多是低矮的平房,只有少數幾棟水泥小樓,最高也不過兩層。簡易公路旁的橫巷都是石板道,居民大約只有兩千多戶。再往前的近百年,此地的面貌變化很小。
那時候,走出鎮子兩側的石板巷就是菜地,鎮子西側是農田,東側是起伏的泰山余脈。當年的孩子經常跑到山野中玩耍,那時候山中還有各種野獸。大人們總要提醒孩子小心、不能隨便跑上山,而對于孩子來說總是按捺不住貪玩的好奇心,哪怕小山坡上一片灌木叢也仿佛是個神奇的探險世界。
那個年代大人們都很忙,生的孩子也比現在多得多,教育與撫養開支沒有如今這么夸張;村鎮上的孩子們大多是“放養”狀態,沒現在這么珍貴。危險意外年年都會發生,這就是他們長大的環境,而如今這些孩子至少也人到中年。
但近三十年,尤其是近十既年來這里可是大變模樣,有一條高速公路從鎮子西邊穿過,還留了此鎮的出入口,這里的常駐人口已經有五萬多,流動人口也有兩萬多,已經相當于過去的一個小縣城了。鎮子中央的公路與另一條國道相連,改為了寬闊的雙向六車道,街邊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車,鄰街全是各式各樣的商鋪。
房地產開發的熱潮也波及到這里,此處起了不少高樓,還有很多局部看似整齊但整體非常雜亂的新式商品房小區。鎮東側的菜地早就沒了,靠近鎮子的山腳都被沿坡度削平,然后又補了很多新式的綠化,卻看不見幾棵老樹了。再往遠處靠近原先山林較深的地方,還保留了一些植被,又經過近幾年的人工修建,出現了一座座度假別墅還有圈出山地的度假村。
如今在這里長大的孩子,與他們的父輩生活環境完全不同了,山野好像已經在很遠的地方。其實從鎮子中央的大路穿過橫街、走過很多商鋪與居民小區,在經過那些度假別墅,進入山中大約也就是三、四公里的距離,在幾十年前的居民們看來,仿佛只是一抬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