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冷不防被推出去,仰天便倒,偏偏別的地方不倒,卻直壓向了安寧,唬的眾人一跳。杏兒和紅袖反應極快,擋在安寧跟前欲伸手去拽開秦氏。在眾人提了一口氣下,孫嬤嬤冷哼一聲,直接上腳將秦氏踹倒在地,發出噗通一聲響。眾人似乎都聽到骨頭轉到青石板發出咔哧咔哧清脆的聲音,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想那得多疼啊!孫嬤嬤二話不說,直接拽住狼狽不已的友蓉啪啪十幾個嘴巴子,厲聲道:“作死的東西!這會子還想著謀害夫人不成!”
杏兒和紅袖以及小丫鬟老婆子俱松了一口氣,扭過身子對安寧噓寒問暖的,謝嬤嬤將前傾的身子收回去,贊賞的看了她倆兩眼,是個忠心護主的。眼睛含有極大的寒意盯著友蓉,原本以為這個通房大丫鬟是個木訥老實的,不曾想卻是這么狠毒!就是那等子時候她還能算計,果然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這人,絕技不能留!
周姨娘在一旁心驚肉跳,真恨不得上去自己去推一把,心抬到了嗓子眼上噗通一聲落回去,這上上下下忒是折磨人了。安寧擺手讓杏兒和紅袖退下,怒極反笑:“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碧水領著兩個小丫鬟從外面進來,將手中的盤子遞到安寧跟前,跟前人一看俱是倒吸了一口氣,謝嬤嬤更是氣得渾身發抖。這盤子上赫然是個做工精致的小人,不僅面貌與安寧有幾分像,而且上面寫了安寧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從秦氏那兒搜出來的也就罷了,可這寫了生辰八字的怪不得唬的一向見多識廣的謝嬤嬤都變了幾分顏色。
“這是從哪兒搜來的!該是刮千刀的作死的膽敢將這毒辣之物帶到后宅來!”趕緊將小人遮蓋起來,這生辰八字確實是安寧的,謝嬤嬤看向友蓉多了幾分狠意,稍一回想只嚇的渾身冷汗淋漓。
碧水繃著一張臉,冷笑道:“可不是從友蓉房里搜羅出來的,竟是不知這友蓉姑娘慣是會藏東西的還是怎的,這竟是從那墻角夾縫的空磚里搜出來的!”
謝嬤嬤伸手摩挲兩下。狠戾道:“這是綾雪緞。府里統共得了兩匹,除卻了老太太那里一匹,剩下一匹在故去太太手上。因得罕見,各處用處都記錄在冊,清冊一番竟是明了了。”又咬牙:“夫人的八字怕也就……”
安寧知她未完的話,她臉色不好。不查不知道,這府里竟是有多少人想要害她和她腹中未出世的寶寶。若不是她有空間在,想到那個可能安寧煞白了臉,抖著嘴唇。攏在袖子里的拳頭握的死緊。
安寧狠厲一笑,道:“今日這事,誰都脫不了干系。”隨著安寧的敘說,被點到名的人俱是冷汗淋漓,春寒陡峭中只覺得寒風如鈍刀子般割在她們身上,一刀子一刀子不給來個痛快。
含有麝香的布料是碧溪以成套衣裳捎帶進來,周姨娘拉上友蓉的線。將布料通過一心為姐姐報仇的秋桔到了大姑娘身邊三等丫鬟翠兒手中。這翠兒見旁人升上二等心內妒恨,便給友蓉和周姨娘做了筏子。翠兒趁機將之替換成大姑娘做香囊袋兒的布料,便到了安寧這里,這為其一。
友蓉潛移默化的讓秦氏往她預期的方向走,成了她手中的鈍刀子,陳氏忌日的離間,竄托秦氏大鬧,聯合翠墨騙取秦氏梯己,盛怒之下推開秦氏往安寧這邊沖撞。從秦氏房里搜出來的三個面目模糊只寫名字的小人怕也是友蓉的手筆,這為其二。
把安寧的名字告知友蓉的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丫鬟芳菲,她也是不經意間知道的,很不巧的是這芳菲的相好是金二。金二被安寧蠲免了心生憤懣,芳菲也因老太太去世被安排到了茶水房,滋生不滿,才讓友蓉有機可乘,這為其三。
這三條線每樁事都離不開的一個關鍵人物——友蓉。這位在后院隱形人兒般的,木訥守矩的通房大丫鬟。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好貌相。她算的上內里藏奸的典型了。被戳穿后,她也不反駁。被刮好的臉,嘴角的冷笑,眼中的恨意,披頭散發的十分癲癇,猙獰的容貌就像是地獄來的惡鬼,旁邊的丫鬟看到后被嚇的差點哭了出來。只秋桔不在乎,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周姨娘看,周姨娘被唬的心里發寒,不敢去直視她了。
孫嬤嬤怕友蓉再做出什么來,讓婆子把她堵住嘴綁了起來,扔到一邊的青石板上。秦氏早就被孫嬤嬤踹倒昏暈了過去,亦被婆子拖到了一邊兒。院中就剩下了周姨娘一幫人,她臉色灰白,額頭上的汗珠子就下來了,她沒想到事情會有敗露的一天。不過她挺了挺微隆起的腹部,如今她兒是她唯一的依仗了,量夫人也不敢把她怎樣,她壞得可是老爺的骨肉。再者了她可是良家妾,是張府上了族譜的二房,娘家還是官家,夫人就是整治她也得掂量掂量。如此一想,周姨娘反而是心中有了溝壑,將心中的不安也去了幾分。實在是不能,就將事情推諉到碧溪身上,她對她那么好,奴婢為主子擋災避禍可不就是他們的本分。
這樣想著,周姨娘捻著帕子哭了起來,道:“夫人要為妾身做主啊,這事不曾和妾身有絲毫關系,都是那黑心腸的婢子私自做主做下這等謀害夫人的惡毒之事。妾身打從懷有身孕以來,每日都潛心安胎,想為老爺生下個健健康康的哥兒。妾身御下不嚴,管教不力還請夫人恕罪。”她身邊跪著的碧溪抬頭震驚的看她一眼,嘴唇動動,沒說出話來。
“哦,姨娘的意思是這觀景亭事件,秋梨投井,夾帶含麝香的衣裳進府,買通小丫鬟將香囊袋兒送到我這兒,還有那浸了猛藥的花繃子這些事情都是姨娘身邊的下人所為,姨娘是一點不知情咯?”
