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怡在長房老太太身邊聽京里的消息。
“大老爺和二老爺一起出去了一趟,之后兩個人就不說話了。”
長房老太太“哼”了一聲,“到了緊要關頭,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大伯和二伯是斷定父親不會活著回來了。這樣長房老太太就要從他們中間選出一個做繼子。
白媽媽接著說:“二老太太氣得不輕,家里已經請了郎中。四小姐也被關在房里思過。”
現在二老太太董氏一家是雞飛狗跳。
在族里的大太太董氏和琳婉也不輕松,白媽媽低聲道:“二老太太讓人捎信過來請大太太回去侍疾呢。”
長房老太太笑一聲,“就讓她們姑侄兩個慢慢合計吧,”說著頓了頓,“二老太太定會讓人去族里求幫忙,你讓人跟住了,看看是誰幫著二老太太搗鬼。”
白媽媽道:“老太太放心吧,咱們布置了這么久,關鍵時刻奴婢哪敢疏忽。”
趁著這個機會,她也要看看族里和董氏串通在一起的是族里哪一支。
白媽媽下去安排,長房老太太才將小蕭氏捎來的信打開,京里的情形十分緊張,鄭家偷著捎信給小蕭氏,陳允遠在獄中雖然受苦,但是性命無礙。
長房老太太將信收起來,“這也算是好消息。”
琳怡點點頭,接下來就等著福建那邊一錘定音。
除了蕭氏的信,家里還送來了齊三小姐和鄭七小姐寫給琳怡的信。
琳怡去內室里拆開信看。鄭七小姐在信中說,惠和郡主每日都埋怨康郡王,放著輕松的差事不干卻要去接福建的燙手山芋。惠和郡主一邊擔心一邊讓人出去打聽,希望康郡王能順利回京。鄭七小姐又問琳怡通州怎么樣,說到陳允遠的事,鄭七小姐安慰琳怡,別太擔心。一定會好的。琳怡不由地一笑,別看鄭七小姐性子直率,卻最不擅長說這種安慰人的話。就連寫到紙上都嫌晦澀,比起琳婉收發自如的善心就是這種微澀的言語才讓人覺得心里暖暖的。
琳怡讀完信就要將信裝回信封,卻發現信封里還有一張折好的字條。琳怡將字條打開。里面的字跡和鄭七小姐的完全不一樣,筆力剛勁,字形卻俊秀,上面只寫了一行小字:接到信后,十五日內到福建。
十五日內到福建。
琳怡眼前忽然浮起周十九的影子。
這個人托鄭七小姐給她傳消息……他是知道她就算心里不愿意也肯定會看字條,這個人一言一行就離不開算計。
琳怡看看鄭七小姐寄信的日期,那就是還有七八日就會到福建。
收起鄭七小姐的信,琳怡端起茶來喝。好半天才想起來齊三小姐的信還沒拆開。
齊三小姐的信不長就是問候琳怡,請琳怡回京之后去齊家做客。
接下來的日子,琳怡就是數著過。好在族里的空氣還算高爽,琳怡和衡哥跟著長房老太太又看了幾場大戲。
二老太太董氏讓人給族里的五老太爺送了柄玉如意。二老太太董氏為了心愛的小兒子陳允周不惜花費銀子,大太太董氏不甘示弱,頻頻和四老太爺家的媳婦走動密切。五老太爺到宗長家做客,四老太爺也跟著去了,兩家一來二去打起擂臺來。
老太爺在宗長家發威,兩個老太太就私下里輪流找長房老太太說話,一開始衡哥和琳怡還在碧紗櫥里聽一聽,幾次下來兩個人就都失去了興致。
衡哥出去和族里的兄弟約玩,琳怡一邊做針線一邊打瞌睡,琳霜見琳怡無聊,干脆將她拖出去,“走,幫我去選陪房丫頭。”
前世琳怡嫁去林家時也經過這樣的事,不過那時候她只帶了玲瓏和橘紅,其他的都由蕭氏幫著安排。
“身邊的兩個大丫頭肯定是要帶的,還要選兩個姿色好又忠實的二等丫頭。”
姿色好又忠實的。
見琳怡一怔,琳霜低聲道:“將來是要留在屋里做通房的,這樣嫁過去之后才能萬無一失。”
琳霜竟然連這點都想好了。
兩個人走到僻靜處,琳霜才支支吾吾地道:“我母親讓人打聽了,他屋里有兩個近身的大丫頭,都是十分有顏色的,這樣一來從前家里幫我準備的就差了些,這次再選一兩個放身邊。”
想的是好,可是做了通房的丫頭能跟主子一條心嗎?
