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哭的聲音如此刺耳,蓋過剛才她隱忍的哭聲。無論誰進屋來看,都是十幾歲的女孩子因父親的事嚇得手足無措。
琳怡的眼睛越揉越疼,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父親從福建回來報信,就被衙門扣住了,夫人現在又這樣一說,我父親不是沒有了活路。”
“我父親已經是京官,福建的事和我父親沒有了半點關系。父親在福寧公事已經交代好,返京途中遇到郡王爺,郡王爺的船翻了,夫人沒見過汛期的時候,江水湍流別說是人,就是房屋也能被沖散的……順著河道一轉眼就沒了……父親不管不顧地找了幾日也沒找到……”
外面的人應該能從她的話中聽出里面的意思。父親是主動要辭去福寧的差事進京的,父親若是一心系著福建的事,何必走這一遭。
周夫人的話說的不清不楚,干脆她也說的迷迷糊糊。
周夫人要說成是康郡王被人陷害,她就偏說說汛期水災……
人為陷害可以將父親和康郡王綁在一起,天災卻是誰也意料不到的。
周夫人說那些她們無法辯駁的,康郡王出事時的情形,周夫人也不能隨便猜測。
周夫人目光一閃冷峭,卻立即變成了哀傷,“這孩子快起來……外面的事你小孩子哪里知曉,就連我……也是被蒙在鼓里……”
琳怡搖搖頭,“平日里……我定是不敢求夫人……事關父親……我們好不容易回了京……”說著去看田氏,“和祖母、兩位伯伯一家人還沒團聚幾日……就……就……父親早晨走的時候……還托兩位伯伯一定要照看家里……今天早晨父親說的話二伯母也聽到了……”說著仰起頭來向二太太田氏求助,“是不是二伯母?”
“二伯母還說念經能消災,大家誠心求拜說不得郡王爺就回來了。”周家人本來沒請二太太田氏,田氏跟著過來還不是打著要念經的口號。既然如此關鍵時刻就要盡人事,而不是作壁上觀。
田氏還沒說話,旁邊的琳芳坐不住了。拿起姐姐的威風,“六妹妹你怎么能頂撞夫人,大人的事你哪里懂得。夫人怎么說,你聽著就是了。哪有我們插嘴的份兒。”
琳怡這才抬起怯生生的臉,“夫人您聽……連我四姐姐都這樣說了……”隨便誰都能訓斥他們一家。
琳芳大怒還要說話,卻被二太太田氏看了一眼,只好忍下來。
二太太田氏一臉為難。
蕭氏起身去攙扶琳怡,“夫人不要生氣,我不會說話……我家六丫頭也是擔心她父親,這才沖撞了夫人。”
陳二太太田氏以慈悲為懷。也該關心照顧弱者,“六丫頭年紀小不懂事,夫人萬別生氣。我們不過是私下里說說,最終都要看朝廷怎么處置。”
方才的言辭激烈,變成了現在的隨便說說。田氏還真的會解圍。
田氏想要和周夫人交好,便拿身邊的人做棋子。
和宗室交好能如何,還不是與虎謀皮,哪日不小心就要陷進去。她現在雖然得罪了周夫人,卻沒有落人口實,怎么算都劃得來。將來周十九回來,那就是他們自家的事。
周夫人溫和地道:“六小姐快起來吧,地上涼,年紀小的女孩子哪里受得住。”
蕭氏掉著眼淚將琳怡扶起來。兩個人才坐下。
外面的丫鬟就來道:“寧平侯夫人和建國侯夫人來了。”
原來外面的是兩個侯爺夫人,勛貴之間都有聯系,周夫人那番話是想要透過兩個夫人傳到成國公耳朵里。
琳怡想到這里不禁嘆氣,周十九真是悲哀。周夫人關鍵時刻只是想著要怎么在這件事里獲利,完全沒有擔心周十九的死活。
陳家女眷向兩位侯爺夫人行了禮。
兩位侯爺夫人邊安慰周夫人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屋子里的陳氏母女。
一個懦弱,一個幼小。周夫人是有意要將整件事賴在陳家頭上。
建國侯夫人忽然想起來問蕭氏,“三太太,你們在福建那么多年,有沒有被水沖走卻安然無恙的?”
