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霜在屋子里哭,“他打死了人,已經押在大牢里了。都是因為我們家被人欺負,他強出頭才會這樣。”
打死了人?要知道貞娘打死了鄭家的丫鬟,還是褚氏一族出面求了鄭家,下人們假證是丫鬟舉剪子自戕這才糊弄過去。鄭家要不是為了擺脫褚氏也不會這樣安排。內宅里出了人命都是這般花錢遮掩,可若是在外面就……
琳怡試探著問,“那要怎么辦?有沒有花銀子打點?”
琳霜黯然地搖頭,“這些日子族里人沒少為這件事奔勞,可是那邊發下話來,非要官府決斷不可。”
琳怡道:“打死的是什么人?”誰會在滿是陳氏族人的地方欺負陳家人,這樣的人肯定來頭不小。
想起這個琳霜又生氣又委屈,琳霜想著視線模糊,“是宗室家里的下人,所以才……怎么都沒用。”
得罪了宗室。琳怡睜大了眼睛,宗室怎么會去三河縣那種地方。
“都是那些田莊惹的禍,”族里的三太太在長房老太太面前垂頭喪氣地說經過,“原來咱們家那邊的莊子是從宗室手里買來的,老太太大約也記得,您的那個莊子也是……現在宗室突然來到族里,要將田產收回去。”
宗室子弟游手好閑,靠朝廷養廉銀子不能過活,就將之前祖宗買來的田產也敗了出去。要知道宗室手里的都是好地,當年聽到宗室要賣地,陳氏族里就動了心思,果斷地將大片土地都購置在名下。
長房老太太那莊子能旱澇保收。也是因土地好才會如此。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當年賣地是做好的文書,現在怎么能說收就收回去。”
族里的三太太心里更加委屈,“可不是。就算是宗室也要按照文書上的來,再說這件事已經有二十多年。原來那些田莊買來的時候都是無人打理,現在山上已經種了果樹,地上也做了暖房。那些人又要按照當年文書上的銀錢買回,這……怎么也不行啊。”
琳怡和琳霜走到隔扇,正好聽到這些話。琳霜這些日子已經聽習慣了這些話。并不為所動。琳怡就忍不住皺起眉頭。就算是宗室也不能這樣無法無天。
長房老太太隱忍著怒氣,仔細地問族里的三太太,“那葛家的哥兒怎么會打死人?”
族里的三太太道:“宗室里來的那位爺不聽我們說話,就要將莊子上的家人攆出來,葛家的哥兒交游廣闊,就想從中說和,結果……”說著頓了頓,“不知怎么的就說到我們家姐兒身上。大概是言語很是不干凈,葛家哥兒一氣之下推了宗室家的下人一把,當時那下人只是摔傷了臉面。并沒有其他,誰知道第二天就說死了。官府立即就去拿了葛家哥兒。”
當時沒事過后死了,這樣竟然也能判打死了人。
長房老太太道:“就沒有人替葛家哥兒作證?”
族里的三太太搖頭,“開始都是肯的,到了公堂上就都換了說辭,一下子就定了案。”
這是早就安排好的陷阱,就等著陳家人跳下去,琳怡看看身邊的琳霜,怪不得琳霜會這樣著急,整件事本來和葛家哥兒無關。
族里的三太太嗓子略啞,“那是個好孩子,琳霜沒有進門,就算他不幫忙我們也不會埋怨他。”
琳霜手指攥的越來越緊,琳怡伸手過去拉住琳霜的手,琳霜手一松掌心都是濕冷的汗。
這里面的曲折長房老太太不用去打聽,陳家定然是用盡了法子,否則也不會求到她跟前,“那家宗室打聽清楚沒有?是哪家?”
族里的三太太道:“聽說是興祖三子一支,原是封為輔國將軍,遞降到閑散宗室。”
太祖登基之后,追封祖父為興祖,興祖的三子那是遠親。這樣的遠親宗室大周朝不知道有多少,還不至于會這樣明目張膽的害人,背后定是有人支持。
陳家最近哪里得罪了宗室?
族里的三太太道:“我們是在沒法子了,只能上京來看看還有沒有轉機,總不能就眼看著葛家哥兒就被……就被……”三太太忍不住的眼淚掉在手背上。
不會那么容易就將事解決了。
長房老太太聽著嘆氣,“族里有沒有想出個章程?”
