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成親好幾年才懷上,自然是看的比什么都重,見大姑子生的孩子健康可愛,自然是無比羨慕。安寧也看得出來,就說了一些她平時的保養法子,“胭脂水粉那些的還是盡量少用,最好是不用;也不要一味的追求湯補藥補的,多吃些新鮮蔬菜水果才能補充營養,這樣生下來的小孩子皮膚才可能白嫩又滑膩。我那個陪嫁的溫泉莊子專門種這些的,我讓他們每隔一段時間都給嫂子送去。”
李氏聽得認真,安寧就笑道:“不如這樣,我讓杏兒抄一份注意事項給嫂子罷。”李氏笑開來點點頭,道:“那就麻煩杏兒姑娘了。”她心知婆婆和大姑子有體己的話要說,就借口跟杏兒出去了。
小家伙也累了,這會兒小嘴兒吧唧吧唧睡著了,李嬤嬤瞧見了也自覺的退出去了。安寧隨安夫人的視線看過去,了然道:“娘就放心吧,奶娘是千選萬選的,是個機靈的。”
安夫人點點頭,道:“就是如此也不能放輕松了,畢竟哥兒隨著奶娘的時間也長。”安夫人的擔憂也不是不無道理,大戶人家的婦人是不允許親自哺育自己的孩子,所以孩子小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和奶娘在一起。時間長了,親母子(母女)之間的感情難免要比與奶娘之間的淡薄。有些不安分的奶娘為了讓小主子跟自己更貼心甚至會做出挑撥離間母子之間感情的事兒。更有甚者仗著自己奶過哥兒姑娘的,總該覺得比別人更有幾分體面,就借此滋生事端,專管挑唆主子護短偏向的。或者是仗著這份主子給的體面,欺負到哥兒或姑娘頭上,將他們的東西據為己有,倚老賣老。這樣奶娘惡奴欺主、欺上瞞下的事情并不少見,之前給大姑娘的奶娘王氏,看著是個老實的,可到最后查將了出來縱容屋里丫鬟偷懶兒、夾帶偷盜大姑娘的東西出去賣。可見是不能縱容的。
安寧伸手摸了摸小家伙頭上的胎發。笑道:“寶寶是我親自喂的,白天都跟我一塊兒,又住在一個院子,晾那些伺候的也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惡事。”
安夫人也是同意的,管他什么規矩不規矩的,孩子跟自己親才是正理。她想了想道:“那周姨娘是怎么回事?不是才八個月就生了。還是個哥兒。”
“說是早產,許是趕巧了。那孩子體弱,本來也要洗三兒的,可大夫說見不得涼氣這才罷了。”安寧攏了攏滑下來的發絲。輕聲道,見安夫人皺眉忙說:“水大沒不了船,這話兒不還是娘自個說的。這樣寶寶日后還能得他弟弟的助力,兄友弟恭也算美事。再說了孩子太弱了,能不能養活還難說呢。”
安夫人想想也是,見今日姑爺的做派就能見他對這個嫡子多重視,她也覺得放心了。笑著摸摸小家伙白嫩的臉頰。道:“是娘想岔了,兄友弟恭自然是好的,如今姑爺膝下有二子二女,不算多,寧兒還得再生幾個好,這樣大爺兒也不孤單。”
這話說的安寧嘴角抽搐,再生幾個,真把她母豬了不成。這女人啊還真是奇怪,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痛的死去活來的。心想著再也不生了,等看到寶寶的時候又想要是再生一個是不是還那么可愛啊。安寧摸摸兒子小臉蛋兒,小家伙睡夢中還動了動,母女倆抬頭對視會心一笑。
“然兒府試準備的如何了?”安然今年虛歲十歲,他的先生就讓下場參加今年四月的府試,所以專心準備四月府試之事。上次安寧聽張致遠提起過,還特意送了些稀罕的瓜果去。今日見到了安夫人才有這么一問,其實越朝的科舉和以往她知道的古代明清科舉形式差不多。
先是縣試,不過大地方的就稱為府試。。由知府主持,若是考中了就被稱為童生。這縣試和府試算得上科舉前的預備性考試;童生即可參加院試,院試每三年舉行兩次,由學政主持,通過院試的童生都被稱為‘生員’,也就是俗稱的秀才,秀才就算是有了功名;繼而是三年一次的鄉試,因在秋天又稱為秋闈,考中者被稱為舉人,舉人即可參加會試,也可入仕;鄉試之后就是會試,會試也是三年一次,由禮部主持,因為又稱禮闈,又因為會試在鄉試的次年,故又稱‘春闈’,時間在二月,放榜的時間為四月,通過會試者則稱為‘貢士’;最后就是殿試,殿試為科考中最高的一段,殿試后分為三甲:一甲三名賜進士及第,通稱狀元、榜眼、探花;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一名通稱傳臚;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提起安然,安夫人眼中的笑意遮不住,“穆先生只說讓然兒下場試試,鍛煉鍛煉也是好的。”
