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和怒氣沖沖的從安寧的院子出來,衣袍翻滾,就像是掀起一朵烏云似的徑自往書房去了!
因為昨夜的事書房伺候的是臨時挑上來的,張清和嫌棄研磨的小廝磨的墨不和心意,發了一頓火。又嫌棄端來的茶水溫度不適宜,將端茶的丫鬟罵了個狗血淋頭。弄的在書房伺候的丫鬟小廝戰戰兢兢的,恨不得呼吸都變輕了,就怕弄出一點聲響讓老爺不高興了,到時候惹來無妄之災就壞了。
事情很快就問出來了,琪月幾年前老子病重的時候得過陳氏資助,后面弟弟還被陳氏薦到學堂讀書去了,因此陳嬤嬤找上來的時候琪月為了報恩就答應了下來。后面替上來的小丫鬟則是何榮家的帶上來的,因為這幾天府里為了老太太的壽誕忙的腳都不沾地的,換上一個小丫鬟也無人在意。之后的事就是那樣了,第二日清風叫張清和起,見無人應推門進去,之后的事就是早晨發生的了。
翌日張清和前去和老太太請安,只簡單的將事情提了兩句,只道讓老太太處置。
張老太太一聽惱怒非常,叫了謝嬤嬤來詳細的問了,拍著桌子揚聲道:“真是欺人太甚!”
張老太太盛怒之下不免想起往事來,當年張家的爵位到張清和這一代就止住了,而張家本就子孫有限,人丁不旺,也無宗室幫襯,但好在張清和出息科舉入仕。陳家以武發跡,未免讓人認為自家只是粗野莽夫,就想和身為書香門第出來的張清和聯姻。當時張清和不過是小官,而陳家已經是朝中大員,陳氏在母親言傳身教下就認為自己是低嫁。本來以張清和的家世人脈和才干不需要外家陳家幫襯就能夠平步青云,但陳氏在母親的影響下就認為張清和能這么快升上去肯定有自己娘家的幫襯,這下子底氣更足!
而張老太太見識短淺,只抓住后院之事,當時張老太爺已去,潛意識里張老太太也認為自家勢弱,根本比不上正如日中天的陳家,對上以高姿態嫁過來的陳氏也不免認為自家高攀了陳家,就這樣對陳氏行事起來就多了幾分顧忌。因此對陳氏不能生育、好東西一車車往娘家送也一忍再忍。陳氏無育也就罷了,但后院幾個妾室一個個也無所出,就引起張老太太懷疑,但也查不出什么來,但對陳氏的猜忌打到陳氏死了都沒有消除!
后面張清和官越做越大,越來越得今上寵愛,陳家就想著扒住這個姑爺,所以才有了后面陳氏要死之前將旁支姑娘嫁過來的事。打的就是把張家和陳家綁住,張老太太再也不能忍住大鬧了一場,到底陳家的人沒嫁過來。后面出了周姨娘的事,老太太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同意了,生生的把陳氏氣的吐了幾口心頭血,沒多久就死了。陳氏死了,人都變成了一把黃土了,老太太再怎么怨恨也無濟于事了,關鍵是趁著兒子還有能力趕緊給張家留后,不然她怎么去面對張家的列祖列宗!如今她相中的兒媳婦有了身孕,老太太歡喜還來不及,陳家就在這興頭上潑了一盆冷水!
老太太不禁惡毒的想,怪不得陳氏會早死呢,都是那陳家老太太給氣死的,作惡作太多了,都報應到姑娘身上了!如今陳老太太這件事徹底把老太太給惹毛了,擺手就讓人把相關人等都給綁來跪在青石板上,還有何榮家并著一起來的陳家丫鬟婆子站在一旁。
何榮家的一看這場面心就虛了起來,昨日秦仙兒一夜未歸何榮家的還以為事情成了,哪里想到竟是這種結果。當初來的時候老太太可是說了姑老爺定是不會拒絕的,只不過沒想到姑老爺新娶的夫人懷有身孕了!
寶珍搬了個鉤云紋嵌黃楊木卷書搭腦太師椅,扶著老太太坐下,老太太看向何榮家的,何榮家的在心里打了個突突,這張老太太的威勢絲毫不遜于自家老太太!面上笑道:“不知老太太讓我們過來是為了何事?”
