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意欣聽了顧遠東的話,滿面含笑,補充說道:“不僅是你活著的時候,還有我們的兒子。――總之,只要我們顧家有一個人活著,這倭國就得乖乖給我們老老實實做孫子!”
“如果他們不愿意乖乖做孫子怎么辦?”宋大夫不怕死地追問一句。
齊意欣輕描淡寫地道:“不聽話,當然就要打屁股。”就像真的是在對孫子說話一樣。
上官銘看見顧遠東的神色不對,忙伸手拽了拽宋大夫的衣襟。
宋大夫便閉了嘴,和上官銘一起回船艙去了。
齊意欣和顧遠東相視一笑。
顧遠東就扶著齊意欣的胳膊,道:“我扶你進去吧。要開船了。”
齊意欣點頭,和顧遠東一起回到自己的船艙。
她的雙腿和雙腳都浮腫得厲害。
這一陣子,每天晚上,顧遠東只要能回得來,就一定會給她按摩浮腫的腿腳。
現在回到船艙里面,顧遠東更是馬上扶著齊意欣坐到床上,自己蹲下來,半跪在她面前,給她除下鞋子,輕輕按摩她浮腫的腳面和小腿。
齊意欣微闔著雙眼,低聲道:“你回去,想好應對沒有?”說得是他們回到新朝的土地上之后,要如何面對以李紹林為首的那一幫子人。
顧遠東笑了笑,道:“李紹林已經登報紙說了這件事是他的密令,他當然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頓了頓,顧遠東又道:“我擔心的,是成家。”等成家將李家軍的嘩變鎮壓下來。大概就要騰出手來對付顧家軍了。
齊意欣笑著跟他開玩笑:“其實成家不足為慮。”
“怎么說?”顧遠東抬起頭,深深地看著齊意欣,以為她又有什么錦囊妙計。
齊意欣卻睜開眼,偏頭打趣道:“成大小姐對你一往情深。你只要勉為其難。將她收了,成家當然就不足為懼了。――真是苯,連這都想不明白!”
顧遠東失笑。手上不由加足了勁兒,撓了撓齊意欣的腳心,“這是對你亂說話的懲罰……”
齊意欣立刻“哎喲”叫起來,十分不耐癢。
還是上官銘在一旁的艙房聽見這邊的嬉鬧聲,特意過來叮囑道:“意欣到了這個月份,你還是不要逗她笑了。若是笑得很了,她很可能就生在軍艦上了。”
顧遠東窒了窒。“知道了。”就若無其事地扶齊意欣在床上躺下。
上官銘還想說話,宋大夫已經趕過來,生拉硬拽將他拖走。
“可是我還有事情沒有交待清楚……”上官銘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隔壁的艙室里。他比以前已經好多了,可是看人眉眼高低這回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上官銘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在人情世故這條路上,他才剛剛起步。
齊意欣抿著嘴笑。
顧遠東坐在齊意欣床前,脫掉長靴,眉頭微皺,卻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交待齊意欣:“這一趟回去,你不要再操心外面的事,一心準備待產。若是要剖腹產,也要早做準備。”
說得齊意欣又臉色發白。她兩輩子加起來。也是第一次生孩子,又是雙胞胎,一時覺得肚皮緊了緊。
“哎呀,糟了,是不是發動了……”齊意欣捂住肚子叫道。
顧遠東沉聲道:“應該沒有快。――你別急,我去叫上官銘他們過來看看。”說著。起身就走了出去,很是沉穩,似乎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動聲色。
