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說道,老太太一句話將管家之權從姨娘手中收回來交回到安寧手中,各處反應不一,但胳膊根本就擰不過大腿,安寧是正經夫人理應管家再加上還有老太太在后面撐腰,張府終于在太太去了兩年后迎來了它的第二位女主人。
外間的杏兒聽到了里屋的動靜,知道安寧醒了,趕緊帶著三四個小丫鬟捧了臉盆、帕子等物件進來。那捧盆小丫鬟行至安寧跟前,屈膝捧高臉盆,令兩個小丫鬟也恭敬的捧著巾帕脂粉等物立在一旁,杏兒將安寧衣袖挽好,又接過一條大手巾來,將安寧面前衣襟掩了,安寧方才將手伸進銅盆里洗手。
安寧覺得她該習慣的,她應該習慣的。說實話有人伺候……感覺挺好。
“夫人,老太太吩咐了闔府的賬冊還有庫房鑰匙都交到夫人手中,大管家并著謝嬤嬤已經送來了,就放在外間。”洗完臉,擦干凈,一旁的杏兒報道。
安寧雖是知道張家是世代簪纓的清貴世家,而如今是張清和那老男人還是從三品兩淮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的高官,那可是歷朝來都是數的著的肥缺。但真正看到賬冊的時候,安寧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那簡直就是非常非常的震驚,有些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安寧以前還以為自己是個小資,安夫人給她的六十四抬陪嫁在她看來都是夠她幾輩子吃喝的了。如今看到張家賬冊上的那些數字,她覺得還是小巫見大巫,坐吃山空這件事絕對不會在張家發生,還有安夫人說的被人搶了嫁妝這種事情可以不用擔心發生了。天下掉餡餅這種事竟然發生了在她身上,還是個金光閃閃的大餡餅。
安寧將賬冊捋了條理,張家除了莊子、田地、店鋪、房屋、金銀等這些明面上遮人眼的財產外,其實價值更高的就是張家幾代人收藏下來價值千金甚至無法估價的古籍、珍本、名家手札字畫這些只會漲不會跌的文化財產,簡直就是潑天的財富。
安寧無意識的咽了咽口水,得虧她夠淡定,如此大的金蛋砸在身上她還能假裝不痛不癢。但安寧還是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種事情,雖現在看到面上的財富爽了,但她還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去了解。比如說老男人的四妾,再比如跟老男人少年夫妻琴瑟和鳴的原配嫡妻,她應該稱呼之為姐姐,安寧才不會承認這一刻她有那么一點不舒服,大概是所謂的雛鳥情結,畢竟老男人可是她兩輩子第一個男人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是最后一個。
杏兒是老太太給的大丫鬟之一,是家生子,好幾代都在張府伺候。安寧觀察了是個忠厚精明的,雖才十幾歲成了大丫鬟本事是個不小的,安寧不怕你不懂事,就怕你不老實,只要是個忠心的安寧是愿意信任的。
從杏兒口中,安寧了解了幾位姨娘的來歷。大家族的少爺為成婚之前會有女人,一般是由母親給的身邊丫鬟,張清和的第一個通房丫頭就是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家生子叫劉氏惠玲的,如今比張清和年紀都要大些,說好聽是個柔順的說難聽些就是木訥懦弱的,至今無所出再加上年紀有了根本不得寵基本上是后院的隱形人了;等到陳氏嫁過來,張清和也就那一位通房,后來陳氏產女后幾年都無所出,老太太又就將身邊一個顏色好的二等丫鬟叫宋氏喜梅的開了臉放在老爺房里,二姑娘就是出自這位的肚子;大姑娘出來后,陳氏傷了根本,打在老太太之前將身邊一位豐臀肥乳人才齊整的二等丫鬟友蓉開了臉,許是原太太房里人,老爺也對其不喜。
至于那位周氏姨娘,上面已說張清和位高權重,鹽,不同于鐵和茶,是國之必需品緊切關系到國家民生,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販夫走卒,每日生活都缺不了的;而鹽司收入占據了國庫收入的三分之一甚至會到二分之一,而張清和正是掌管了鹽司中很重要的兩淮地區,這位置必須是圣上的親信不可為,這也就造就了張老爺很得圣心而且位高權重,自然有不少人來巴結。而周姨娘就是從六品下屬家送來的庶妹,說媒的是張老爺的上司,時間差不多是在陳氏去之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正好湊成了一副牌搭子。
午飯安寧被老太太招了去,安寧見老太太起色還不錯,伏低做小小意溫柔的伺候,老太太很高興也很滿意,大抵是想起以前陳氏的做派對對她恭敬的安寧越發的滿意了。
安寧從老太太房里回來,杏兒扶著坐回到鋪著大紅撒花猩猩氈的山形嵌云母石的小葉紫檁木胡床上,旁邊的丫鬟端茶上來給安寧潤口。外面傳來嬤嬤吵鬧的聲音,安寧揉了揉眉心,“出了何事?”
