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意正一直一言不發,坐在齊大老爺身邊,微笑著聽齊大老爺和上官老爺寒暄。
此時聽見上官老爺夸他,齊意正笑著對上官老爺欠身道:“上官伯父謬贊了。”
上官老爺捻須點頭,對齊意正很是欣賞,囑咐他道:“意正,以后有事,就跟輝兒說。不要見外。我們家世交,如今又只有你們兩人在京為官,就要和親兄弟一樣,和和氣氣,給新朝政府辦差。”
齊意正連連點頭,道:“伯父說的是。那意正就不客氣了。”兩人說得很是親熱。
聽見上官老爺和齊意正的話,齊大老爺不僅沒有覺得心里好受些,反而覺得像吞了一只蒼蠅一樣,更加憋屈。只是礙著客人都在這里,才忍著沒有發作起來。
齊二老爺見勢不對,趕緊站了起來,彎著腰對上官老爺道:“上官老爺,這邊請。咱們去花廳邊吃邊聊。”說著,又對趙家的兩位老爺道:“趙大老爺、趙二老爺,請!”
上官老爺站起身來,對齊二老爺拱了拱手。
齊意正、上官輝和上官銘也趕緊站起來。
齊二老爺轉過身,又對著上官輝和上官銘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帶頭出了外院的會客廳,往二門上去了。
齊意娟到底還是小孩子脾氣,一個人生了會子悶氣,便雨過天晴了,高高興興地快走幾步,追上前面的上官銘,扯了扯他的袖子,笑著道:“上官大哥……”
上官輝的腳步頓了頓,在前面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上官銘趕緊對齊意娟道:“意娟妹妹。不要叫我‘上官大哥’。”
“那叫你什么?――阿銘?”齊意娟兩眼閃亮地看著上官銘。
上官銘一陣惡寒,忙阻止她道:“別!千萬別!”
“那我叫你‘上官哥哥’吧!”齊意娟突然福至心靈,笑著拍手道。
呃,比上官大哥強點兒。
上官銘偷眼看了自己大哥上官輝一眼,見他面色如常。沒有咳嗽,也沒有皺眉,便知道這個稱呼還是不錯的。
只因在上官家。上官輝才是名副其實的“上官大哥”。
齊意誠一臉迷糊地跟在齊意娟身后,聽她嘰嘰喳喳地跟上官銘說著話,忍不住問道:“上官七少。怎么顧二少沒有來?”
齊意誠最崇拜顧家的少都督顧遠東。
上官銘回頭看了看齊意誠。不自在地笑了笑,道:“他又不是上官家的人,我怎么知道?”說著,轉身追上了上官輝的步伐,不再跟齊意娟和齊意誠兩個孩子說話。
上官輝轉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怎么這個樣子?二少有對不起你嗎?”
“他老纏著意欣!”上官銘義正辭嚴地道,對顧遠東很不滿的樣子。
上官輝有些意外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上官銘的肩膀。道:“咦,你還不傻嗎?――孺子可教也。”
“大哥!――你到底幫誰阿?!”上官銘更加不滿。自己的嫡親大哥,怎么能一副幫理不幫親的樣子!
上官輝笑著道:“這種事。我誰都不幫,也沒法幫。你們各憑本事。――我跟你說。要多為別人想一想,不要老是想著自己要怎樣怎樣,要懂得尊重別人,明白嗎?”
上官銘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喃喃地問道:“大哥,你也覺得我,不尊重意欣?”
上官輝還沒有答話,一直緊跟在上官銘身后的齊意娟卻突然插嘴道:“上官哥哥,你對姐姐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如果還有誰說你對姐姐不好,一定是瞎了眼了!”
上官輝聽了齊意娟的話,臉色未變,只是眉頭輕皺,快步追上前面的齊意正,跟他說話去了。
上官銘卻是對齊意娟的話大起知己之感,便停下腳步,等著齊意娟趕上了,看著齊意欣的院子方向,一臉向往地道:“意娟妹妹,我跟你說,我對你姐姐,是非卿莫娶。――我這輩子,是認定她了。”
齊意娟張口結舌,兩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的湖綢對襟衫子的一角,生怕自己會叫出聲來,嘴角已經不能控制地抽搐起來。
“上官哥哥,如果,我是說如果,不一定會發生的,只是如果而已。――如果,我姐姐這次沒有那么好運,被少都督給救了,而是……而是遇到不測了呢?你還會娶她嗎?”齊意娟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
上官銘毫不猶豫地道:“當然!――只要她活著,還有一口氣在,我都會娶她。我不管她遇到什么樣的事,不管她是好還是壞,今生今世,她都是我的妻子。”說著,上官銘意猶未盡,又道:“就算她不在了,我也要跟她的牌位成親。”
齊意娟的腦袋徹底耷拉了下來,肩膀也垮了下去,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完全沒有了先前的精氣神。
齊意誠卻在后面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眉開眼笑地夸道:“上官七少是真爺們!――這樣才配的上我大姐!”