周姨娘聽罷略略放下心來,點頭稱是,便將矛頭推向了碧溪身上來。
卻不料安寧又款款笑道:“那你說你這丫鬟意欲何為呢?”
周姨娘被哽住了,硬著脖子道:“這丫鬟被豬油蒙了心,亦或是擅自揣摩妾身的意思,扭曲了本意,竟是做出這等下作的事來,該是打殺了這等子黑心腸的小蹄子。”
安寧復而笑道:“姨娘說的是,可不就是黑心腸惡毒之人,該是打殺了。既然如此,碧溪你可認罪?”聽她這么說,周姨娘在旁邊又松了一口氣。
碧溪沉默不語,等周姨娘等得不耐煩了,她突然伸手摸了摸額頭上的疤痕,砰砰磕頭咬牙道:“奴婢冤枉,這所有的事都是周姨娘指使的。”
此言一出,眾人皆嘩然。尤其是周姨娘直接懵了,她如何也不能想到一向對她忠心耿耿的碧溪會突然倒戈。碧溪卻不管,抬起頭來看向周姨娘,眼中森森的恨意讓周姨娘打了個寒顫,嘴唇哆哆嗦嗦。碧溪只向安寧磕頭,道:“奴婢這有周姨娘和周家通信兒的證據。”
周姨娘不可置信的望向碧溪,她每次和娘家通完信,都是交代碧溪將信件燒的一干二凈的,她還曾拿紙灰給她看過。她最自得就是自己官家女的身份,若是這事牽扯到娘家,她外面的憑仗可就沒了,到時候就是她生下了個哥兒也會因為她的身份不能養在她身邊,那還有個什么用!周姨娘臉扭曲開來,用全身的力氣一巴掌打在碧溪臉上,口中厲聲罵道:“賤人!枉我對你那么好!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
碧溪被打在地上,白皙的臉立馬腫的老高,一張嘴吐出一口血沫來,她也不顧呵呵的冷笑兩聲:“對我好!對我好那我娘是怎么死的,對我好又砸破我額頭!呵呵,人在做天在看,你遲早會有報應的!”
沒一會兒就搜出了一沓信件來,被保存的好好的,看到這周姨娘幾欲把眼眶子瞪裂,要吃人似的瞪著碧溪。恨不得碧溪立馬死了,她沒想到那么隱秘的事都被碧溪知道了,如今連累了娘家,她那嫡母必將她恨之入骨不可。
但接下來安寧的動作卻讓周姨娘恨不得昏死過去,那可不就是母親送來的求子方子。她是從哪兒得來的,這不可能,除了她自己就連碧溪也是不知道的,難道她院子里還有別的內奸不成!額頭上的冷汗冒了出來,周姨娘捏緊繡帕提住了呼吸。就在這時,外面有人通報:“老爺回來了。”她心中隱隱露出三分歡喜,老爺在的話夫人定然是不能多放肆的。
安寧愣了一下,旋即把藥方遞給謝嬤嬤,道:“嬤嬤,讓婦科圣手瞧瞧這方子可有古怪?”卻不管張致遠是否就要過來,說道:“將翠兒、翠墨和芳菲打十板子,并將她們家人一起發賣到黑煤窯去!文青和文花掌嘴二十,并將她們家人一起發落到莊子上做苦活!金二打二十板子,同樣賣到黑煤窯去。秋桔打十板子,可自行贖身,府里永不錄用,秋梨的遺物盡可帶走。”
秋桔恭恭敬敬地朝安寧磕三個響頭,隨手抹去滑下來的眼淚,澄凈的面龐透出幾分沉穩,隨仆從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