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猶豫間,九名首領之中,一名戴著帷帽,面紗輕遮容顏的年輕女子,突然噴出一股鮮血,俯身捂住了胸口。
這女子,似乎是各家勢力首領之中,實力最為弱小的一位,乃是現任的修羅堂堂主云冰。
“冰兒。”
她身邊的老嫗,正是修羅堂的圓滿境大修士云姥見狀大驚,連忙護住了她。
呂陽見狀,方才撤回法力,所有力量如潮退散,收了起來。
眾人盡皆流露震撼之色。
“收發自如,操控隨心,他還留有余力……”
“居然擁有如此強橫的法力,他不是尋常圓滿境修士……莫非……莫非是圓滿大成?”
“莫非,他是哪位道境巨擘的化身?”
不動聲色的交鋒過后,各大勢力的首領,早已沒有了最初的輕慢之心,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震驚。
看不透……實在看不透他的實力。
此時的呂陽已經達至圓滿大成,便不是這些各堂堂主,尋常高手能夠看透的了,直讓人有一種高深莫測之感。
天刑堂堂主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駭然之色,卻是為呂陽這一手感到震驚。
剛才他率先暗中威逼時封。想要借機令他出丑。小小地刁難一下呂陽,但卻被呂陽的這一手悄然化于無形,不但如此,他們所有的人,還反過來被呂陽拾掇了一番,一些愛惜臉面的成名修士,甚至在震驚之余,忍不住陣陣臉紅,愴然無比。
呂陽剛才顯然留了手,只對付眾人身旁的死士。算是給他們留了幾分臉面,但從剛才的撤座,如今的出手,便足以看出。他根本沒有將這些人當作同一等級的對手,無論是身后的倚仗,還是個人的實力,都不在同一層次。
他是來執掌諸人的,不是來與他們較勁和奪權的,本身便擁有著絕對的優勢。
呂陽環顧四周,這一次,卻是多了幾分凌厲之色,言道:“姜堂主,怎么。你要當著大家的面,教訓本座的隨從嗎?”
這一句話,卻是另有誰指,誰都聽得明白,天刑堂堂主剛才所稱的小輩,究竟指的是誰,而呂陽為何會突然發難,展現出無上神通。
天刑堂堂主神情一滯,竟是不敢輕易答話。
呂陽沒有抓住這一點不放,而是環顧四周。威嚴道:“諸位,本座奉命執掌仙令,統御全局,你們可還有什么異議?”
眾人心中一懔,自然不可能這么快便改變心思。卻也認識到,對方執掌仙令。代表的是仙門的臉面,倘若與他作對,為了立威,說不得就是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連伸冤也沒有地方伸去。
自家的家族和門派,會為了自己一個,大張旗鼓,得罪仙門?
未必。
鬼谷谷主站了出來,輕咳一聲,言道:“老朽愿意聽從尊者號令,鬼谷上下,惟伏尊者之命。”
云姥輕拍云冰后背,好一會兒,云冰才從方才的震動之中緩過來,幽幽地總算:“修羅堂所屬,愿聽從尊者號令。”
呂陽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
只有這兩家之人表態,倒也不出預料,因為這兩家,一家是鬼神宗鬼谷,一家是修羅宗修羅堂。
前者原本便是黃泉門的統屬,在非常久遠以前,可以追溯到上古先民的時候,黃泉門并不是如今的不上不下的中型門派,而是魔道三宗之一,鬼神宗的宗主門派。
黃泉門中,有一至寶,名曰生死簿,足以統御鬼神宗諸人,而鬼神宗所修功法,亦多有倚仗黃泉門之處,它的本身,并不是粗壯的大樹,而是仿佛要依賴大樹纏繞而上的蔓藤一般,向來都是習慣了依附于其他勢力的。
諸天之中另有傳聞,說是黃泉門的至寶生死簿,或者其他一些足以掣肘鬼神宗高手的秘寶,落到了仙門手中,這個傳聞一直以來都真假難辨,但鬼神宗為魔道大派,早早便與仙門聯合,隱約有那么幾分依附的意思,卻是從萬年之前便早已廣為人知的。
先是有他們這般令魔道中人膩味的行徑,再有傳聞,傳聞的真假,反倒沒有了意思。
而修羅堂,自從修羅宗分出這一堂口,廣納諸天之財開始,注定了就是一個為有財有勢者所雇傭的勢力,也沒有什么可說的。
在這個時候,呂陽倒是意外想起,修羅堂曾經接受雇傭,派遣銀牌殺手追殺自己,而這位堂主云冰,似乎也曾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
不過現在相遇,她已經當上了堂主,自己也已是仙門尊者,卻是時事易變,物是人非了。
呂陽思及此處,繼續說道:“既然如此,在本座面前立著聽命,又有何不可?各位既是遵從仙門號令而來,公事之上,還是恪守上下尊卑為好,至于私下里,便是與本座坐而論道,本座亦歡迎之至,此為公私分明。”
鬼谷谷主腆顏道:“尊者所言極是,姜道友方才言行無狀,確實太失禮了,老朽在此也倚老賣老,說句公道話,該當向這位小友道歉才是。”
天刑堂堂主頓時對他怒目而視。
