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李大小姐原名叫春花啊,名字倒是不錯……真的是瘦馬哦!——看看,賣身契都有,還有瘦馬入行標準照呢,跟我以前在江南見過的行照一模一樣。那時候十三歲,現在是十八歲,跟當年的樣子長得差不多啊。你看旁邊那張近照?鼻子眼睛,五官輪廓,看著就像是同一個人……”
“嘖嘖,咱們沈大總統真是厲害,居然要娶瘦馬做填房。”
“這李家也真是膽大,養瘦馬也就算了,居然敢拿來魚目混珠!——真當我們大總統是傻的咯!”
“你別說,若是這位李瘦馬真的做了填房,可就是咱們的大總統夫人了!”
“放屁!如果沈大總統真的不顧廉恥娶了她做填房,我要去京城請愿,讓沈大總統下臺!——什么東西,也配踩在我們頭上高高在上做總統夫人?!”
“唉,你怎么這么說話呢?”
“我說錯什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大總統夫人,豈不就是以前的皇后娘娘?你什么時候見過這種下九流做過皇后娘娘?!你愿意對這種賤人俯首稱臣,是你的事,我可不愿意!——一句話,只要大總統娶了她,立刻下臺!”
“下臺!下臺!大總統下臺!”
買了報紙的人都在議論紛紛。
《新聞報》的名頭頓時響遍青江南北。
一場質疑沈大總統填房夫人身份的八卦風波,很快就演變成脅迫沈大總統下臺的。
此時江南大都督夏扶民、江北大都督成士群和江東大都督顧為康都派了特使來京城參加大總統的婚禮。
京城里面一天之內波詭云譎。
中午時分,總統府前聚集了一大群拿著小白旗喊口號的激進分子。要求沈大總統跟李家的瘦馬退婚,另娶賢良女子做填房,否則的話。沈大總統下臺!
上官輝笑瞇瞇地坐在一輛茶色車窗的福特轎車里面,透過車窗看著在大總統府門前的群情激憤,對著身旁的顧遠東道:“看見了沒有?——這叫游行請愿。是對沈大總統一個小小的警告,再和外洋國家勾勾搭搭,圖謀不軌,我隨時可以讓他下臺。”
顧遠東是昨天深夜坐著顧家的船來到京城的。
本來齊意欣想親自來看看自己的造勢成果。可惜她傷勢未愈。這段時間又親力親為。累得夠嗆。這兩篇轟動消息都不假他人之手,由她親自執筆,雖然不若嚴先生筆力嚴謹,可是勝在夠八卦。夠狗血,在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狗血筆法的新朝人眼里,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就是齊意欣想要的報紙的輿論主導作用。
這一役之后,報紙的地位正式確立,成為新朝人茶余飯后不可缺少的閱讀材料。
顧遠東見誰勸齊意欣她都不聽。只好親自跟她說,他可以代她去京城,“驗收”她的成果。
再加上遠在朝陽山的顧范氏特意差了十三叔給他送了封密信過來,顧遠東也有要事要親自跟上官輝面談,電報信件都不夠機密,所以連夜進了京,偷偷和上官輝見面。
顧遠東當然是跟江東特使錯開的。也沒有讓任何人知道他來到了京城,除了上官輝以外。
顧遠東戴著墨鏡坐在車里。看著外面的人潮,笑了笑,道:“想不到沈大總統還有這樣的大志,怪不得聽李家說這個大小姐命格貴重,就一定要娶她。——可惜了,有安郡王在,他這輩子的皇帝夢是做到頭了。”
上官輝壓低了聲音問道:“安郡王確實找到了?”
顧遠東的聲音淡淡地:“嗯,我娘親自給我寫的信,由十三叔親自送到東陽城來的。——絕對假不了。”
上官輝臉上涌出一陣狂喜,又連忙按捺下去,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才道:“等這件事完了,我們一起去看看他。”
顧遠東嘆口氣,“以后再說吧。只要他還活著,就夠了。也不枉十三叔鍥而不舍地找了他八個年頭。”又對著總統府那邊揚了揚下巴,問道:“那邊是不是還要加把柴?”
上官輝輕哼一聲,道:“南宮家老爺子帶著人已經到京城了。你想去看熱鬧,還是去我那兒歇一會兒?”
顧遠東揉了揉太陽穴,輕打了一個哈欠,道:“沒意思,我不想看這些人爭風吃醋。——還是去你那里睡一覺,等明天塵埃落定了,我就回東陽城給意欣交差。”
上官輝點頭,對前面的司機吩咐道:“回府里。”
茶色福特小轎車悄然駛離了總統府。
此時總統府里,沈大總統站在二樓的窗子后面,看見總統府門口龐大的示威人群,既驚且怒,忍不住回頭對站在他身后痛哭的李云素怒吼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說都是造謠嗎?——那個賣身契和照片又什么怎么回事?!叫你們李家人來見我!”
李云素哭著跪了下來,抱著沈大總統的雙腿,哽咽著道:“老爺……我……我……我姑祖母被這事氣得病了,正亂著請大夫瞧病呢。求老爺看在我們李家對老爺忠心耿耿的份上,幫我姑祖母請個好大夫吧。”
沈大總統踹了李云素一腳,呵斥道:“現在裝病來了,先干什么去了?”