芝兒進來報道:“夫人,大姑娘的奶嬤嬤過來說姑娘又不舒服了。”
“姑娘不舒服了?趕緊請大夫過來,還在外面嚷嚷些什么。”
“陳嬤嬤說是要到前面請老爺回來,這才嚷嚷了起來。”
杏兒見安寧疑惑,便小聲說給安寧那陳嬤嬤是原夫人的奶嬤嬤,陳氏去前求了恩典要放陳嬤嬤一家出府,陳嬤嬤說是不放心大姑娘求了陳氏,陳氏便讓陳嬤嬤管著大姑娘的起居。
安寧蹙眉出去,正見著這陳嬤嬤領著一眾丫鬟在院門口嚷嚷,見到安寧出來很是不情愿的請了禮。安寧蹙眉,“在這兒嚷嚷是作甚?既大姑娘病了還不快去請大夫過來。”
“夫人,姑娘嚷嚷著要爹爹,老奴這才斗膽去請老爺過來。”安寧觀這陳嬤嬤身材精壯,長臉,兩條深深的法令紋,嘴角下垂,一張臉很是嚴肅,說話行禮一板一眼,看著是個刻板嚴厲的,倒與謝嬤嬤完全不同。
“老爺衙門事忙,怎拿如此事情去叨擾老爺。既然大姑娘生病不舒服你們這些該在跟前伺候的無端跑到我院前作甚,如此對大姑娘不上心,告訴賬房扣她們這些伺候姑娘的一個月月錢。”安寧心想這陳嬤嬤可是來給她下馬威了,既然是鬧到她這兒來這種事情以前定是發生過,難道是在提醒她大姑娘是正經的嫡女地位要高過她這個繼室太太么?
安寧讓丫鬟在前面引路,拐過花園,走廊,心想大姑娘的院子離她的院子倒是不近呢。
大夫很快就過來了,給大姑娘診了脈捋著山羊胡子扯了一大堆什么寸應滑而尺澀,肺脈之澀者,尺之始基,肝脈之滑者,寸之初氣……一大堆安寧單個字不懂組合起來更是艱澀難懂的醫學專有名詞,繞的安寧眼暈,這才是開了方子。安寧讓人打賞了大夫送大夫出去,坐在大姑娘床邊端看睡著也不舒坦的小姑娘,在安寧看來還是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小蘿莉,哪像她那么大的時候就是上樹掏鳥蛋下河捉泥鰍的混小子呢。
說是五六歲,大概是不足之癥,看起來只有三四歲,小臉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安寧伸手握住大姑娘撲棱的小手,蹙眉如今才不過六月小手怎么會這么涼,“乖,乖乖睡。”
外間有些喧嘩,原是老太太差人來詢問大姑娘的病情了,安寧小聲道:“告訴老太太大姑娘好些了,大夫也開了藥,讓她老人家別擔心。”
丫鬟輕聲輕腳的退出去了,這一吵倒是把本就睡不安穩的大姑娘都吵醒了,嚶嚀了幾聲抓著安寧的手急切的叫著娘親,小孩兒眼淚落到紅色被褥中顯得格外的惹人憐愛。
大姑娘醒了見著是安寧,怯生生的叫了夫人,安寧也不在意,安寧攬著大姑娘,大姑娘也沒掙扎。一旁的陳嬤嬤見狀眼中閃過惱怒,大有怒其不爭的意思,覺察到懷里的大姑娘瑟縮了下,安寧瞥了陳嬤嬤一眼,輕柔撫著大姑娘的背,淡淡道:“都是老人了,怎么連誰是主子都忘了?”
大姑娘的大丫鬟硯香端著一個雕漆烏木小托盤進來,上面放一金邊紅花白瓷碗,碗面熱氣騰騰的,走到安寧跟前,道:“夫人,大姑娘該吃藥了。”
正在安寧懷里平靜下來的大姑娘一聽立刻就皺起了眉頭,把小臉一扭,對那一碗烏漆麻黑的藥汁很是抗拒。
這時候從伺候人跟前出來個三十多歲的嬤嬤,伸手就叫將大姑娘接過去,道:“還是奴婢伺候姑娘吃藥吧。”安寧料這是大姑娘的奶嬤嬤王氏,看上去倒也是老實本分的。
大姑娘被抱過去,被奶嬤嬤好生哄著才不情愿的張了嘴苦著一張小臉,將那藥汁子吃了去。看到大姑娘將藥吃完,陳嬤嬤趕緊遞上了一盅清水漱了口,一旁的大姑娘的大丫鬟硯香就將早就準備好的一盤蜜餞端過來,大姑娘又吃了兩快蜜餞這才罷了。
安寧拿過帕子給大姑娘擦了擦嘴,溫柔的摸了摸大姑娘的發旋,輕柔道:“姑娘真是個乖孩子。”
臨走時將伺候大姑娘的丫鬟婆子們叫出來好一頓敲打,臨走時深看了一眼陳嬤嬤,真是老糊涂了。
倒是晚些,謝嬤嬤又搬來幾本賬冊來,安寧問過才知是陳氏的嫁妝,陳氏去了由老太太管著,因著整合一番送過來才晚了些。安寧略一沉思,只能收下,就算那在安寧看來是絕對的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