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強筋壯骨散(下)
保底第一更,,……也許是在天清寺呆的久了,安道全開口緣法,閉口緣法,頗有幾分高僧之色。
不過在燕奴聽來,卻真個如此。
如果不是緣法,又怎會遇到安道全呢?
一想到這里,燕奴便忍不住嘻嘻笑起來,看著玉尹的目光,也更顯出幾分甜蜜……玉尹醒來時,已過了丑時。
當他從浴桶中出來,只覺渾身上下輕松無比,更感到莫名的神清氣爽。四肢百骸中,似乎蘊藏了巨大力量。他換了一身衣服,走了一圈之后,更覺氣力增加不少。
“從今日開始,每日靜坐,修煉你丈人留下的易筋鍛骨法,內外兼修,不可懈怠。”
安道全畢竟年紀大了,見玉尹出來后,只吩咐了一下,便回去歇息。
至于這易筋鍛骨法,則是周侗所傳,更無需安道全來費心。易筋斷骨法分內外兩種,內功精修,外功便是站樁。玉尹以前,從未練過內功,只修習過外功樁法,便是之前燕奴教給他的羅漢樁。不過而今盡然安道全吩咐,他自然聽從仗著言。
人徒知枯坐息思維進德之功,殊不知上達之士,圓通定慧,體用雙修,即動而靜,雖攖而寧……
經過了強筋壯骨散的洗禮之后,玉尹發現,這‘圓通定慧’,果真是妙不可言!在臥房里盤膝靜坐,五心朝天,呼吸輕柔,漸漸便再次進入到了那空靈之境界。
一夜無事,雞鳴五更。
當天大亮時,玉尹已練好了樁功,精神格外抖擻。
本打算去鋪子那邊看看,卻被燕奴阻攔,讓他把曲譜盡快寫好,莫耽擱了別人的事情。
玉尹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于是便留在家里,寫起了曲譜。
手臂較之昨日,輕松許多。傷處也沒有之前那么疼痛,甚至感覺著,似乎復原一樣。這也讓玉尹的心情,變得愉快很多。曲譜編排的速度,較之當初也加快不少。
只一晌午的功夫,便寫成了一半。
這也讓玉尹的心情,變得更加愉悅起來。
待在家中,頗有些無趣。
再繼續寫曲譜,又好像沒了感覺。
突然想起,要教燕奴識字。于是便換了身衣服,施施然出了門,往集市行去。昨夜一夜小雨,天亮時,卻又是陽光明媚。暮春的陽光,很舒服,照在了身上,也不甚熱。
玉尹記得,在西保康門橋下,有一家書鋪。[.千千聽書]
鋪子里多是販賣蒙學讀物,倒正適合燕奴而今的水平。
西保康門橋,毗鄰太學。一條街上,全都是書鋪書社,文化氣氛頗為濃郁。不少太學生閑來無事,便會來到這里閑逛。若運氣好時,說不得還能買到一兩本珍本孤本。玉尹倒沒有這閑情逸致,只不過對于這條街上的氣氛,也是非常歡喜。
在書鋪里,買了一本千字文,一本百家姓。
這也是蒙學最基礎的讀物,不過隨著活字印刷術的出現,也就有了許多名家注釋的版本。
玉尹挑中的千字文,是蘇門四學士之一的黃庭堅注釋版。
據說這是黃庭堅教授兒女的版本,也不知怎地,就流傳到了坊市之中。雖然朝廷下令,延津蘇黃文字傳播。可實際上,這禁令在坊市之中,根本沒有什么影響力。
甚至有不少書鋪,以販賣蘇黃文字為自豪,也就讓那禁令,名存實亡。
玉尹感嘆,宋代文風之重。
似他手里這黃版千字文,司馬版百家姓,在后世幾乎少有流通。至少玉尹印象里,沒有見到過這種版本的書籍。黃庭堅,司馬光,可都是北宋鼎鼎有名的人物。玉尹心里不免感到好奇,這兩位大家,又是怎樣注釋蒙學讀物,會有怎樣驚喜?
出了書鋪大門,玉尹正打算回去。
卻看到在不遠處一家書鋪門口,陳東和一名男子,正低聲交談。
“少陽!”
玉尹高呼一聲,便走了過去。
哪知道,正在與陳東交談的男子聽到有人呼喚,抬頭看了一眼后,便扭頭走了……
“咦,小乙怎地在此?”
陳東看到玉尹,不免一怔。
神色間,露出一些緊張之色,讓玉尹不免感到奇怪。
“呃,九兒姐要識字,我來為她買兩本讀物,回去好教她……剛才那人是誰?怎地這就走了?”
“啊!”
