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把燭臺端過來,放到一旁的案幾上,照著燭光把抓在手心的紙展開。不看不知道,一看還嚇一跳,看完之后也有些明白為什么張清和發了這么大的火,只不知道這火到底是發作哪個人的。
劉姨娘也是個可憐人,這內宅有哪個人是干凈的,安寧自然不會相信有人是真心不愿出頭的。
反過來安寧有些同情張清和了,心想現在大老爺心里是作何想法?安寧嗤笑了聲,因為這紙條心情差了不止一星半點,想起明天還要去赴巡鹽御史夫人的邀約,就打算上床安歇了。
紙條本來是打算燒了的,轉念一想要是味道被外間的聞去了還不知道怎么遮掩呢。輕拍了一下額頭,自己還真是傻了,有隨身空間那么方便的東西還怕藏不住一張紙。心想自己要是習慣自己有個隨身空間還得一段時間,畢竟在她穿越過來之前可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就像你讓個吃葷的人突然改吃素,過程自然不會是一蹴而就的。在腦海里默念進去,安寧果然是進去了,手里果然還拿著那張紙。安寧將紙張放到了書房的書桌上,只見書房里擺設簡樸,卻四面書架都磊著滿滿的書,書香四溢,一看就知道原主人是個愛書博學之人。
安寧雖然心里知道原來主人駕鶴仙去了,還是朝天邊拜拜,多謝仙人慷慨大方慧眼識安寧。安寧得了這神奇的隨身空間,內里還是相當竊喜的,這算是厲害的金手指了。在自己回不去的前提下,安寧還是安然的接受了,就當是老天對她的補償了,她一點都沒有受之有愧。
這次從隨身空間里出來,安寧花的時間比第一次的短,畢竟熟能生巧嘛。從隨身空間里出來安寧就上床睡了,這一睡好眠。
第二天安寧起來,外面天還未大亮,誰說古代就能睡懶覺來著。在娘家的時候,為人兒女的為了昭顯孝義,每日的晨昏定省必不可少,你當然不能比你爹媽還晚起。而嫁到張家后,衙門的開衙時間,也就是所謂的“點卯”時間奉行“雞既鳴矣,朝既盈矣;東方明矣,朝既昌矣”,也就是所謂的雞鳴即起。這里上工時間春冬二季為卯正一刻(早晨六點),夏秋二季為卯初一刻(早晨五點半)。既然一家之主的男人都起了,做人家妻子的自然不能還賴在床上不起吧,更不用說安寧婆婆還在,晨昏定省也是不能少的。家里就兩個姑娘,大姑娘身體不大好,安寧就讓她身體好些了過來請安;而二姑娘還是個小娃娃請安自然得免了。
安寧來這半年算是磨練出來了,生物鐘已經形成了,到點就自然醒了。
沒有嘿咻的夜晚總體還算不錯,張老爺沒來和安寧一起用早飯,下面說大老爺今天心情不大好跟老太太請過安之后就去前頭衙門了。
安寧在心里有那么一點的幸災樂禍,面上還是一副賢良的模樣,說些面上的話。過去跟老太太請安的時候,老太太到底是知道了劉姨娘的事,安寧表了孝心又請示了老太太,老太太就讓安寧自己看著辦。倒是問了安寧幾句巡鹽御史夫人下帖子的事兒,叮囑了安寧幾句,就讓安寧回去了。
安寧叫過謝嬤嬤吩咐了幾句,就開始準備準備去赴巡鹽御史黃夫人的邀約了。這還是安寧嫁到張家來第一次參與這種官家太太之間的社交聚會,說起來安寧還不怎么擔心旁人給自己小鞋穿,畢竟張大老爺的官職在那兒擺著呢,要是誰實在是不上道那她就沒辦法了。
這一去打聽一下來的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晚的,后面還有幾位夫人沒來呢。安寧剛一進到后院,就被院子里的幾個人打量了。安寧面上功夫早就磨練出來了,就是被人打量臉上的笑容也沒有一絲的裂痕,我就任你看了別客氣。倒是幾位官太太不大好意思了,心里對安寧的好感提了幾分。
巡鹽御史的夫人黃氏一點不客氣的拉過安寧的手,上下看了幾遍,笑的很是明艷,“瞧這齊整的,水靈靈可勁招人喜歡,你們說是不是?”
