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柱峰東面的路與西面不同,并不呈現出有規律的三十六彎,就是一條沿著山勢的蜿蜒小徑。(全文字更新速度快百度搜莽荒紀即可找到本站。)這里的樹木植被與山那邊也有所不同,可能地氣環境以及朝向的原因。像這種洞天福地中當然分布著不少藥田,種植著世間罕見的奇花異草,但大片的地方就保持著原始的千年風貌,生長著外界幾乎已經絕跡的珍貴名木。
比如幾人合抱粗的古檀仍然綠意蔥蘢,在法柱峰東面成天樂就看見了不少株。他還發現這里有很多可煉制靈藥的奇花異草,并非是單獨開辟藥田特意成片的種植,而就是散布在各種不同的野生環境里生長。
在法柱峰東側的半山腰有一處很大的平緩山坡,綠樹掩映中樓閣房舍依山而建,就像隱藏于深山不為人知的寶剎宮觀。這里是正一門弟子平常聚集習法之處,也是他們參加門內各種交流活動的地方。成天樂在此接連遇到了幾十位正一門傳人,他們紛紛稽首彼此見禮。
在一座幽靜的小院外,站著兩名中年道士,履世上前行禮打了個招呼,便把成天樂領進了院內,見到了和曦真人。這位前輩形容看上去不過四十多歲,長得白白胖胖沒有留胡須,彎彎的眼梢翹翹的嘴角,不笑都像在笑的樣子,樣子非常和藹可親。
和曦真人聽見院外的通報,就已經站起身走到門口笑呵呵的拱手,成天樂等人趕緊站在門檻外躬身行禮。這位前輩擺袖道:“都進來坐著歇會兒吧,三位小道友,你們一大早就趕到了青漪湖,然后又翻過了法柱峰來到這里,一定都累了。”
成天樂:“不累不累,一點都不累。在這仙家洞天只覺神清氣爽,越走越有勁,怎么會累呢?”
和曦笑道:“別人還好說,但是成總一定不太輕松,你在山那邊已經見過我和光師兄了吧。那題心之壁,確實不好落筆啊!就算不累,現在也該渴了餓了,都坐下來喝一杯。”這位前輩隔著一座高峰,竟然很清楚山那邊剛剛發生的事情。
有一名小道童端來五個杯子。成天樂看見這杯子時怔了怔,并不是什么傳世的名貴古瓷,而是精致又簡單的玉杯,竟然已煉化為法器。杯中裝的不是水,也不是茶。更不是酒,而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飲料?
此飲微微呈淡紫色,清澈透明不帶任何雜質,以神識感應其物性也是如此純凈,散發著透人心脾的清香,就連那半透明的玉杯也微微映透出淡紫色的光澤。和曦真人端杯道:“也到午飯的時間了,各位遠道來拜山恰好走到我這里。山中條件簡陋。此杯瑞玫調神露,既代茶亦代酒代餐,請用!”
成天樂是來拜山的,又是一派之尊長。盡管是晚輩,在和曦面前也有座位,二人分賓主落座。其余弟子本應侍立一旁,但是和曦為人非常隨和。招呼眾人“吃飯”休息,于是履世、史天一、姜璋三人也都在兩側坐下了。
成天樂舉杯緩緩飲盡瑞玫調神露。他可是玄牝妖丹大成之修士,又服用過五枚陸吾神侖丹洗煉形骸,神氣運轉間自然擅化各種靈藥。瑞玫調神露入喉而下,只覺形骸百脈形容不出的舒泰,全身一片暖洋洋也是一陣懶洋洋,舒服得簡直想伸懶腰。
他還真的忍不住伸了一個懶腰,舒展形骸神氣,感覺立時神清氣爽。他在題心壁前寫下那一篇法訣并與和光問論,確實消耗很大,假如在路上沒有完全恢復的話,此刻飲下這杯瑞玫調神露,只要定坐調息完全化轉了藥力,也該精氣神健旺如初。
和曦正在笑瞇瞇的看著諸位晚輩端杯,履世等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卻忽見成天樂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就像吃飽了發飯暈的樣子。他不由得微有些發怔,緊接著眼中流露出驚詫以及贊嘆的神色。這瑞玫調神露可不是凡品,但它的藥性綿和不傷人,普通人也可以飲用。
只是普通人飲此露,若無高手幫助化轉吸收藥力的話,可能需要好幾天時間才能吸收靈效,而且這幾天確實不用再吃飯了。而修士飲露,更知其靈效珍貴,想完全化轉吸收也需凝神入定運轉神氣一段時間。可是成天樂倒好,緩緩一飲而盡,片刻之間就完全搞定了!