齊意娟哇地一聲哭出來,將上官銘擠到一旁,自己當先沖進了二門,尋齊趙氏去了。
上官銘搖頭嘆氣,對齊意誠道:“唉,這些女人,真是不可理喻……還是你大姐好。”
齊意誠連連點頭,道:“嗯,我大姐比二姐好,好很多。二姐老欺負我,還老拿我當槍使,打量我不知道呢,我只是不說而已。大姐就不一樣,對我一直是和和氣氣,真心誠意地,從來不戲耍我,還幫我去跟顧二少說情,讓二少教我槍法呢!”
上官銘聽見人提起齊意欣就覺得神清氣爽,忙道:“意誠,你想學槍?――我也會,要不要我教你?”
齊意誠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不會說謊,咿咿呀呀地敷衍了幾聲,便被上官銘激了出來,道:“……上官七少的槍法沒有顧二少的好……”居然看不起上官銘的槍法。
上官銘笑著拍了齊意誠的腦袋一下,道:“你小子等著!總有一天。我的槍法,會超過顧二少的!”
齊意誠哈哈一笑,也往二門上跑進去。一邊跑,一邊回頭道:“那我可等著啦!――等上官七少的槍法超過顧二少的時候,我一定找姐夫拜師學藝!”
上官銘雖然被齊意誠前面的話嗆了一下。可是聽見齊意誠叫他“姐夫”。又忍不住展顏一笑,心情頓時開朗起來。
來到齊家內院宴客的花廳上,上官銘發現大家都到齊了,正在彼此見禮。
上官家和齊家,因齊裴氏的關系,也算是通家之好,而趙家是齊家的親家,更不是外人。所以在花廳坐席的時候。便沒有分了男女,用大屏風隔開,而是都在一個廳上。只是男一桌。女一桌,坐了兩個巨大的紅木雕花圓桌。
女桌上。上官簡氏和齊老太太坐了首位。
上官簡氏的下首,坐著裴舅母。裴舅母的旁邊便是裴青云。齊意欣坐在裴青云的下方,跟葉碧縷坐在一起。
齊老太太的下首位置,本來是給齊意欣留的。可是齊意欣執意不肯,一定要跟裴青云坐。齊老太太只得由她。
齊趙氏便讓趙家的大太太和二太太,挨著齊老太太坐下了。齊二太太坐在了趙家二太太下首。趙素寧和趙素英坐在齊二太太下首。齊趙氏便帶著齊意娟挨著趙素英坐下。
因是圓桌,齊意娟和齊意欣之間,只隔著葉碧縷。
齊意欣對這個妹妹本來還有幾分好奇。只是她在顧家養了這么久的傷,也沒有見這個妹妹露過一次面,還一直納悶來著。
現在她回到齊家好幾天了,才第一次見到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兩人之間有多少姐妹情分在里面,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齊意欣連面子情兒都不打算給,只跟左右的葉碧縷和裴青云說笑,就當沒看見這個妹妹。
齊意娟卻一直瞟著齊意欣,那眼風如鉤子一樣,一蕩一蕩地飄了過去,讓齊意欣如坐針氈,想忽視都不行,感覺越來越難受。
“好了,意娟。你在哪里學得這樣煙視媚行的眼神?――還不快點改了!你這樣出去,真是丟我們齊家的人!”齊意欣不動聲色地把身子越過葉碧縷的背后,對著葉碧縷那邊的齊意娟低聲說道。
齊意娟抿了抿唇,又斜眼看了齊意欣一眼,壓著嗓子一字一句地道:“我樂意!我高興!――你管得著嗎?”
齊意欣放下筷子,拿膝蓋上放的帕子擦了擦嘴,眼神看著桌子對面的人微笑,嘴里卻言辭如刀,對齊意娟砍過去:“誰愿意管你?――你自甘下賤,是你的事。只你出去,別跟人說你是我妹妹就行。我沒這么大福,有你這樣不正經的妹妹……”聲音很低,只有齊意欣和葉碧縷兩個人聽得見。
齊意娟聽了大怒,到底只有十三歲,齊趙氏平日里教她的那些東西,一有事的時候就忘得干干凈凈。
此時被齊意欣三句話一激,齊意娟已經氣得將筷子啪地一聲拍到桌上,站了起來,看著齊意欣的方向低吼起來:“你說誰煙視媚行?你說誰自甘下賤?――你又是什么好東西?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勾引的一群男人吃了蜜蜂屎似地繞著你轉!你好意思說我?!”
說著,齊意娟走到齊意欣跟前,一口啐到她臉上:“我呸,你出去別說你是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