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又亂說了吧!壓妻寵妾這話豈能亂說?”林昌立刻拍桌:“香珍身子本就弱,三天兩頭的生病,她又沒什么娘家可依靠,老太太自打她跟了我,也不再理她,你叫她靠誰去?我是給了點鋪子莊子,也不過看她可憐罷了!林嵐也是我的女兒,宇兒更是我的兒子,你總不能叫她們三個喝西北風吧!再說了,你總是對她們摳索,我要再不幫著點合適嗎?”
“奇了怪了,家里的姨娘可不止她一個,怎么別人沒哭天抹淚啊?怎么就她身子弱了?既然那般孱弱,如何侍奉老爺你啊,不如我這就送她去莊子上調理一二,一來好生調養,二來也免得您三天兩天的宿在那邊沾了病氣!”
“你!妒婦!我懶得理你!”
屋內陳氏與林昌剛見好的氣氛又開始變得猙獰,林熙剛想是不是溜走的好,這邊門房啪的一把推開,林昌撅著胡須氣鼓鼓的甩著袖子走了出來,整好瞥見窗下的她們兩個,而此時萍姨娘追了出來:“老爺,您……四姑娘,七姑娘?”
萍姨娘一臉驚色,而屋內的陳氏聞聽所喚,急急地跑了出來,那臉上的脂粉都是花了的。
“你們,你們怎么在這里?悠兒,你的臉!”陳氏急忙湊上前來,在發現只是墨之后,舒出一口氣,豈料林悠卻一把推搡了陳氏,瞪著眼,跺著腳的沖她嚷嚷:“娘您偏心,憑什么只想著七妹妹,若說高嫁輪也是輪到我!”
三個大人登時一臉尷尬,萬沒想話被孩子聽了去不說,她還這般不知羞恥的嚷嚷。
“少胡說,婚嫁之事豈是你能言語半個字的!”林昌當即黑臉沖著陳氏喝道:“你看看,這就是你教養下的好閨女,若是嵐兒在此,斷不會多言一字,不,她連聽窗的事都做不出來!”
陳氏聞言立刻挑眉:“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要說那賤/人比我強?”
“強不強的你心里清楚,人家雖無娘家,但到底曾是我娘跟前伺候的一等丫頭,知道什么叫本分,什么叫規矩,你且瞧瞧你生的這幾個!”
“本分?規矩?哈!若真是本分,豈會不要臉的與你湊在一處,若是規矩又怎么會挺著肚子進了你的房?”
“你,不可理喻!”林昌甩了下袖子調頭就走,留下陳氏在那里氣呼呼的直顫,萍姨娘則趕緊的把她往屋里扶:“好我的奶奶,快別吵了,仔細外面耳尖的聽見啊!”
“我真是倒了霉了,怎么就嫁了這么個黑心鬼!”陳氏說著又見下淚,可眼掃到林悠和林熙,更是陡然就怒了起來:“你們兩個,你們,給我進來!”當下身子一扭進了屋,萍姨娘趕緊的把她們兩個拽了進去。
“我去外面盯著去,適才都是我聽著奶奶您……唉!”萍姨娘說著嘆了口氣,掩上門退了出去。
林悠昂著腦袋忿忿地扭向別處,林熙卻只能低著頭裝傻充愣,畢竟這事以她現在的身份年齡是半分都摻合不起的。
“跪下!”陳氏一聲喝,林熙噗通就跪下了,倒是林悠死杠著不跪,還鼻子里哼了一聲。
陳氏見狀,轉頭奔去小廳從角柜上的花瓶里抽了雞毛撣子站到了林悠跟前:“你,跪不跪!”
林悠上了性子:“不跪就不跪!”
“我,我叫你不跪!”陳氏火上了來,抬手照著林悠的腿上就抽,林悠先是抗了一下,太痛受不住,繼而邊跳邊躲的嚷嚷起來:“娘你偏心,哎呀,你還打我,你前頭疼大姐,啊,現在疼七妹,我呢?啊!”
她越說陳氏越鬧,自然抽打的更恨,眼看林悠在身邊鉆來竄去的慘叫,林熙跪不住了,起身往前去一把抱住了陳氏的大腿:“娘,別打了!”
陳氏被這么一抱,收了勢,呼哧哧的瞪著林悠:“你且瞧瞧你妹妹,她才多大,就知道為你攔著,你呢?都十歲自己單住的人了,竟還要和娘頂嘴!”
林悠使勁的蹭了兩下屁股,瞪眼向林熙:“呸,她占了我的婚事,這會兒裝什么好!”
陳氏聞言當即又要抽打,林悠卻是一扭身就往外沖,外面立刻響起了萍姨娘相攔相勸的聲音,豈料林悠竟把她也推搡地跌了一跤,人就給跑了。
此時陳氏已從林熙的相抱里掙脫,去到門口正好瞧見這一幕,便是氣的把雞毛撣子往自己腿上抽:“我上輩子是遭了什么孽,尋了這么兩個冤家啊!”