其他各家之人,既沒有著急表態順服,但也不敢再作出一副拒不配合的姿態,全都默然而立,微垂傲首,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卷進去了。
“不必了,此事便當沒有發生過吧。”呂陽揮了揮手,揭過此事不提。
他也知道。要天刑堂堂主啞口無言可以。但要他真正屈服,卻并非容易之事。
天刑堂堂主似乎也認識到了,形勢逼人強,訕訕立在一旁不再言語。
呂陽言道:“今有盤尊猖獗,以轉世之身為禍諸天,我等奉仙門之命追緝,理當同心協力,完成使命,不過,念著各家統屬不一。行事之風也大有不同,本座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各家各部。仍歸原本統屬,以方便調派。”
天刑堂堂主,賀鳴,劍尊等人聞言,不由眼中掠過一絲奇異之色,萬沒有想到,這個呂堂主如此張揚,竟也肯讓出這一步。
從剛才呂陽進來,命令撤去座位,然后又打壓諸家開始。眾人便不由自主生起了一個年少輕狂,張揚跋扈的印象,剛才之所以不言,也是生怕再觸了他的眉頭,平白的吃虧。
天刑堂堂主猶自帶著幾分不甘,略為沉吟,道:“尊者,各家各部,仍歸我等統屬?那敢問制令如何,靈玉丹藥調配如何。權責如何?”
這是眾人最關心之事。
呂陽道:“此事本座自有主張,稍后會向你等言明,不過現在,本座想與各位約法三章,預言在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天刑堂堂主暗哼一聲,但終究記著剛才的教訓。沒有再輕舉妄動。
其他諸人沒有見他再跳出來,不由略有些失望,只得道:“還請尊者指教。”
呂陽端坐首座,神色既不和藹也不嚴厲,如果是在此前,根本鎮不住在場的這些各家首領,不過現在,一場交鋒過后,眾人早已領教到了他的厲害之處,也不敢再隨意輕視,認真傾聽起來。
“此言之意,便是本座欲將統領各部的權柄,仍交由各位執掌,各部互不干涉,不過,統一皆由仙門掣肘,仙令一出,即要如實執行,不得推諉,疏漏,抑或以其他方式避開差遣。
本座不問過程,只問結果,但凡有令下,大可不另外稟報,細述緣由,只需要看最后有沒有完成使命,凡有功者必賞,有過者必罰,此為其一。”
呂陽正容言道。
“其二,各部派遣三百名精銳高手,來我座下聽用,但使令出如山,一貫執行,不得有違。”
“其三,此役過后,各部歸屬仍舊遵從仙魔盟約還歸本家,了清因果,斷不致拖延或者另生事端,而各人之功過,也將由本座上稟仙門,一一賞罰。”
呂陽這約法三章,其實蘊藏著多層的意思。
第一層,乃是各家權柄仍舊由各位首領自行掌握,他雖然有仙門賜予的統領之權,但也清楚,想要真正奪取這些人的權柄,掌握部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無非便是在大義上有個主帥的名分而已。
原本眾人擔心的事情,已經不必考慮,呂陽并不會異想天開地趁機奪權,徒生事端。
不過在這一層之外,他又補充了一點,那便是一旦有仙門令諭,必將言出法隨,斷不容許任何人推諉,疏漏,陽奉陰違。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情,他也不看具體經過如何,只看有沒有完成交代下去的任務。
第二層意思就是,各家都要派遣出精銳高手供他驅策,而這些精銳高手,不用說,也當是各家最為精華的部分,甚至是諸位首領親信心腹之人。
一來,交出這些人,給諸天仙魔各派做的表率便是,自家首領已經屈服于呂陽,連心腹部眾都愿意交到手中,為其掌握,二來,若是各家有私下里合縱連橫,共同違抗命令的舉動,這些人掌握在呂陽手中,也可以用作隨時掣肘,甚至于驅策他們彼此攻伐,私下里的聯合輕易即破。
所以,在此舉面前,不必耍什么陰謀心思,乖乖聽命便是,如果做得好的話,這些精銳和心腹,合用的人才,必然會安全交還。
他們既是精銳,又是人質,比掌控住了各位首領的親屬后人還管用。
而最后一層意思,則是寬慰眾人,仙門委任呂陽統帥諸家,為的只是追緝盤尊轉世,他并不會借著這由頭大索四方,抑或利用手中權柄做些別的事情,一旦了結。必將了清此間因果。
而且眾人也從他這一番話。品出了另外的一些東西。
比如,最重要的一點,功過賞罰盡操于呂陽之手。
誰家完美完成使命,誰家有功,誰家有功,都是他一人說了算,再則便是各家分配到的使命,也大有不同,有些人是坐而享功的輕松差使,而有些人則需要諸天各大洞天四處搜捕。還不見得能夠撈到好處……這一切,都在呂陽的手中。
呂陽想要分明上下尊卑,靠的就是這等操控賞罰,拿捏人質的法子。
只要呂陽手中掌握有論功過。定賞罰的權柄,縱使不直接掌權,別人也不得不敬畏他,聽從他的指令。
“說到底,這位呂堂主,還是要收權啊,倘若真的被他掌控了賞罰,我們及麾下所有修士,便只能乖乖俯首聽命了。”
“該如何是好?”