琳霜在十個女孩里選了兩個家生子,琳霜道:“家生子好,老子娘都在娘家這邊,她的賣身契也攥在我手里,就算鬧也鬧不出大天去。”
妾室再怎么樣也越不過主母去,就看她是跟誰一條心。
琳怡跟著琳霜提前接受了些做主母的經驗。成親之后先要想方設法將夫君留在自己房里,哪怕是利用身邊的丫鬟,等到懷了身孕生下子嗣,正室的位置就算坐穩了。
女人只要嫁了人就要想方設法穩住自己的地位。
琳霜的性子最后都聽得垂頭喪氣,靠在琳怡肩膀上,“你說我連他正經的性子都不知道,就要想著怎么才能投其所好,不但要將我嫁過去還要選幾個美貌的丫鬟給他……平常就覺得母親懲治那些姨娘手段太殘忍,現在輪到自己……真是讓人恨啊,”說完仰起頭看琳怡,“你將來會嫁個什么樣的?”
琳怡苦笑,這誰能說得準,長房老太太看上齊二郎,她心里也能接受,只是齊家躲躲閃閃,看樣子是要等到齊二郎春闈過后有了功名再提婚事。
琳霜說著開始細數自己的幾個姑表親,“程二好色,李三懦弱,李四……小氣,性子又怪,動不動板著臉人鬼莫近,看到他就晦氣。算來算去就是這幾個爛頭蒜,沒有一個能配得上你。”
琳霜提起李四明顯比別人說的多。
琳怡試探著問:“李四郎是誰?”
琳霜眼睛更多一層陰郁,“我姑母家的庶子,整天滿口要爭前程,就他那樣及不上你哥哥半點,竟然還敢學著別人……不過就是鄉巴佬,還要和大戶人家的子孫相比。”
原來琳霜心里想的和最終嫁的是兩回事,怪不得琳霜會覺得委屈。正經人家的嫡女配了旁人家的庶子會讓人笑話,陳家的長輩是不會答應的。
琳霜不聲不響地掉著眼淚,琳怡只裝作不知曉緊緊拉著琳霜的手。
琳霜擦干了眼淚,拉著琳怡往回走,到了長房老太太的住處,白芍上前給琳怡、琳霜見了禮道:“長房老太太去大房了。”
琳怡低聲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芍道:“四房、五房兩家的媳婦打起來了,聽說動了手流了血,長房老太太過去勸架……”
琳霜本來繃緊的臉一下子有了笑容,拉起琳怡,“走,走,走,帶你去開開眼界,你們三房長期在外做官,哪里見過這個。”
琳霜是大房的孫女,自然最是了解周圍地形,帶著琳怡走過幾段彎彎曲曲的路,就看到大房老太太的院子。
琳霜和琳怡躡手躡腳地靠近,然后在長廊處停下來走到廊下,正好眼前有一叢花草能擋住兩個人的身形。
琳怡伸出頭去看,就見到一個婦人捶著胸口大哭,“我哪里還有活路呦,這明擺著是有人撐腰就欺負人,今天干脆就在族里說清楚,宗長不管就去見官。”婦人身邊有人伸手去攙扶,那婦人彪悍一手將那人打開,接著哭,“今日之事就別想不聲不響地就算了,誰也別攔著……”
那婦人轉過頭來,琳怡看到婦人的大襟兒上血紅一片,遠遠看去好不嚇人。
琳霜道:“這是五房家的奶奶,別看長得嬌弱,其實就是個破落戶。她那鼻子從小摔跤留了病,不小心碰到就要淌血,她是故意留著那些血跡嚇人的。”
屋子里傳來婦人不服輸的聲音,“不過就是你自己碰流了血,你還要見官,去啊,咱們就去,看到時候誰丟臉。仗著娘家有幾個臭錢就肆意妄為……陳家的祖宗啊……你們睜開眼看看……現在真是變了天……什么東西都能進我們陳家的門啊……”
這可真是……
京里大宅門里的婦人,不過就是翹著眼睛明里暗里譏諷。在福寧時偶爾能聽到婦人罵人,那也不過是一句半句,今天這樣的情形琳怡還是第一次見。
最后還是大房老太太發了怒,“誰要是再說一句就給我攆出去。”
兩個婦人才住了嘴。
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不過這事放在長房也是司空見慣了,大房老太太將二人都罵了一通,兩個人在屋里低了頭,出來之后又眼神交鋒了一陣才各自離開。
琳怡和琳霜無戲可看,手拉著手慢慢退了出去。
到了晚上,長房老太太才從大房回來。
看到長房老太太臉上的笑容,琳怡臉上一喜,“伯祖母,族里答應要立我父親為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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