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的人看透世事,想要讓人如意其實也簡單的很。康郡王誅殺成國公立下大功,她就做一回人情也沒什么,老太后半抬眼睛,“康郡王年紀不小了,差不多的宗室子弟就算沒有大婚也都定下了。”
幾日的暗示終于起了效用,周夫人自然而然露出慈母的笑容來,“可不是,都怪我東挑挑西看看耽擱了時間。”這話的意思很明了,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就會更費心,生怕會不如他的意。
老太后笑道:“有沒有看上哪家的小姐?”
周夫人想了想才謹慎地開口,“太后娘娘,您可知道原來的廣平侯陳家。”
廣平侯陳家。
老太后仔細思量,“我是年紀大了,一時也想不起來了,你說的廣平侯……”
周夫人又道:“如今廣平侯的爵位已經沒有了。”
被奪爵的勛貴?
老太后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說的是陳家六小姐吧?最近我可是時常聽到這個名字,聽說在火堆里救了祖母,是難得的孝順孩子,他父親是個清流,之前因成國公的事下了大獄,而今提了吏部郎中。”
周夫人心里蹦起的琴弦豁然斷了,腦海里瞬間一片空白,太后怎么會這樣了解陳家的事,再看太后十分滿意的表情。
旁邊的女官笑著向周夫人使眼色。
這是提醒她該求太后做主成全這門親事。
早就步好的網,就等著這時候收起。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賜婚只有長輩去恩求,她以為抓住這一點主動權就在她手里。卻沒想到……
周夫人回想起周元澈請她進宮求賜婚時的情景。
周元澈只說:“請嬸娘進宮幫侄兒求皇上賜婚。”
求賜婚,卻沒說求的是哪家的小姐。
她怎么就疏忽大意,還以為周元澈不懂內宅里的事,正好讓她一手安排。
原來只是個誘餌。
不引著她,她怎么可能賣力氣來宮里求賜婚。
一點一滴都仔細算計。
養了他這么多年。才知道他的心機遠遠超出她所想,他就讓她看著,然后慢慢地動手腳。
若是她這時候說陳四小姐。就像駁了太后的好意。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切由不得她。
周夫人覺得胸口發沉,嘴角如同被吊了石塊。想要彎起露出個笑容是那么的困難。
慈寧宮。不是她能主宰的地方,她和旁人一樣要小心翼翼察言觀色。
周夫人穩住心神,她這些年見的風浪也不少,不會一下子被打垮。這條路不能走,她自然有別的法子。
周夫人想著跪下來,畢恭畢敬地拜下去,將臉貼在細密的錦緞上。
從宮里出來,周夫人看向身邊的申媽媽。“放口風出去,皇上要給郡王爺賜婚了。”
申媽媽頜首,“奴婢一定安排妥當。”
賜婚的消息很快就傳到陳家。長房老太太聽了攥住手里的佛珠。“打聽清楚了?要給康郡王賜婚?”
白媽媽道:“二房那邊已經炸開了鍋,二老太太、二老爺、二太太高興的不得了。四小姐要嫁給康郡王不說。而且還是賜婚,這可是求不來的風光。二房那邊的媽媽過來說,好事成雙呢。”
這是故意說給她們聽的。
四小姐得了好親事,長房那邊下人議論的也多起來。說四小姐天生富貴,命好是求也求不來的。言下之意長房老太太早就為六小姐安排親事,卻一再出差錯。白媽媽心里不禁嘆息,六小姐的婚事也是太坎坷了些。
白媽媽將打聽來的事一股腦說給長房老太太聽,“聽說是周夫人親自進宮求來的。”
這就難怪了,長房老太太重新轉動手里的佛珠,周夫人喜歡二太太田氏,琳芳又頻頻去周家做客,周夫人看上琳芳的傳言早就有,只是……自從她見過康郡王之后,就覺得田氏想謀這門親事不容易。
所以她才會覺得出乎意料。
白媽媽道:“您看,會不會是因為董家?”