“陳家家大勢大,就是連奴才膝蓋也硬膽子也不小,我們張家可受不住。”老太太這話就是赤裸裸的趕人了,“回去告訴你們家老太太,我們張家可不是陳家的后花園,是能讓你們陳家隨意走動的。我老婆子活了這么個歲數,什么都見識過了,倒是不知道哪家泰水竟是管到了姑爺家后院了,這若是傳將了出去外邊個要怎么說陳家呢。”老太太撥著茶杯蓋,清脆的聲音在院中極為刺耳。
老太太掃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眾人,淡淡道:“看在大姑娘的份上,這事情就這么算了,現在我們張家的外家是安家,正經的世家。至于那些個吃里爬外的,闔著外人算計老爺,這樣的我們張家用不起,一并打發了出去。”
陳家來的奴仆不知情的面面相覷,何榮家的一臉灰敗,被綁起來的張家仆從身體顫抖,忍不住流下淚來!陳嬤嬤一把年紀了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老太太的話就像是一把鈍刀子,在陳嬤嬤心頭上劃出了一道又一道,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的砸在了青石板上,砸出一道水印來。
何榮家的不知哪來來的膽子,上前幾步砰砰的磕頭,哭道:“老夫人這么說可是冤枉了我們老太太,都是那些個婢子妄想著攀高枝,爬上姑老爺的床,同我們老太太一丁點關系都沒有!還望老夫人明察,我們老太太近來吃齋念佛只愿表小姐身體大安,常常都哭暈了過去,萬是不能做出這等子事情啊!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定要將那以下亂上的丫鬟打死了去!老夫人如此高貴如此深明大義的,萬不能被小人蒙騙了去,壞了兩家的情誼啊!”
“夠了!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為,事實如何用不著你這個奴婢下定論!”老太太這話可就是認定陳家老太太是這事情的主謀,這做奴婢的能有這等子心么!“看著心煩,管家將他們盡早打發了去吧。”
何榮家的還不死心,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這張老太太到底是這么認定了,回去在老太太那里定是得不到好的!心一橫,哭嚎道:“老夫人不信我們老太太倒也罷了,如今竟是要攆了我們去!我們倒也無礙的,只是那秦姑娘已經是姑老爺的人了,萬是不能再帶回去的!”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何榮家的身子抖了一下,說道:“左右不過是個婢子罷了。”由丫鬟扶著進屋去了,何榮家的茫然了這張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這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啊!
陳笙陳三爺從外面瀟灑回來,正遇到陳家的奴仆收拾東西,一問之下,跟隨來的小廝戰戰兢兢的說了。陳笙最近剛看上個花娘,水蛇腰,生的那叫一個風流嫵媚,裊娜玩轉,正如那五月之柳,春色無邊,只拿尖性大,眼見那花娘有了松動,哪里舍得就這么走了,再說他是不敢將那花娘帶回京城的,只想著吃到嘴里再說,這可好了姑父這里呆不成了!拽過何榮家的,上去就是一腳,將粗壯的何榮家的踹出去一米多遠,還覺得不解氣,欲上去再踹上兩腳,身后頭的成風連忙攔腰抱住陳笙,焦急道:“我的爺喂,先消消氣,何媽媽可經不起爺您那金貴的一腳啊!”
陳笙心想這老腿子畢竟還是祖母身邊的人,也不好再泄憤,就著成風的話做了階梯,這邊又怨恨起張清和來。那秦仙兒長的風流婀娜,水嫩嫩的花骨朵,這姑父怎就看不上眼,當初在船上的時候陳笙還眼饞了好些時候,要不是何榮家的說不定就得手了,白白瞎給了張姑父了。
成風端茶上來,諂媚道:“爺喝口茶,消消火。我看啊,這姑老爺家是呆不成了,不過爺您不是還有一位姑姑在揚州的么?我們可以去投奔這位姑奶奶去。”
陳笙一愣,拍著成風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子腦袋瓜還是挺靈活的么,這話倒是,臨來之前母親還叮囑過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讓下邊的趕緊收拾收拾。”
臨走之前,陳笙意思意思的去拜別張清和,被張清和的黑臉嚇的直哆嗦,心想:“這張姑父氣勢真是嚇人,比父親還霸氣外漏,我還是趕緊走吧。”
“哦,你是說那秦姑娘的賣身契被留下了,瞧瞧這還說沒有預謀,哪有人出門還隨身攜帶奴才的賣身契的。”安寧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又問道:“母親可說怎么處置那秦姑娘了嗎?”
杏兒回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讓夫人看著辦。”
安寧撇撇嘴,轉念又想到她現在懷孕了,按規矩來說要給張清和主動納妾了。一般正房為了固寵,都會將自己房里的丫鬟開了臉給丈夫,安寧當然是不打算動身邊的四個大丫鬟的,這倒是正好了。倒要看看張清和有沒有胃口吃下去了,一想到那天張清和的黑臉,安寧就覺得憋屈,端起小幾上的青花瓷蓋碗,拿著碗蓋輕輕刮了刮碗里漂浮著的碧綠茶葉,聞了聞那清淡幽雅的味道,粉白的面頰上浮現了淡淡的笑意。“既然這樣,就開了臉給老爺,嗯就和那友蓉一個院子罷,想來她們原都是陳家的婢女說不定有很多相同的話題呢。左右不過一個通房丫頭,張家還是養的起的。”
碧水不贊同的皺眉,張嘴道:“夫人,那個女人狐貍精似的,一雙眼睛都長到頭頂去了,很不知個規矩,這怕是不大好吧。”
安寧搖搖頭,道:“無妨,不知規矩就讓榮兒娘好好教教規矩就是了,杏兒你且回稟老夫人罷。”
老太太聽了,先是皺眉,后眉頭舒展開,叫來身邊的一個婆子低聲吩咐了一句,婆子聽了點點頭。
當夜,一碗苦湯汁就灌進了秦氏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