萍姨娘聞聲立刻爬起來往回跑,林熙眼見娘這般自虐,忙上前抓了雞毛撣子:“娘,您別哭了,熙兒在,熙兒在。”
陳氏偏頭一看,當即丟了那雞毛撣子,便把林熙摟在了懷里,此時萍姨娘也到了跟前,一邊抹淚一邊把兩人勸進了梢間里。
“你去尋尋四姑娘,切莫叫她傳出風去,萬一漏出去了,咱們林家可就丟大了臉,要再被那賤/人聽到風聲,免不了起心盤算。”陳氏抽泣了一嗓子,冷靜下來,急急的吩咐萍姨娘,當即萍姨娘應聲出去了。
她一走,屋內陳氏擦抹了淚,眼掃到林熙便是低聲問道“你和悠兒聽見了多少?”
林熙眨眨眼,低了頭。
她該怎么說呢?林悠生氣把話都嚷嚷出來,她說自己沒聽見,這明擺著扯謊,若說聽見了,一是爹娘吵架算做丑,二來聽到自己的婚事,這又是教養上的避諱,爹爹剛才還為此呲了娘,她又如何敢提?
陳氏見她不語,便是明白她已經聽了不少,做那兒尋思了半天才對林熙招手:“熙兒,來,到娘的跟前來。”
林熙乖乖的挪了過去,陳氏一把摟上了她,一邊摸弄她的劉海一邊低低的言語:“按說你小,這事還早的很,可偏就讓你聽見了,也算是,算是命中注定吧!畢竟娘也是因著這個,才起了心思要葉嬤嬤來教養;如今是你們姐兒四個跟著學,可娘的心里早許下的人是你,如今你四姐已經聽見,她嘴巴會漏出多少來,我不知道,我只望著你能用心和葉嬤嬤學習,將來真真兒做個好名聲的姑娘入了那侯府當的起家,也就算給娘爭上了一口氣,千萬別說你那不爭氣的大姐,讓你娘我在這個家里,處處窩囊!”
林熙聽著這話,心中抽痛,她萬沒想到自己的任性妄為遭人誣陷后,竟給娘家帶來如此大的變數,眼瞧著心高氣傲的娘憔悴如斯,氣成這般,她萬分歉疚,急急地拉了陳氏的手就想道歉,但還好話剛到口邊,猛然意識到今時今日她是林熙,又想到葉嬤嬤前陣子幾番教她言語,話在嘴邊轉了個圈,便是慢慢的說到:“娘莫哭,熙兒會聽娘的話,娘叫如何就如何,定,定不叫娘失望!”
陳氏聞言大感欣慰一把摟了她:“好,好,我知你孝順。”說著又趕緊囑咐:“熙兒,今日你聽見的話,千萬不能對別人講,就是你那幾個兄弟姐姐的,也都不要提一個字。”
林熙點點頭,陳氏才舒緩了一口氣,便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了,說說,你們怎么會來了這里?”
林熙只得把先前的事講了一遍,陳氏聞言愣了一會,才喃喃自語道:“到底是寵慣了,和可兒一樣的任性!罷了,你且回葉嬤嬤跟前學習去,稍晚些,我再親自去尋葉嬤嬤提上一提。”
林熙當下應聲告退,學著葉嬤嬤教的退后兩步給陳氏正經八百的一個福身,繼而默默的退了出去,直把陳氏看了個愣,最后便是臉上展了笑,眼里卻閃了淚花。
林熙從母親的院落出來,擦了擦眼,這會兒,她理應是照陳氏的言語回葉嬤嬤那里才對,但想到林悠,她還是拐向了林悠的居所鳳鳴閣。
姑娘上了十歲,便得學著自己住院理事,等到及笄后,便是議親說婚事,故而從十歲起,姑娘們就得單住了。
如今府上林馨十三歲,因非嫡出,便是鄰著她生母巧姨娘的院落分了半間做了居所,喚作海棠居,林嵐也是如此住在珍姨娘的隔壁院落里的玉芍居,唯獨她,因著只有六歲,尚未能有能力單住,便跟著婆子奶娘的依舊住在芝萱閣里。
林熙清楚林悠的性子,今日誤打誤撞的聽了這一出,她這個都嫁過一次,死過一次的,心中都驚得惴惴,更別說那什么好處都拉下,吃不得半點虧的林悠了。嫁入侯府,不管是哪個爺,高門權貴的,都是高嫁,叫人羨艷,林悠怎會心里舒坦?剛才所言所語,都讓林熙明白林悠是鬧了自己,倘若她不去混鬧著和林悠和解,只怕日后她心里鬧著,便會有嫌隙,親親的姐妹若到了這份上,豈不是林家又多了一事?
她思想著一路小跑進了鳳鳴閣,才跑到院落里就聽到了內里萍姨娘的聲音:“我的四姑娘啊,你這樣怨下去又有什么意思?現如今葉嬤嬤不是在叫著你們四個嘛,你若學成最出頭最棒的那個,夫人難道還能強把你壓下,把七姑娘湊到你頭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