董家。
在情勢面前,所有一切都變得薄弱起來。
現在的局勢,顯然陳家長房不如二房,不論是誰要結親都會這樣掂量。
長房老太太半闔上眼睛,“可能。康郡王是武將,攀上董家對他有利無害。直接和董家女結親又太過顯眼,這樣繞開些倒合乎宗室結親的習慣。”
白媽媽情緒有些低落,“您說說,這也太……四小姐這就做了郡王妃。日后二太太那邊還不知道要怎么欺負人。”
小蕭氏也覺得這不是好事,“我們老爺和郡王爺總算有些交情,若是郡王爺就成了二伯的女婿,那日后……”成親之后,自然丈人近了,“娶哪家閨秀不好,怎么偏是到了咱們家。”
消息傳了幾日,這門親事越來越有步入正軌的感覺。
二房那邊開始籌備琳芳的嫁妝,因婚事還沒有公開,二太太田氏的意思不要鬧的眾人皆知,還是慢慢辦才妥當,琳芳卻覺得衣櫥太空蕩,非要現在開始做衣裙。這樣就用到了專門給陳家做衣衫的成衣匠。
以至于琳怡要做的夏衫都趕不出來。成衣匠再三賠禮道歉,“若是小的不來一趟就是哄騙老太太、太太、小姐,四小姐要的衣裙都要小的親手來做,小的只有一雙手,真的做不來。這樣定會耽擱六小姐穿新衫。”
白媽媽十分不高興,琳怡倒是覺得沒什么,去年她還有做好的夏衫沒穿呢,再說成衣匠又不是只有這一個,長房老太太也不想在這上面惹氣,揮揮手就將成衣匠放走了。琳芳的衣裙就開始轟轟烈烈地做起來。
琳芳的風光還不止這一件。
琳芳屋里的女紅做不完,家里的庶女分擔了一部分,另外一些就到了琳婉、琳怡手里。
琳婉先拿了繡品讓琳怡挑,剩下的她來做,“有一件是要雙面繡,我實在做不出,只能幫六妹妹打下手。”
指明要雙面繡就是專門給琳怡準備的,旁邊的玲瓏皺起眉頭。
琳怡將矮桌上的繡品挑幾件讓玲瓏收起來,“那我就幫忙繡這些吧!”
等到琳婉走了,玲瓏才負氣道:“小姐就是好說話,憑什么我們幫忙繡這些東西,二房專做針線的下人不知道有多少,哪個不能繡了?”
琳怡喝了一口水抬起頭看玲瓏,“所以,你生氣做什么?”
玲瓏看著小姐滿不在意的模樣。
“我挑的這些都是家里的丫鬟能做的,讓她們做來也就是了,至于雙面繡,本來就不容易,我怕累了眼睛,放旁邊有空的時候磨兩針,”說著頓了頓,“聽竹和白芍姐姐不是都想學雙面繡嗎?我就用這個慢慢教。”
玲瓏聽得這話心里舒服了些,可還是被逼的爆發出來,“這就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旁邊喝茶的橘紅一下子嗆出水,看到書就頭疼的玲瓏,竟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也不全是壞消息。
陳允遠下衙回來將齊家二郎的情形說了,“明日就要放人,受了些皮肉之苦,命總算保住了。”
長房老太太微露笑容,“人放出來就好,其他的倒可以從長計議。”
這消息若是在陳允遠做吏部郎中之前得知,長房老太太定會非常高興,可如今陳、齊兩家的誤會還沒解開,長房老太太心里就是另一番滋味。
陳允遠也覺得提起齊家,心里的那層隔閡擋在那里就是不舒坦。不過齊家二郎保住性命倒是讓他松了口氣。
長房老太太最終也發話,“咱們家本來就不欠齊家的,既然是誤會,就等將來順理成章地解決。”
陳允遠深為贊同,通過這次的事,他是覺得齊家這樣的書香門第實在不大好交往。相處深了不是淺了也不是,話不能直說就是一味的猜測,再加上書香門第天生的那股傲氣,陳允遠幾次抓住機會想要和齊二老爺解釋,結果都沒能拉下臉皮道觀。
齊三小姐倒是給琳怡寫了封信,信里謝過陳家長輩和琳怡。琳怡正提筆給齊三小姐回信,琳芳一下子闖了進來,嬌笑著走到琳怡書桌前,伸手就將齊三小姐的信拿起來,“聽說齊家二郎被放回家了,”說著頓了頓,眼睛一亮,“這次可別再出差錯。”
聽話要聽音,琳芳指的是琳怡的婚事。
見琳怡只是吩咐丫鬟將齊三小姐的信放好,并不接話,琳芳面上露出譏誚的笑容,等她將來成了郡王妃,琳怡還不是要向她行禮,這樣想著心情就無比的愉快,“祖母明日要辦宴席,特意讓我來請長房老太太、三叔、三嬸和妹妹過去呢。”
琳怡抬起頭看向琳芳。琳芳早就一心想要嫁給周十九,現在終于得償心愿,整個人也變得明艷照人起來,唇紅齒白、面若桃花,嬌滴滴地站在那里宛如一池被吹皺的春水。
文檔明明保存了,發書的時候卻發現少了一千字,被電腦吃了?
趕緊重新寫。
太郁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