安寧笑道:“娘雖是這么說,可嘴角早就翹起來了。老爺也說然兒是少有的良才美質,雖年紀小但思緒井然、胸有點墨,不然穆先生也不會收來做關門弟子。等他過了,再來瞧他小外甥吧。”
安夫人甚覺這大姑爺熨帖,這話是說到她心窩里去了,誰不希望旁人夸自己的孩子,心里因為小兒子要去參見府試的緊張也去了大半。母女倆又說了些話兒,說著又轉到安婉身上了。說起來安寧自從去年九月安老爺的壽辰見過她,到如今也有半年沒見到她了。她年前就成親了,夫家是城東海家。
“說起她我就來氣,二姑爺是從六品的官,雖然家世單薄,但也頗得上司青眼,自己又努力上進,前程自然無問題。安婉和她婆婆倒是相處的來,狗肚子里藏不了二兩香油,一點子好東西都拿出來顯擺。這回兒小外孫洗三兒,她來也就罷了竟是還想拖著房家的姑娘一塊兒來,好歹打消了那念頭。這也就罷了,如今上趕著去巴結那知府夫人去了,半點子眼色都不長。”安夫人說著氣話免不了聲音大了幾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忿怒。
安寧瞇了瞇眼,之前大皇子之事陳家受到重創,那知府夫人陳氏雖說旁支姑娘,但娘家受到這么大的打擊,難免會覺得十分沒臉面。再加上她無子,在夫家的地位肯定不及從前了。不過還是一如既往的跟安寧過不去,那幾個拿著周姨娘生子做筏子的人中最熱衷的可不就是她么。至于房家,安寧皺眉:“安婉怎么和房家姑娘交好了?”
“怎么?妹妹和誰家交好還要經過姐姐同意不成?”說曹操曹操到,安婉人未到聲先至,碧水在后面沉著臉顯然安婉是強硬著過來的。回頭看著碧水道:“難不成仗著你是大丫鬟,就如此大小尊卑不分了么?”
安夫人當即就沉下臉,剛想訓斥,安寧就拉住她,瞥了安婉一眼,淡淡地道:“我屋里的丫鬟自有我管教,什么時候輪到別人來理論了?教導嬤嬤教你的那些禮數兒都去哪兒了?”注意到寶貝兒子哼唧了兩聲,連忙噤了聲溫柔的哼著柔和的曲子,小家伙淡淡的眉毛才舒展開,安穩的進入黑甜鄉了。
安婉被安寧一句話說的有些不自在,剛想發作又見安寧柔聲哄小孩子去了,心里似那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發不出力來。也不用安寧招呼,兀自坐在一旁的花開富貴椅子上,碧水雖不喜她,但還是照規矩端上待客的茶水和瓜果來。
安夫人已經是不滿意,但礙著不在自己家,更何況安婉已經是旁人的媳婦不好教導,便忍下不發,心里卻愈發不喜這個女兒了。安寧挽著安夫人到下面來坐著,讓碧水看顧些小家伙。
她側身打量安婉,只見她穿著淺金桃紅撒花二色的薄紗斜襟褶子,水紅色紗裙。發髻上戴著雙銜心墜小銀鳳釵和點翠荷花式珠花,耳朵上帶著一對嵌珠點翠金墜子,眼角眉梢都帶著些微的得意,嘴角含笑看來是對如今很滿意的。她這身打扮做派與往日未嫁時大相徑庭,看來她如今過的倒是如意的。
對于這個庶妹,安寧無甚大感覺,不喜歡但也稱不上很討厭,在她看來這安婉就像是被寵壞帶著任性的孩子,不管她日后如何,在她看來和自己的罅隙已經存在無法抹去。安寧自己也不大在意,雖然有血緣關系,但不是一路人,只維持個見面該有的禮數就行了。
李氏一會兒就過來了,淡淡和安婉打了招呼,反而親熱的和安寧交談起來。安婉在一旁抿著嘴,掃了一眼屋子,但凡見到的擺設用具個個雅致,件件精心,如此一比自己的屋子就是簡陋粗鄙了,不由不甘。又想在剛才的洗三兒禮上見到那些官家太太,哪個不都是揚州品位頂尖的官太太,就是沒來的也差人送來了上好的添盆禮。她之前也曾羨慕過安寧能嫁給張家做媳婦,但自己成親后卻是覺得自己能成正妻,丈夫俊美上進、還管著整個府,這么一來反而是那么一點子同情成為繼室的安寧了。但如今見到了,才覺得自己想的太好了,比不起人家的富貴權勢,比不起人家屋子雅致,比不起人家生了人人夸贊的兒子。
原本準備的一席話都被這抹不甘和嫉妒咽了回去,她憑什么要討好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