齊意欣看著顧遠東沉著的樣子,剛有些安心,轉眼卻看見顧遠東的長靴和拖鞋都在自己床前。――這個人是穿著襪子出去的……
齊意欣無語:還以為他很鎮定呢……
齊意欣捂著肚子,感受著肚皮里面一陣松一陣緊的宮縮,暗暗祈禱不要在這個時候生。
上官銘是被顧遠東拎著衣領拽到齊意欣床前的。
“快,給她看看。好像……發動了。”顧遠東聲音雖然低沉,可是誰都聽得出來那聲調有些顫抖。
上官銘伸手將顧遠東的手推開,順勢坐在齊意欣床前,搭在她的肚皮上感受了一會兒,皺眉道:“現在好像沒事了。”
齊意欣結結巴巴地道:“剛才……剛才……還有的。”
上官銘沉吟半晌,笑道:“應該是假宮縮,不礙事的。不過,既然假宮縮出現了,你也快生了。”
顧遠東立即道:“我去下命令,讓他們全速開船。”說著,又一陣風似地走了出去。
上官銘和宋大夫這一次,都清清楚楚看見顧遠東只是穿著襪子,在艙室之間來去。
齊意欣紅了臉,忙為顧遠東說話:“他是有些著急……”
“沒事,沒事,我們都懂得。”宋大夫雖然這樣說,可是雙眼里閃著戲噱的光芒。
齊意欣沒好氣地道:“你若是不怕死,就去當面取笑吧。”
一句話說得宋大夫收了笑容,想了想,宋大夫搖頭道:“好吧,算你狠。我可不敢到他面前去笑。”說著,又等了上官銘一會兒,問道:“意欣的情況怎樣?”
上官銘沉吟道:“還行,也就這一兩個月了,肯定會提前的。”
宋大夫連忙道:“那你趕緊往城里發電報回去,讓你的診所準備起來。”
上官銘點頭,“你和我一起去吧。”說著,就和宋大夫一起去電報室。
蒙頂便進來看著齊意欣,服侍她入睡。
顧遠東他們要回來的消息,在新朝上下掀起一陣熱潮。
在《新聞報》的推波助瀾下,簡直就把顧遠東渲染成了國家英雄。
以顧家軍一個軍團的力量,滅掉了倭國主力軍隊的精銳,而且滅掉了倭國的王室。無論從哪個方面說,確實當得起“國家英雄”四個字。――哪怕是大總統下的密令,也是顧遠東執行得力不是?
李紹林再想往自己臉上貼金,也要看齊意欣給不給他這個機會。先前他把這樁事攬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新聞報》的嚴先生特意請示過齊意欣。齊意欣本來覺得他們師出無名,正考慮回去之后要如何交待。眼見得李紹林站出來說是自己指使的,齊意欣當然就順水推舟。讓嚴先生照著李紹林給出的稿子登就是了。
現在塵埃落定,也是時候將真相還原了。
所以在《新聞報》新的特稿里面,李紹林的作用只字未提,從頭到尾都是寫得顧遠東和顧家軍如何如何。
李紹林在京城看到這些特稿,就算再郁悶,也不能說什么。――現在也不是跟顧遠東撕破臉的時候,他的目標。是齊家。
顧遠東的軍艦來到東陽城海港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可是港口上下依然燈火通明,擠滿了歡迎顧遠東回歸的人群。很多人手里都提著彩燈,雖然那光芒微不足道,卻也試圖要為遠處歸航的船只照明。
顧遠東的娘已經改嫁給十三叔。不再是顧范氏,而是恢復了本名范靈均,跟著十三叔一起來到港口迎接他們。雖然她有一半的心思,是在齊意欣的身孕上面。她雖然疼齊意欣,這一次也打算要好好教訓她一頓。本來齊意欣跟去倭國訪問,范靈均沒有覺得不妥。等知道顧遠東在倭國到底做了什么,范靈均就生氣了。她不管倭國怎樣,可是這樣將她的孫子置于險地,就是齊意欣的不對。范靈均相信。顧遠東要去倭國做什么,別人不知道,齊意欣是肯定知道的。知道還跟著去,真是膽子太大了……