蕭氏急忙迎合著點頭,“有……有……有的。”
琳怡也跟著道:“發了洪災,有不少被沖散的家人,后來又聚在一起的。郡王爺吉人天相……”
聽得這話,周夫人忍不住又掉下眼淚。琳芳在一旁奉茶倒水儼然一個稱職的媳婦。
不一會兒周氏提出要講經,正合了周夫人心意,這樣在周家一整天,田氏母女倆和周夫人親近了許多。
從周家回來,琳怡徑直去了長房。
“怎么樣?”長房老太太遞了一碗銀耳蓮子羹給琳怡。
“虎穴狼窩,”琳怡將周家的事說了,“周夫人不像表面那樣喜歡康郡王這個侄兒。”
長房老太太并不意外,“那是自然,不是親生的兒子又拿了爵位……要知道宗室里的爵位,沒有了嗣子是要從旁支過繼的,康郡王這支沒有了后嗣,爵位會落在誰家可想而知。康郡王若是死了,周夫人只需撇清弊處,坐享其成。現在最大的弊處莫過于和成國公為敵,周夫人說成是你父親拉著康郡王查福建,也就是說不是周家在算計成國公,頂多算是受你父親蒙蔽才做出這樣的舉動。”
琳怡揉揉酸疼的眼睛,雖然洗掉了辣粉可還是不舒服,“所以這是要置父親于死地,父親若是死了,整件事一了百了。”琳怡說完擔憂地看著長房老太太,“就算我反駁了周夫人,父親在衙門仍舊危險。”
“那也未必,”長房老太太伸手整理孫女的衣衫,“康郡王出了事,鄭家和林家都似驚弓之鳥,皇上那里他們自然會去說。”
雖然琳怡也知道這個道理,心里仍舊擔心害怕。
長房老太太夸贊琳怡,“你這一跪,跪的好。好讓周夫人知道,我們家雖然沒落了,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
琳怡想到今天周夫人看她的眼神,總之這件事過后,大家還是少見面的好。
長房老太太看著琳怡將銀耳蓮子羹放在一邊,懨懨地道:“這是父親最喜歡吃的。”
長房老太太嘆氣,“你老子這次就算能安穩回來,也要掉層皮。”
周夫人坐在透亮的黑木椅子上,除去臉上厚厚的脂粉,頓時沒有了憔悴的模樣,只是微皺眉頭,表情深沉。
申媽媽彎腰道:“陳四小姐向奴婢問這邊有沒有郡王爺的消息。陳六小姐倒是什么也沒說,”說著目光閃爍,“奴婢瞧著那六小姐不是好相與的,句句與夫人針鋒相對,仗著年紀小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能跪下來說出那些話,她從前真是小看了她。周夫人眼睛翹起來,“她能這樣膽大八成是得了消息……”
申媽媽轉轉眼睛,“莫不是郡王爺沒事。”
周夫人冷笑,“他什么時候和我有過真話,就算是要給成國公設圈套也不會事先知會我!”
申媽媽束手道:“那要怎么辦?”
周夫人道:“等著看吧,戲做足了自然會有消息。”
康郡王在福建落水的消息傳開,京城里一下子炸開了鍋,不時有人悄悄向陳家下人打聽消息。衡哥在書院整日被人圍著問,蕭氏向娘家求救也不見有什么成效,陳允遠自從上次進了衙,就再也沒能回家。
有人說康郡王是被人陷害,也有人說犯了鬼神,各種各樣的消息撲面而來。
鄭七小姐哭了好幾次,給琳怡些的書信也都是康郡王從前的事,琳怡這才知道康郡王的身世挺坎坷的,所以說王孫貴胄也有傷心的事,不過是表面風光罷了。
惠和郡主因此大病了一場,鄭家唯一的好事是,貞娘在第二次打罵鄭三爺屋里的丫鬟,差點讓丫鬟跳了井之后,鄭老夫人忍無可忍將貞娘母女回褚家,貞娘在鄭家作威作福的日子到頭了。
鄭家的意思是選妻選賢,若是褚家顧著兩家婚約,就從族里選品性賢良的女子來和親,到時鄭家絕無二話。
褚氏族里果然有人想要攀這門親事,卻不想被貞娘母女知曉了,貞娘母女罵族里人為了眼前利益與鄭家一起欺負她們孤兒寡母。褚家的事一時之間也鬧得街頭巷尾人盡議論。褚氏族里打成一團,鄭家反倒落得了清凈。
長房老太太和琳怡提起此事,“那老東西當了多少年的主母,這點事還能難得住她。”
這事要是發生在父親被關之前,琳怡大概會有精神唏噓一番,現在琳怡卻沒有了這個精神,只等著福建的事出結果。
好在沒有讓人等太久。伴著一場秋雨,從京城調去福建尋找康郡王的官兵奉皇命打開福建幾地的官庫,看到的是只放了半庫的庫銀。
福建的案子正一步步被揭開,陳允遠終于從衙門里回來了,和陳允遠一起來陳家的還有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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