“可不是,張大人這娶了親我們都好奇是哪家的姑娘,如今一見溫婉秀麗,端的是江南這好地方養出來的大家閨秀。”說話的是按察使夫人孫氏,圓圓的臉盤笑起來眼睛都恨不得看不見,她沒說原本以為是個嫵媚弱柳扶風似的不討喜的狐媚子樣,這正經一瞧清秀端莊不招人恨,天生一張笑臉。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再加上外頭的也沒有什么沖突,沒必要交惡。
布政使夫人李氏乍一聽還有些詫異呢,平日里孫夫人嘴上可很少夸人的,這一打量安寧長相模樣,心里也了然了幾分。嘴上也跟著夸了兩句,安寧微笑看過來,李夫人心說當初說這張家新夫人一臉福相,看著倒有幾分道理。
沒多大會余下的幾位官太太就來了,黃夫人給安寧一一介紹了,安寧暗自記下。黃夫人拉著安寧的手笑道:“瞧我們在院里站著做什么,到亭子里來坐著。正好我前幾天得了一盆花兒,讓幾位給我掌掌眼。”
巡鹽御史家也是典型的江南建筑,修的富麗堂皇,亭子外擺了幾盆花迎風開的正好。
后院不談前頭的事,幾位夫人說的都是后院之事,安寧有一句沒一句搭話,大大方方的,再加上不著痕跡的恭維幾句,很快就能融進去,也讓幾位有意與她交好的夫人心里又對安寧滿意了幾分,尤其是今天的主家黃夫人,笑意盈盈的親自遞了茶盞給安寧。
布政使李夫人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倒是孫夫人沒看出點什么,跟旁邊的夫人說著話。
話題不知怎么的就轉到安寧身上了,不知是誰冷不丁的插進來一句:“張夫人,聽說張家還有個二房姨太太,我記得是周通判家的妹妹吧。聽說顏色頂好的,這下子可好了,張大人還真是享齊人之福呢。”
安寧看過去,是知府夫人陳氏面色上看挺年輕,只不過穿著藏青色紋樣鑲領靛藍底子五彩花卉紋樣緞面的衣裳,非但沒顯端莊,反而讓她看起來頗為老氣橫秋。安寧放下手中的茶杯,拿過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周氏承陳夫人的情記得清楚,周妹妹早我兩年進門,伺候老爺是個盡心的。”
“說什么二房,不過是一抬轎子進了偏門的妾罷了,上不了臺面。”孫夫人瞥了一眼陳夫人,朝安寧說道,“那姓周的通判家里有幾兩銀子就捐了個官,還真以為成士家了,不過是渾身銅臭味的暴發戶罷了。”
“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那姓周的通判發家不是什么正經途徑,這種人家教養出來的姑娘怕只空有點顏色罷了,上不了什么大的臺面。”李夫人露出幾分不屑來,淡淡道:“妾侍就是妾侍,沒些個見識。”
陳夫人面色白了幾分,旁邊的幾位夫人都用諷刺不屑的眼神看向陳夫人,心想這知府家的真是沒眼色,且不說張大人如今得勢官運亨通,就是說起安家雖說有些沒落,但畢竟是世家,底蘊猶在,聽說這一輩的已有嫡親大哥科舉出仕,光大門楣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再者說了這張夫人雖然是續弦,但張大人沒兒子,若是張夫人生了兒子以后可不就是張家的主子了。如今黃夫人邀了張夫人來,也是大家混個面熟,你好我好大家好。在這種場面不給張夫人面子,豈不是打黃夫人的臉,讓張夫人不痛快頭回就結仇。這知府才幾品官,真是沒點自知之明。
黃夫人笑道:“陳夫人身體可是不舒服,不如回去休息休息罷。”這是赤裸裸的送客了,陳夫人的面色又白了幾分,顫顫巍巍的讓丫鬟扶著走了。
這事揭過去不說,其他的幾位夫人外頭的官職都沒有安寧她們幾位的高,待了沒多久也告辭了,黃夫人拉著安寧讓她多坐回,就剩下孫夫人和李夫人,幾個人在內院里說話。
孫夫人冷哼了一聲,道:“你怎么請她來了?”
黃夫人笑意盈盈,道:“唉,這事可不就怪我好心了,這知府家的還跟張夫人家有些親戚關系。”
安寧也好奇了,在她知道的張家人丁不旺,同祖籍蘇州幾家同族也來往甚疏,就是老太太娘家也離的遠基本上沒什么聯系,這哪兒來的親戚?想想那知府夫人的姓氏,莫不是死去的陳氏的親戚么?安寧有些猜不透這黃夫人是個什么意思?
孫夫人有些急了,說:“你還賣什么關子?”
“你急什么啊,我這不就說了,就是早去張陳氏的妹妹,不過是個旁支。”黃夫人輕抿了兩口茶,才慢悠悠的說道。
“你這是哪門子的好心。”孫夫人小聲嘀咕道。
“我還沒說完呢,我跟張夫人一見如故,我沒姑娘打心里就想有這么個可人疼的姑娘,今天就實話跟你說了。剛才那位陳家原本是要許給張大人做二房的,那會兒張陳氏還活著呢。”黃夫人這話一出,讓安寧都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