上官簡氏和上官老爺也來到港口等著。上官銘是他們的嫡幼子,這一趟跟著顧遠東出訪倭國,他們本來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直到顧遠東在倭國大開殺戒的消息傳來,這兩人才后怕起來。還是大兒子上官輝專門給他們寫信安慰他們,說就當是上官銘從軍歷練了。上官銘這么不懂事,就是從小在家里被寵慣了。
上官簡氏和上官老爺覺得大兒子說得話也有道理,就耐心在家等消息。所幸他們知道上官銘跟著去倭國,是專門照顧齊意欣的身孕去的,應該不會讓他去跟人拼刺刀。就算上戰場,也是做軍醫。兩人心里才好受些。
齊家來的是齊二老爺和齊老太太。齊意娟和齊意誠因跟著齊老太太過活,吵著要來接姐姐和姐夫。齊老太太就做主,讓他們兩人都跟著過來了。
趙家的趙老太爺跟著趙素寧一起過來,等著接顧遠東一行人,順便跟上官家的夫人和老爺套套話。自從他知道趙素寧在上官家七少的診所做事,而且還和上官七少過從甚密,趙老太爺一顆心又活泛起來。
新朝政府也派了專人過來迎接,江東省的省長帶著夫人也在岸邊等待。
甚至連李大總統夫人成麗華都專程從京城趕到東陽城,專門來到港口迎接顧遠東。
整個東陽城的碼頭上,人山人海,都在翹首以待國家英雄的凱旋歸來。
顧遠東帶著齊意欣,還有上官銘和宋大夫,先坐了快艇,從深水區的大軍艦上離開,往東陽城的碼頭開過來。
下船的時候,岸邊放起了禮炮和煙火。無數絢麗的火樹銀花綻放在東陽城上空深藍色的天幕上,映著天幕下這些人喜悅的笑臉,這一瞬間,齊意欣覺得,為這些人就算是送了命,大概也是值得的……
顧遠東看見這一幕,腳步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瞬,就馬上平復下來,淡淡地問齊意欣:“你累不累,要不要趕緊回家?”
齊意欣微笑著搖頭,“你不用管我。快去前面跟人說說話去。我恍惚看見娘來了,上官伯母、伯父,還有東陽城的大小官兒,甚至江東省的省長都來了。――總得應酬應酬。”這些人都站在最前排,在明亮的煙火照耀下,看得很清楚。而齊意欣他們站在臺階的最下面,黑咕隆咚的,上面的人卻看不清他們這里的情形。
顧遠東遲疑著道:“我要走了。你一個人能行嗎?”
齊意欣伸手捋了捋額發,笑著道:“這都回家了,我還有什么不行的?――你自個兒去吧。幫我引開那些人,我就不跟你去應酬了。怪膩味的。”說著,伸手將顧遠東推了一把。
顧遠東就對旁邊伺候的蒙頂,還有緊隨其后的上官銘、宋大夫點一點頭。示意他們看著齊意欣,自己轉身大步往碼頭的臺階走上去。
碼頭上的人群只看見顧遠東一個人帶著護衛從臺階下方緩緩走了上來,身上的玄色披風迎風飄揚,高大的身軀映著天上五彩的煙火和銀白的月色,如同遠古歸來的戰神一樣來到人群中間。
碼頭上的人群頓時歡呼著向顧遠東擁了過去。
顧遠東的護衛連忙上前,先行一步將他團團圍住,免得有些居心叵測的人渾水摸魚。讓顧遠東回到家了,反而被人刺傷暗殺什么的。
顧遠東笑著對人群招手,就走到范靈均身前,道:“娘,這么晚了。您還過來做什么?”
范靈均掂著腳往顧遠東身后看,“意欣呢?她不是跟你一起的嗎?”
顧遠東笑著道:“她嫌這里太吵,已經在下面尋了另一條路回家去了。”說著,托起范靈均的胳膊,“娘,您也回去吧。”
上官簡氏和上官老爺沒有看見上官銘的身影,也擠過來問道:“二少,別來無恙?――我們家銘兒呢?”