“答應,還是不答應?”
眾人各自暗地里傳音。議論。
忽然,賀鳴站了出來,沉聲問道:“尊者,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一條極好,不過,何為功過,恐怕不是那么好分明,是不是該由諸位首領公議。方可定論?”
“公議?不必了,本座之言,便是公議,因為本座奉行的是仙門之令,代表的是仙魔聯盟。而當初各派在紫霄山上盟誓,仙魔兩道。同氣連枝,便是早已定好的公議,否則,也不會到了如今,能夠召集各家,聯合搜捕盤尊轉世。”呂陽哂笑一聲,卻是果斷拒絕了。
賀鳴此語,聽起來極為公允,功過賞罰,的確應該事先分明,不過,若是分明了,一切便都成為公議的規矩,呂陽最大的權柄也將消失。
所謂公允,便是他們有九人,而呂陽只有一人,這本身便是最大的不公。
賀鳴一聽,這尊者雖然年輕,但也不傻,懂得緊緊抓住這權柄不放,不禁也大感羞惱,言道:“尊者莫非想要一意孤行?仙門雖然號令我等聽從調度,但各家各為其主,也是天經地義的,我等只是聽從調令而已,具體如何做,自有臨機決斷……
而且,如若尊者能夠賞罰分明自是極好,但若以一人之見,代替大家公議,只怕難以服眾啊。”
他本以為,呂陽要么看不透其中的關竅,要么,操之過急,但卻沒想到,呂陽竟能一面拋著統帥之權歸于本家的誘惑,一面收攏權力。
一向以來,收攏人心最為有效的手段,無疑便是恩威并施,而恩威最甚者,亦不啻于利益,性命兩者,若是在這里事先議定,便真的難以逆轉了。
呂陽聽到,不由得暗自冷笑。
這是一個老狐貍,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企圖。
當然,在場諸人,除了個別因為他事上位的,大多都是早已經歷過無數歷練的前輩高手,自然有看穿這一點的眼力,但他既然敢拋出此論,便不怕反對。
因此他并沒有急著反駁,反而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四周,淡然道:“難以服眾?是嗎,都有誰不服,說出來讓本座聽聽?”
眾人皆無言,完全沒有剛才那般不知輕重,出手試探的場面發生。
說到底,他們都被剛才呂陽展現的一手給鎮住了。回去之后,私下里如何且不說,至少當著呂陽的面,他們是不敢輕易造次了,免得出丑。
“諸位不言,本座便當你們都答應了。”呂陽說著,看了這賀鳴一眼,似笑非笑。
賀鳴別無他法,只得連忙改口說道:“尊者千萬不要誤會,在下并不是反對尊者的意思,只是事先提個醒而已……在下支持尊者決斷,只求尊者能夠公正嚴明。”
“本座如何會不公正嚴明?方才所說,不正是要將各部統屬歸于本家嗎,如此,你們的一舉一動,便關系著此次使命的成敗,自然也就需要賞功罰過,以正法紀。
至于為何不事先說明賞罰規矩,卻不是本座欲要操弄私權,而是臨機決斷,變化萬千,一時的得失,極難論證是否有功過,如果都交由大家公議,只怕大家反而會因親疏遠近,或者其他別的原因有所偏向,只能是先行交予本座,由本座作出最終的評判。
如此,諸位也大可以不必顧慮彼此之間合作或者競爭,盡量做到自己最好,你可明白了?”
賀鳴頓時啞然。
明明就是呂陽收攏賞罰權柄,隨心而治,卻硬要說成是為了他們好,而且臨機決斷,變化萬千,很難誰得清誰有功有過,如果各家都擁有公議之權,難免便會因為一己之私,或者親疏遠近關系各不相同而有失公允。
他質疑呂陽的理由,一下反而就變成了呂陽必須要掌控這賞罰之權的原因。
不過,若是他再在這一點糾纏不清,卻反而是心中有鬼,想要謀取私權了,旁的人若是愿意附和還好,沒有人附和,一人和呂陽頂杠,實屬不智。
當下,賀鳴只得言道:“尊者高論,在下受教了,方才所言,是在下有失考慮,還請尊者勿怪。”
呂陽暗自一笑,心里也知道,這位賀鳴賀堂主,內心只怕還有不服,不過他倒是能屈能伸之輩,說不通理便立刻服軟,比死頂著不肯道歉的天刑堂堂主圓滑多了。
其他人,多半也是這般的想法。
呂陽沒再理會他們:“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再談其他了,時封,你來向諸位首領說一說,目前仙門掌控的盤尊轉世的情報。”
“是。”時封躬身應了一聲,便開始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