李云素被踹得鬢發散亂,趴在地上嚶嚶哭泣,道:“老爺,我是冤枉的。他們是造謠!——那賣身契和照片,都是他們找人做假的!只是報紙上的圖片而已,老爺,我大哥說,他也可以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沈大總統現在再也不肯相信李云素的話,只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下臺,臉上陰晴不定。
沈大總統的三房姨太太都笑嘻嘻地在門外看熱鬧,只覺得自從這個李云素進總統府以來所受的惡氣,今天總算是都出了。
“給我叫上官輝過來。讓他驅散外面的人群!”沈大總統怒氣沖沖地離開二樓的會客室,來到書房,對自己的護衛官命令道。
那護衛官囁嚅著道:“上官總長開會去了……”意思是找不到上官輝的人。
沈大總統怒氣更增,一腳將書桌踹翻在地,咬牙切齒地道:“找不到他,你自己去調兵!給我開槍。驅散外面的人群!——誰再圍攻總統府。當亂黨就地處死!”
護衛官哪里敢執行大總統的這個命令,再說,就算他想,也沒有那么多的人。更沒有那么多的槍。外面的人那么多,他們要真的開槍,搞出人命來。大總統這個位置,就真的坐不住了。
這不過是大總統在盛怒之中說得氣話而已。
他要真去執行,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可是書房里他也沒法待了。護衛官沒有法子。只好唯唯諾諾,離開書房,下樓去了。
來到一樓,一個婆子看見護衛官下來,忙上前道:“護衛大哥,南宮家來人了!”
護衛官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大聲問道:“你說什么?哪個南宮家?”
那婆子還沒有說話。一個沉肅的男聲冷冷地插了進來:“哪個南宮家?這新朝,還有第二個南宮家嗎?!”
居然是沈大總統的大公子站在屋子中央。身旁站著一個須發皆白,精神矍鑠的老人,旁邊一溜雁翅排開,是幾個膀大腰圓的侍從,將這兩人后面的幾個人擋得嚴嚴實實。
護衛官心里咯噔一聲,想起來原來是沈大總統的岳家南宮家!
連忙整了整帽子,過來給沈大公子和南宮老爺子行禮,陪笑道:“大公子,親家老爺,今兒怎么有空過來坐坐?”
沈大公子負著手,嗤笑一聲道:“我爹都快娶個瘦馬做填房,你說我要不要來坐坐?”說著,托了一旁站著的南宮老爺子的胳膊,道:“外祖先坐下吧。”
“讓沈國維下來見我!立刻!馬上!”國維是沈大總統的名字。
南宮老爺子嗓門極為宏亮,都不用人通傳,沈大總統就在樓上聽見了他的聲音,躊躇半晌,只好下樓,來到南宮老爺子面前行禮,叫了一聲“岳父……”
“你還知道我是你岳父?!——我給你的信,你就當了耳旁風。讓你跟那個賤人退婚,你還不肯,現在成了全新朝的笑話,你滿意了吧?!”南宮老爺子兩眼一翻,看著樓上。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手里攥著兩個黑玉石球不斷來回搓動。
沈大總統垂頭喪氣地站在南宮老爺子面前聽訓,一句話都不敢說。
“曉月,過來,見過你堂姐夫,也是你未來的夫婿!”南宮老爺子回頭對著后面的人說了一聲,又回頭對沈大總統道:“這就是我在信里說的,給你找的填房。你那個什么李家瘦馬,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你要舍不得,讓她做個妾也就算了。大張旗鼓地娶進門做填房,你讓我女兒在天之靈都不得安穩啊!”
站在南宮老爺子和沈大公子身旁的侍從讓開一條路,一個比沈大總統高一個頭,和他差不多胖的女人走上前來,對著沈大總統行禮道:“見過堂姐夫。”看著沈大總統嘻嘻地笑。臉上的肉都擠在一起,顯得一雙小小的眼睛都凹進去看不見了。
“這……這……這是……誰?”沈大總統本來想問這是怎么回事,可是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這是我女兒的遠房堂妹,南宮曉月。年歲雖然大了些,可是從來沒有嫁過人,還是黃花閨女,身子好,還會功夫,有她給你做填房,我很放心。”南宮老爺子大聲道,叫了南宮曉月過來,道:“曉月,你的嫁妝,我們都帶來了,明天拜了堂,你就是總統夫人了。”
南宮曉月笑得更歡,對著沈大總統又行了一禮。
李云素從樓上下來,看見這一幕,悲憤地叫了一聲:“老爺!妾身是清白的!——那些是謠言!謠言!”說著,走到這群人面前,對沈大總統道:“老爺,我們是訂了婚的!大婚的請帖也都發了,老爺難道想出爾反爾?!”
沈大總統看看自己面前梨花帶雨的李云素。再看看旁邊五大三粗的南宮曉月,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道要偏向哪一邊。
南宮曉月看見李云素嬌嬌怯怯的樣子就生氣,走過來用力一推,將李云素推到地上,指著沈大總統道:“這是我男人。你個窯子里出來的破爛貨。就算是站在這里都是臟了我家的地!”