又過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履世與史天一才先后長出一口氣緩過神來,而姜璋仍然坐在那里凝神入定連眼睛都閉上了。史天一嘆道:“今天真是托成總的福,我來了正一三山好幾次,還是第一次飲到這瑞玫調神露。”
履世笑道:“史道友正好趕上飯點了,這也是機緣,你今天不也是第一次去了題心壁嗎?”
和曦也問道:“史道友在題心壁前,聽我和光師兄講述了題龍山祖師往事,不知有何感觸?”
史天一欠身答道:“感慨萬千,一言難盡!”
和曦收起笑容微微點了點頭:“我理解你的感覺,三言兩語確實說不清楚。你進正一三山,羨慕正一門千年氣象傳承興旺,我都看在眼里。但道友可知我師尊守正真人當年,那一代守字輩弟子曾有幾人?”
史天一:“晚輩確實不知。”
和曦答道:“只有他一人!”
“啊?正一門守字輩弟子,居然只有守正前輩一人!”連成天樂都忍不住插話驚呼。那邊的姜璋終于回過神來,一臉陶醉的神色,緊接著又被眾人的談話所吸引,他不敢亂插嘴,只有瞪大眼睛凝神而聽。和曦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講述了正一門的一段往事——
和曦之師,正一門的前任掌門守正真人,生于清同治元年,曾于光緒年間考中舉人,在當代人看來已經是古人了。和曦并沒有見過師祖,當他拜在守正真人門下時,其師祖已坐化,但他還見過五位師叔祖。至于再晚一代的澤字輩弟子,都是見過守正的,卻無人見更過上一代前輩。
守正于新世紀的二零一零年飛升成仙,在世總計一百四十八年。這位老前輩經歷了中國歷史上長達百年的亂世動蕩與各種紛爭,那一度也是最為黑暗與令人絕望的歷史年代。
正一門守字輩只有這一名傳人,守正拜師入山的時候,連他的師尊在內,正一門上代弟子共有十人。那是千年以來正一三山中修士最少的時候,兩代正式門人總計只有十一名。
當時有十位前輩在世,卻只收了守正這么一個徒弟,“守正”這個法號看似簡單卻大有深意。不是他們不能收更多的弟子,但亂世之中這幾位前輩確實已身心俱憊,如今雖不能確知他們的一生有著怎樣的多舛經歷,但也可以去想象。他們晚年則隱于山中清修,除了守護祖師當年立下的散行戒與共誅戒,已不愿多入紅塵再問世事。
在動蕩的亂世中,人們看待世事的心境也是不一樣的,他們的眼光也太高了,總希望將一生的愿望都寄托在傳人身上,在這種情況下想看中一個滿意的傳人就太難了,守正是獨苗。另一方面,這一代前輩也一致認為,有守正在就足夠了,足以在亂世中守護正一宗門。
當然了,某方面也是因為守正成長得太快了,入門不到一年便破妄大成。這些前輩便樂得不再親自收徒,而是讓守正為師教授下一代和字輩弟子。守正和師父不一樣,他一生有七名親傳弟子,先后為:和鋒、和光、和陽、和曦、和霞、和塵、和卿。除了和鋒是其師祖挑中的,其余六人都是守正從亂世中揀回山的孩子,根骨資質盡皆不凡。
說到這里,成天樂又忍不住插話道:“守正前輩一百多年來,就收了七名弟子嗎?”在成天樂看來的確太少了,他短短五年時間,小小的萬變宗就有十八號人了,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將來的門下弟子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和曦答道:“傳承貴在精專,那亂世之動蕩可是你們這些孩子無法想象的。弟子要有守護宗門的大責大愿,而且能夠證得了、擔得起!”
這話也很有道理,守正座下別的弟子且不談,就如今山中和鋒、和光、和曦這三位,任何人哪怕只能調教出一位來,就比那漫山遍野的烏合之眾強太多了。再想想守正真人上代的十位正一門前輩,雖然只有守正這么一位傳人,人家卻能將千年大派發揚光大,而且本人一世修行也飛升成仙了,這是什么樣的成就!
見成天樂蹙眉而思,和曦又說道:“成總、履世、天一、姜璋,你們都趕上了一個好時候。”
史天一說道:“可我一直覺得,這世道不是很好啊,雖宣稱太平盛世,我看只是粉飾太平。”
和曦微微一笑:“也許吧,你說的話有道理。但你還能神清氣爽的坐在這里,抱怨世道種種,就是歷史年代的幸運了。你沒有經歷過另一種年代,感到無力掙扎看見的全是絕望,如果內心中的信念支撐,立身世間就會被絕望吞沒。
當然了,你們有你們的時代,有你們的困惑也有你們的幸運,還有更多你們要去解決的問題。比如成總立萬變宗,開千年以來昆侖修行界氣象之先,也是因為如今世道新的趨勢潮流。成總當初可能無心,但如今已是有愿,貧道也樂見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