陳東張了張嘴,而后哈哈一笑,“一個太學同窗!呵呵,他性子有點孤僻,不喜和陌生人說話,所以便走了……呵呵,反正也沒什么事情,不當事,不當得事。”
他故作出一副輕松模樣,可是卻難掩眼中的緊張之色。
玉尹心里奇怪,不過并未追問。
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秘密,追問的太多,反而不是一樁好事……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
“這就走嗎?”
“是啊,只是為買兩本書而已,買來了,自然要走。”
“那我就不留小乙,先告辭了。”
說著話,陳東便轉身離去。
那匆匆忙忙,慌慌張張的模樣,著實讓玉尹感到有些奇怪。
目送陳東離開,玉尹搖搖頭,剛要走,卻發現地上有一本書。撿起來看,是柳三變的詩詞文集。不過那上面還有一方印鑒,寫著‘魏叔向珍’四個好看的文字。
只看文字,便知是能工巧匠所制。
而且采用的書體,竟然頗有幾分‘金錯刀’的風范。
這書就落在方才陳東站立之處,想必是陳東所遺留。玉尹搔搔頭,心道一聲:這陳少陽今日怎地如此丟三落四?也罷,且先拿回去翻閱一下,回頭再還給陳東便是。
人常說,書不借不可讀!
玉尹也有這種毛病。
他把書揣在了身上,施施然離去。
卻不想剛走沒多少功夫,陳東便行色匆匆跑來。
在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太學生打扮的青年,“少陽,你真確定丟在這里了?”
“當然!”
“可怎地沒有?”
兩人在書鋪門前左看看,右看看,半晌后陳東道:“剛才我在這里遇到了小乙,和他交談了幾句。會不會是被他拿走了?”
“哪個小乙?”
“便是那開封第一嵇琴的玉尹,玉小乙啊。”
青年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恍然之色。
“你這一說,我倒是有些印象。
只是,你可確定?那里面的名單,可至關重要,若是被他人得到,說不得大禍臨頭。”
“這個……”
陳東想了想,轉身便去了書鋪。
片刻后,他走出來道:“沒錯,就是被小乙拾到。
剛才書鋪的伙計還看到他拿著一本書,在門口尋找什么……想來就是被他拿走。
嗯,這樣吧,我過一會兒便去找他,把書討要回來便是。”
青年想了想,便不再焦急。
兩人旋即一邊走,一邊交談,朝著太學方向行去。
此時,天方晡時。
玉尹并沒有立刻回家,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調頭出了成,直奔三岔口。
三岔口的屠場已經開張了!
楊再興和高十三郎,正把一頭生豬抬到屠宰臺上,一刀下去,便放了那生豬的血。
遠遠就聽到屠場里生豬凄厲慘叫,玉尹蹙眉,邁步走進屠場。
“小乙哥怎地來了?”
“沒甚事,只是來看看。”
“呵呵,小乙哥來得正好,今日這是最后一頭生豬,待處理好了,便要送去潘樓。”
“潘樓?”
“是啊,潘樓那邊與鋪子下了定,以后每日送三頭生豬過去。
方才我算了算,而今一天下來,差不多要十五頭生豬,小乙哥,咱們這勾當定然會越發紅火。”
“那是,那是!”
玉尹笑著點了點頭。
“十三郎,與你阿娘說了?”
“已經說好了,等下月初,自家房子正好到期,便搬過來住……阿娘這兩日在家里拾掇東西,到時候少不得又是大動干戈。對了,小乙哥記得到時來這邊吃酒。”
搬家,那可是一樁大事,自然馬虎不得。
若碰到一些大家庭,說不得還要挑日子,看黃歷,上香拜神。好在高十三家中沒有這許多顧慮,只要把東西收拾好,便可以搬來。不過,擺酒請客,不可或缺。
陪著高十三郎和楊再興把殺好的生肉放在車上,三人返回城里。
高十三郎推車去潘樓送貨,楊再興則要去熟肉作坊照看。玉尹看天色已經不早,于是便徑自返回家中。回到家時,天已昏昏暗,院子里彌漫著一股子濃濃飯香。
燕奴已經回來,在廚房里忙碌。
而安道全則在屋子里,房門緊閉,也不知忙些什么。
“小乙哥,方才有人過來,送了一張帖子,就放在你屋中桌上。”
“帖子?誰送來的?”
“不清楚,看裝束,確是個好人家模樣。
對了,晌午后陳家大郎到鋪子里找你,不過見你不在便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慌慌張張的。奴問他有什么事情,他也不肯說,只說待回頭再來找小乙哥商議。”
玉尹‘哦’了一聲,便走回房間。
陳東這是怎么了?
一會兒急著走,一會兒又要找自己說事情……神神道道的,也不知他喉嚨里賣的什么藥。
把書袋放在床上,玉尹便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張帖子。
那帖子制作極其精美,采用的是冷金箋的制法,帖子上寫著‘北園詩社’四個字,打開來看,只見帖子里一行極為婉約娟秀的工整小字:三月二十七日戌時,北園相邀,望勿推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