沈大總統氣得渾身哆嗦。指著南宮曉月道:“你住口!”轉身對南宮老爺子道:“岳父,此事一定是有誤會。李大小姐乃是名門閨秀,是那《新聞報》血口噴人……”
南宮老爺子哼了一聲,道:“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拿過來!”對著旁邊的人一伸手。
那人從袖袋里取出一個小小的油布包袱。遞到南宮老爺子手里。
“曉月,去把那女人拉過來,讓她按個指紋。咱們就對上一對,看看那張賣身契,是不是她!”南宮老爺子將黑玉石球放回兜里。接過包袱打開。
南宮曉月身體高大粗壯,襯的李云素更加嬌小柔弱。
沈大總統本想呵止南宮曉月,可是看見南宮老爺子包袱里的東西,又閉了嘴。
那包袱里面,是齊意欣托宋大夫轉交給南宮家的兩張大大的照片,和《新聞報》上登出來的一模一樣,不過比報紙上要更加清晰一些。
南宮曉月從袖袋里拿出一盒朱砂印泥和一張草紙。伸手抓了李云素的右手,強行將她的大拇指在印泥上蹭了蹭。在草紙上按了下去,留下一個清晰的大拇指印,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來,大總統,親自來對一對指紋吧。——這一下,大總統無話可說了吧?她就是個瘦馬而已。此事天下盡知,大總統如果當機立斷,還來得及。反正明天才舉行婚禮。”南宮老爺子放軟了聲調,對沈大總統軟硬兼施。
李云素在旁邊哭得要暈過去,抽抽噎噎地道:“大婚的帖子都發了,上面可是寫的我的名字!”
南宮曉月不客氣地反手扇了李云素一個耳光,道:“主子說話呢,你個賤人插什么嘴?!——大婚的帖子上有你的名字又怎樣?只要婚書上沒有你的名字就行!”
李云素被南宮曉月反手一掌抽得暈了過去。
南宮曉月十分驚訝,站起來看著南宮老爺子,道:“伯父,這女人怎么這么不經打?”
南宮老爺子和藹地道:“曉月,你是練武奇才。那種骨頭沒有三兩重的女人,當然不是你的對手,以后要悠著點兒。你堂姐夫姨太太很多,你別一生氣,就把她們全給打死了。”
躲在二樓拐角處聽墻腳的三位姨太太嚇得發抖,趕緊下樓來給南宮老爺子和南宮曉月見禮。
南宮曉月看著這幾個女人,皺著眉頭擺擺手,讓她們先下去。
沈大總統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想到這幾天來的事情,心里翻江倒海一樣。
外面示威的人群還沒有散去,上官輝遲遲不來。李家人躲著不見他。
好像有人對自己張開了一張網,此時正不動聲色地收關。繩結所至,竟勒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居然讓一家小小的報館將自己逼到這個地步,沈大總統只覺得滿腔恨意。
現在南宮家老爺子親自上京,他要還不識實務,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到了這個地步,他是再不可能跟李云素成親了。
李云素的瘦馬身份是板上釘釘的。就算對方是捏造,也是證據十足的捏造,自己找不到可以推翻他們證據的法子。
“小婿一時糊涂,差點被奸人所騙。——還望岳父不要見怪,給小婿一個機會補救。”沈大總統能從舊朝的刑部尚書,搖身一變成為新朝的總統,當然是很識實務,便立刻順著南宮老爺子給的臺階下。
李云素在地上悠悠地醒過來,正好聽見沈大總統的話,悲鳴一聲,道:“老爺!我們是訂了婚的!我有文書和信物!”
南宮曉月叉著腰,居高臨下地看著李云素呸了一口,道:“我新朝有律法,凡騙婚者,訂婚無效!——你那文書,就騙騙你自己吧!”
李云素眼淚汪汪地看著沈大總統。
沈大總統看也不看她一眼,笑著對南宮家的人道:“這個女人我還有用處,先不用管她。”說著,叫了兩個婆子過來,吩咐她們將李云素看管起來。
兩個婆子將李云素拖起來,扶著送到樓上某處關了起來。
南宮老爺子點點頭,道:“亡羊補牢,未為晚矣。那個女人你要看得上,留下來玩玩也沒什么關系。就是要分清輕重。——瘦馬就是玩物,是不能做妻室的。”
沈大總統心里慪得要死,卻不得發作起來,只好連連點頭。
南宮老爺子笑著對身后一揮手,道:“跟外面的人說一聲,讓他們都散了吧。”
南宮家的侍從出去說了一聲,外面示威的人群果然四下散開。
沈大總統心知這件事,南宮家也是摻了一腳的。
“給我通電全國,就說,前面報紙所報大婚之事,全不屬實,皆有錯漏。我沈國維,要娶南宮曉月為填房,并非李云素。”沈大總統緩緩地給自己護衛官下了令,讓他去發通電。
臘月初八,沈大總統大婚,娶原配家堂妹南宮曉月為填房,納瘦馬李云素為五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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