顧遠東忙道:“讓伯母和伯父擔心了,都是東子的過錯。這一趟回來。一定親自去伯父、伯母府上謝罪。”說著,對著上官老爺拱手行了一禮,又道:“七少送內子回家去了。你們這會子回去,應該就能見到他了。”
碼頭上的人群一時安靜下來,看著顧遠東給上官老爺行禮。
上官老爺心頭一熱,感激地連忙還禮。道:“東子快別這樣。老七能跟你去倭國,是他的造化。你是我們江東的英雄,你還給我行禮,我怎么擔待得起!”
顧遠東正色道:“打仗是軍人的職責。可是七少不是軍人。我這一次將他卷進去,確實是有些欠妥,還望伯父、伯母恕罪!”
上官簡氏忙道:“東子,你再這樣說,伯母可要生氣了。罷了,既然他們已經回去了,我們也回去吧。你這里事兒多,我們就不給你添亂了。”說著,用眼神向顧遠東示意,讓他看清楚旁邊的官府來人,甚至還有成麗華兩眼放光的站在一旁。
顧遠東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就淡然道:“伯母、伯父好走。”目送上官簡氏和上官老爺遠去。
范靈均也急著回去看齊意欣,跟顧遠東交待幾句,也跟著十三叔走了。
齊家的齊二老爺和齊老太太跟著過來,問顧遠東:“孫女婿,你可算回來了。我們意欣呢?”
顧遠東笑著行了一禮,才道:“祖母、二叔,意欣她已經抄近路回去了。你們先回去,等明兒閑了,再去家里坐坐。意欣也一直掛念你們。”
齊二老爺和齊老太太看見只有顧遠東一個人回來,沒有看見齊意欣,還擔心她是出了事,一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現在聽說她是抄近路回去了,才松了一口氣,滿臉笑容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齊意娟咬著下唇,往顧遠東身后的碼頭臺階處看了半天,才怯生生地問道:“姐夫,上官七少回來了沒有?”
上官銘跟去倭國的消息,并不是秘密,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
齊家人更是個個都曉得。
顧遠東看了齊意娟一眼,“他已經回家去了。”就不再理會。
齊家人本來還想說話,可是看見更多的人擠了過來,他們只好匆匆忙忙地告辭,往顧家大宅去了。
雖然顧遠東讓他們明天再去,可是齊老太太不放心,到底要親眼看一看齊意欣才行。
趙素寧也沒有看見上官銘,正在奇怪,千方百計地擠到顧遠東旁邊,匆匆忙忙地問道:“督軍,上官七少呢?”
顧遠東抬眼見是趙素寧,知道她是上官銘最得力的助手,齊意欣的身孕,多半還要她幫忙,就溫言道:“他們已經回去了。你先回診所。明天七少就有活兒吩咐你們去做了。”
趙素寧早就接到從顧家轉來的電報,知道齊意欣的身孕有些不妥,恐怕要提前發動了,連忙點頭,道:“督軍放心,我們都準備好了。”
顧遠東笑了笑,對趙素寧招招手,就轉身往江東省省長那個方向走過去。
他是督軍,現在只管著軍事這一塊。江東省省長管著民事和政務。再說他這次回來,也有些事情要跟江東省的省長通過氣。比如說,他將離江東外海的那個島嶼占了過來給顧家軍駐軍,這件事,一定要江東省省長幫他拍板,才是名正言順的,不然李紹林那邊還要唧唧歪歪,拿這件事做文章。
新朝政府的特使也和江東省的省長站在一起。
顧遠東大步走過去,對他們點頭示意,道:“天色這么晚了,幾位還不辭辛勞,在此等候。顧某真是愧不敢當。”
新朝政府的特使和江東省省長都笑瞇瞇地沒有說話。
一個女子卻分開面前的眾人,款款走上前來,仰望著顧遠東,意味深長地道:“顧督軍,你終于回來了。”正是李大總統的夫人成麗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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