琳怡將琳霜拉到一旁的錦杌上坐著,聽外面說話的聲音。
族里的三太太道:“我們老爺和宗長說好了,只要葛家哥兒能回來,族里的土地都還給宗室,我們家名下的田地自然不必說,旁人家的,就由我們家來補銀錢。宗長這些日子就是四處奔走安排這件事,”三太太從身后媽媽手里將盒子拿出來遞給長房老太太,“已經收上來大半……”
雙魚鎖一開,長房老太太看到厚厚的土地文書。宗室無非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不花費任何銀錢就將這么多土地收入囊中。拿出這么多田地,族里三老爺、三太太一家該是用盡了銀錢。
一條人命,換來這個結果,無論是誰都會見好就收。
只是這未免太冤了些。
大周朝總有法度,就算宗室也不能亂來。
族里的三太太喝了口茶,茶流過嗓子火辣地如同割肉般難受。
長房老太太看看族里的三太太,“你先去歇歇,我就讓人去打聽打聽,再想法子。”
族里的三太太聽說老太太能幫忙,感激地千恩萬謝。
長房老太太道:“我們都是陳家人,用不著這樣客氣。”
白媽媽領著族里三太太去歇著,琳霜勞累了一路也打不起精神自去睡一會兒,屋子里就剩下琳怡和長房老太太。
不能當著族里三太太的面說的話,長房老太太和琳怡說起,“這件事不簡單,看來是必然要用銀錢才能買葛家哥兒的命了。”
遇到這種事,把柄攥在別人手里……
“不光是要那些田地,否則在宗長出面就該有些眉目了,不用等到族里找到祖母。”琳怡伸出拳頭給長房老太太捶肩膀。
長房老太太頜首,“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現在人在大牢里不能硬碰硬,否則真的鬧開來,葛家爺性命難保,我們陳家從此之后也無立足之地。”
莊子是身外之財,不比性命重要,琳怡心里就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只怕是就算花銀錢,這件事也不會十分順利。”
長房老太太握住手里的佛珠,“明日我托人去打聽打聽再說。”
晚上琳怡和琳霜睡在一處。
琳霜盯著床上的帳子,好半天才幽幽地嘆氣,“我已經想好了,若是他死了,我也沒臉活在世上,干脆一條綾子吊在梁上也算還了他的命。”說著嘴角彎起淡淡的笑容,“只要這樣想,心里就會舒服很多。”
琳霜直率的性子,不是隨便說說罷了。
琳霜說完話覺得痛快多了,起身從矮桌上拿了一塊玫瑰山楂盔兒吃。
琳怡勸她慢慢吃別噎著。
琳霜卻越發吃的快了,幾口下去果然嗓子不舒服,琳怡忙從玲瓏手里接過茶送到琳霜手里,琳霜喝了茶,轉身蓋了被子嗚嗚咽咽哭了一個時辰才算止住。
琳怡讓玲瓏將屋里的燈撤下,兩個人手拉著手躺在床上。
琳霜道:“人這輩子難不成就這樣了嗎?”
琳怡也不接口,仔細聽著琳霜將苦悶傾訴完了,才安慰琳霜睡下。
有些人一念之間,就能毀掉別人的一生。這種事琳怡感同身受,所以她這輩子才會小心翼翼,盡可能不讓自己出錯。
可,不是不出錯就不被人害。
康郡王的嬸娘周氏每日卯時起身,梳洗干凈之后先喝一杯淡茶,然后聽申媽媽講家里的事。
周大太太甄氏也會早早上門請安,說些周夫人愛聽的話,“娘用了御賜的蜜粉,這些日子眼角的皺紋也似沒了似的。”
周夫人微微一笑,“哪有這么夸張,人還能返老還童不成?”
周大太太捂嘴笑,“誰說不能,娘還不是活生生的例子,等到下次宮里再賞了,我定要向娘要幾盒粉來用。”
周夫人看向申媽媽,“瞧瞧,明著向我要東西。”
“別人的東西媳婦還不要,”周大太太目光閃爍,“也就是您屋里的東西,我都好好用著呢。”
周大太太說了會兒話,就起身告辭。
申媽媽這會兒上前道:“郡王爺今兒沒有上朝,看來是有話想和夫人說。”
回來了好些日子,終于肯來說實話了,周夫人端起茶潤潤喉,“那邊的事如何了?”
申媽媽道:“聽說陳家族里人已經上京了,現下就住在陳家長房里。看來陳家長房老太太要出面幫忙了。”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讓人聽著消息,別大意了。”
申媽媽躬身,“您放心吧,”說著頓了頓,“您說郡王爺回來這些日子天天往南書房跑,忙的腳不沾地,會不會自己向皇上提起婚事。”
周夫人搖搖頭,“郡王爺不是性子唐突的人,無論誰也不能不經長輩在婚事上自作主張。郡王爺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再說,只要她不出面,就算元澈自己說了,皇上也不會準的,到頭來,元澈還是要來求她。
熬夜看奧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