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行第七十章女人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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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女人野心
余黎燕身著一件薄薄單衣,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腦海中,一會兒是當初母親蕭瑟瑟和兄長耶律敖盧斡被殺的景象,一會兒又是父皇耶律延禧猙獰的咆哮;忽而是女真鐵騎呼嘯而來,忽而又是漫天血色,身處一片尸山血海當中……
那秀美粉靨,更陰晴不定,變幻不停。
窗外,庭院寂靜。
玉尹已經回屋歇息去了,想必此刻正睡得香甜。
余黎燕拽起一件單衣,披衣而起,移步來到窗前,抬手推開竹簾。微風緩緩的吹了進來,一陣莫名的愜意。她胳膊搭在窗臺上,單手托腮,癡癡看著樓下小院,腦海中卻一片空白。
說實話,聽聞耶律延禧從夾山出兵,余黎燕很開心。
不管她內心里是否怨恨天祚帝,那始終是她的父親,哪怕這個父親殺死了她的母親和兄長。當天祚帝音訊全無時,余黎燕也是提心吊膽。以至于和四哥聽說父皇出兵的消息,兩人第一個反應,便是立刻回去找到耶律延禧,重振大遼國威。
可是,當她冷靜下來……
特別是在和玉尹一番交談后,余黎燕對未來充滿迷茫。
內心里,更有一絲淡淡的恐懼。她不知道回到耶律延禧身邊后,該是怎樣的情緒。
是繼續怨恨,亦或者……
大遼,已經無望重復當初之強盛。
這一點余黎燕也非常清楚。至少在短時間內,大遼國絕無可能奪回燕云十六州。那么,父皇出兵的意義究竟又是什么?余黎燕閉上眼睛,有些不知道如何決斷。
勸說耶律延禧改變主意?
“令尊剛愎自用,又如何能聽得進去別人言語?”
玉尹的話,突然在余黎燕腦海中回響,那嬌美的面容,輕輕抽搐了一下,一雙小手,下意識握成拳頭。
是啊,誰又能勸說得父皇改變主意!
莫說是余黎燕,恐怕就算是那位在大安四年便做了王妃,性情溫淑的皇后蕭奪里懶重生,也沒有用處。蕭奪里懶在天祚帝還是燕國王的時候,便嫁給了耶律延禧,一直很得耶律延禧的寵愛。保大二年,天祚帝西逃,唯一帶在身邊的便是蕭奪里懶。可惜在西逃路上,因受了風寒,蕭奪里懶在保大三年初便不治而亡。
蕭奪里懶一死,誰還能勸說得父皇呢?
至少余黎燕內心里沒這把握,哪怕她是耶律延禧六個女兒中唯一獲得公主封號的女兒,也不敢忤逆耶律延禧的意志。也就是說,此次天祚帝出兵,怕難得善終。
“耶律大石的確是很有才華,可莫忘記,他曾經隨奚王蕭干,擁立了耶律淳為帝。沒錯,當時大遼是勝了我大宋,可打贏我大宋的不是令尊,而是北遼的耶律大石。
燕子,你真以為這樣一個人,令尊能夠信任嗎?
好吧……若不得信任,只怕接下來,便是這位大遼名將謀逆之時!他能背叛令尊,用力耶律淳,說明他內心里并不贊同令尊。迫不得已下復又歸附令尊,若不得用,他豈能束手待斃?我敢說,令尊出兵與女直決戰之日,便是耶律大石謀逆之時。”
玉尹的話,猶如黃鐘大呂般,在余黎燕腦海中回響。
如果……如果耶律大石真的謀逆,當如何是好?如果父皇真的失敗,大遼又當如何?
余黎燕這思緒,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
耳朵嗡嗡直響,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
她不愿意承認這些,卻又不得不說,玉尹并沒有夸大其詞。
這該死的肉屠,怎地有這般見識?如果被他真的言中了,那大遼可真就要完了!
不行,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大遼滅亡。武動乾坤
可是咱一個弱女子,又該如何是好?
余黎燕閉上眼睛,心里默默念叨:若睿智皇后在,面對這局面,又當如何解決呢?
睿智皇后,名叫蕭綽,也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蕭燕燕,蕭太后。
她是遼景宗耶律賢的皇后,是大遼名臣,北府宰相蕭思溫的女兒。遼景宗因長期患病,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有蕭皇后蕭綽代理軍國大事。這蕭綽,也是遼國極為罕見的女統帥,軍事家和政治家。正是在她的執掌下,遼國才逐漸強大起來。
余黎燕一直很敬佩蕭綽,內心里更把這位睿智皇后,當作偶像來看待。
心里突然間一動,想當年睿智皇后可以治理國家,更早之前,還有武則天當上了天子。她們可以做到的事情,為什么咱不可以做?說不定,能比她們做得更好。
這念頭一起,便再也無法壓制了……
余黎燕站起來,在屋中輕輕旋轉,那薄薄的單衣隨著她曼妙舞動飄飛起來,在月光里,恍若是下凡仙子。武則天可以當女皇帝,睿智皇后可以統領朝堂,咱也可以這么做,未必便輸給她們……不過,余黎燕也知道,而今這時局,已大不同。
當年蕭綽能震懾朝廷,統領文武百官,一來是因為她是皇后,二來又是北府宰相蕭思溫的女兒,同時在蕭綽身邊,更有一個與她青梅竹馬,甚至定過婚的韓德讓,默默無聞的幫襯她,輔佐她;至于武則天,那更不用說了,手里握有權臣。
可自己呢?
余黎燕露出苦澀笑容。
耶律延禧諸子諸女當中,她最敬佩的是大哥耶律敖盧斡和二哥耶律雅里,。可現在,大哥被父皇殺了,二哥在去年也已經亡故。其他耶律延禧的子女,并不在她眼中,哪怕是四皇子耶律習泥烈,余黎燕也不放在心上,甚至還有一些鄙視。
沒錯,耶律習泥烈武藝高強,性情雖然暴烈,但對余黎燕極好。
可他最多就是一個沖鋒陷陣的猛將,甚至連統帥都算不得……從青冢寨突圍之后,也多虧了余黎燕為他出謀劃策,才能平平安安抵達太原,保住大家的性命。但若是要他統帥三軍,重振大遼,卻不太可能。更不要說,父皇身邊那些大臣們個個都有算計,耶律大石更不能信任,這天底下,誰又能做咱的韓德讓呢?
余黎燕,迷茫了……
這一夜無事,天方魚肚白時,余黎燕被一陣古怪的聲響驚醒。
她迷迷糊糊起身,來到窗邊,就看到在一縷晨光中,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正迎著天邊第一縷晨光出拳練武。玉尹赤著膀子,身上布滿細密的汗珠,在晨光中閃爍光亮。他每出一拳,必然會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令拳勢也隨之變得剛猛。
玉小乙?
余黎燕突然清醒了!
他雖是一個肉屠,卻見識不凡。
昨夜和咱說話的時候,也是不卑不亢,有一股子大丈夫氣。
能文能武,這不就是咱的韓德讓嗎?呸呸呸,這一大早便在這里發癡,韓德讓是睿智皇后的情人,難不成讓他一個肉屠,做咱的……余黎燕啊余黎燕,你恁地不知羞。
余黎燕這臉頰騰地通紅,卻又站在窗邊,癡癡看著那個在晨光中使拳的男子,腦袋瓜里亂成一團,這心中小鹿,更砰砰直跳。咱怎地這一大早,便在胡思亂想呢?
“燕子,早!”
玉尹練完了拳,回頭正看到在窗邊站立的余黎燕。
晨光里,他臉上閃爍著晶瑩的汗珠,朝著余黎燕揮了揮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余黎燕好像被驚嚇到的小兔,刷的一下子便縮回窗后。
臉,紅得發燙,好像受了風寒一般,這心里面,更亂的成了一團麻,剪不斷,理還亂!
這女人是怎地了?
玉尹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一大早看見我,好像見鬼了似地?
想著,他搖搖頭,從一旁欄桿上拿起衣服,便走到樓后面的水井旁,打了一桶水,當頭沖下,頓感神清氣爽。擦干身子,頂著濕漉漉的頭發,玉尹回到屋中……對著銅鏡拾掇了一下發髻,而后又挑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這才走出房間。
余黎燕這時候已經恢復了冷靜,從樓上走下來。
見到玉尹,這心頭還是沒由來的一慌,但旋即便沉靜下來,“小乙,可決定了嗎?”
“你是說隨你去天德軍?”
“嗯!”
“呵呵,走一趟倒也無妨,只是先說好,事情辦完了,我還要返回開封。”
“你……”
余黎燕聽了這句話,也不知是怎地了,心里沒由來一酸。
他,終究不是咱的韓德讓!
不過她也沒有理由反駁,畢竟玉尹說過,他已經成了家,妻子還在開封城翹首盼他回去。
余黎燕哼了一聲,“回去便回去,咱還稀罕你嗎?”
本只是一句發泄似地牢騷,可不知為何,說出口之后,更好像是小女兒在撒嬌……玉尹一怔,感覺有些怪異。而余黎燕也覺察到她語氣不對,臉騰地紅了,轉身復又往樓上去。
“燕子,你去哪里?”
“要你管……”
呸呸呸,怎地越說越像是打情罵俏?
余黎燕心里慌得很,卻又怕玉尹誤會,只得停下腳步,回身道:“一會兒任老公的車輛便來了,你還是收拾一下,省得到時有丟三落四。待見了咱四哥,你休要多言,更不要把你昨日說的那些話,與咱四哥知道。他脾氣不好,反而適得其反。”
玉尹聞聽,立刻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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