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蕭氏要出去待客,琳怡就留下和乳母一起逗著八妹妹,才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族里的姐妹笑著結伴而來,“六妹妹的婚期在明年呢,就不要避著了,我們在一起也好說說話。”
琳怡笑著和姐妹們一起去了花廳旁邊的宜春閣,大家才坐下,外面就傳來鄭七小姐的聲音,“我先去瞧瞧小八妹在哪里。”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屋子里的小姐們都笑起來。
鄭七小姐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早就在家里盤算好了都玩些什么,先讓琳怡將從三河縣帶來的陀螺拿出來讓她挑,然后又選了一條系著鈴鐺的長鞭,讓琳怡尋了個安靜處就在院子里耍起來。
琳怡囑咐跟著的丫鬟、婆子,“看著些,別玩的手軟,一會兒連筷子也不能拿,要叫郡主看出來。”
櫻桃笑著道:“也就陳六小姐知曉我家小姐的脾性。要是沒人攔著,別說一會兒筷子拿不起來,大約好幾日都不能自己吃飯了。”
琳怡回到宜春閣,發現琳婉、琳芳也來了,琳芳不像從前一樣坐在一群小姐中說說笑笑,而是陰沉著臉遠遠地避在一旁,抬眼看到琳怡,冷笑中頓時帶了幾分兇狠。
琳婉在一旁笑著遮掩,“六妹妹,我們大家正說到你呢,聽說你那里有御賜的貢茶,我們能不能討來嘗一嘗。”
琳怡笑道:“就是一小盒余姚瀑布茶。”
“那已經很了不起了,”簾子一掀,國姓爺家二小姐周瑯嬛和齊五小姐一起走進門,周瑯嬛接著道。“會稽茶唯臥龍與日鑄相亞,其次余姚之化安瀑布茶,陳六小姐肯拿出來,我們倒是有口福了。”
周瑯嬛說完和琳怡對視,兩個人頜首互相見禮。
齊五小姐也笑著道:“若說品茶我及不上眾位姐姐。若是泡茶我倒是能幫忙。”
琳芳向來是見到貴人就話多,見到周瑯嬛倒也不再拉著臉,蹭著上前說話。
琳怡吩咐玲瓏去端茶來。然后和齊五小姐拉著手到一旁說話,“三小姐的婚事準備的怎么樣了?”
齊五小姐笑道:“已經要過嫁妝了。”
一轉眼大家都要嫁人了。
琳怡道:“我繡了兩條鴛鴦藤的汗巾,姐姐拿回去給三姐姐。”
齊五小姐抿嘴笑。“好。”
兩個人都沒說到齊二郎。屋子里有丫鬟們端茶盞的聲音,齊五小姐看著陳六小姐臉上還似從前般親切的笑容,沒有半點做作,想及幾個人從前無話不談,“這次是國姓爺家幫忙,哥哥才能從牢里出來,這次會考哥哥雖然拼著去了,只是……耽擱了這么長時間沒有看書。又……背著罪名,也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家里人都心里害怕,可誰也不敢問哥哥一句。生怕就將他壓垮了……這段時日對哥哥來說真是……什么都沒了。”
琳怡聽得手指一顫,不由自主地抿起嘴唇。
看到琳怡臉色不好。齊五小姐強顏歡笑,“妹妹別嫌我話多。”
“哪里,”琳怡道,“我還怕你不肯跟我說話了。”
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這次是皇上賜婚,誰也沒有法子,父母說到這個雖然憤憤地罵上幾句,她和姐姐還是為陳六小姐抱屈的。外面傳言都說這次舞弊案是為了扳倒主考早就算計好的,陳家為了立功連他們齊家也蒙在鼓里,否則通個消息讓哥哥遠離主考官,何必如此。還有人說,哥哥有今日也是被人利用,陳三老爺因此升職是脫不了干系。直到哥哥會考完,父親去打聽消息,才知道陳三老爺一直暗中托人照應哥哥。
“哥哥回到家中只說這件事都怪他,臨考前不應該去主考官家借書。”齊五小姐提到這個,強忍著胸口的酸楚,不知道哥哥在獄中是怎么過的,回家之后身上的傲氣都沒了,特別是聽到陳六小姐賜婚給康郡王的消息,脊背也沉下去,話也不再多說一句。
別看姐姐平日里性子直率,可是未必能看透哥哥的心思,齊五小姐嘴里發苦,哥哥想取個好名次,也是想順利和陳家結親。人人都有私心,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她和三姐真不該在哥哥面前時常提起陳六小姐。
“你哥哥一定能考上的。”琳怡看向齊五小姐,只有考上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齊二郎不善言辭就算有再大的冤屈都憋在心里,這次借著會考定會全都發放出來。
齊五小姐點頭,“我也是這樣想,只是不敢在母親面前說,生怕有個萬一,母親承受不住,”說著頓了頓,“哥哥今天也跟著父親一起來了。”父親專程來謝陳三老爺,兩家的誤會總該解開,日后才好往來。
琳怡和齊五小姐送茶回去,宜春閣里周瑯嬛被人圍著寫詩句,從前琳怡只知周二小姐是禮數周到的大家閨秀,沒想還是個才女,就連平日愛跟人爭個高下的琳芳,也是站在一旁啞口無言。
琳婉湊著說兩句,很快就有小姐和周瑯嬛對上詩文,琳芳不甘落后也應半首,這樣一來就像眾星捧月般,將周瑯嬛映襯的更加出挑。
前世周十九娶了周瑯嬛,那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這世她努力改變一家人的處境,倒連周十九和周瑯嬛的婚事也跟著變了。
鄭七小姐總算在丫鬟勸說下放下鞭子,見到琳怡就拖起琳怡的手,“上次你做的蟹黃酥還有沒有了?我還要一盤蘇葉糕。”
“都給你準備著呢。”鄭七小姐在吃喝上面總能和琳怡合拍。
鄭七小姐不喜歡周瑯嬛也是因為吃喝玩樂不能同流吧!
女眷吃過宴席,男人那邊酒肉正酣,女眷們仍舊拉著說話,琳怡吩咐廚房去煮青果茶來給女眷解酒,回來的路上橘紅一路小跑過來,“小姐,老爺帶著……來賀喜的幾家少爺給長房老太太請安了。”
來賀喜的幾家少爺……橘紅將話說的遮遮掩掩。
是在說齊二郎。
橘紅目光閃爍。
她和周十九的婚期都已經定了,哪里還能見外男。
看著小姐眉頭微皺,埋怨地看她一眼,橘紅就知道是自己出格了,看到齊家二爺,她是嚇了一跳,好端端的人如今比竹子還瘦,就忍不住向小姐說……小姐為齊家二爺擔驚受怕了好幾日……她覺得齊家少爺也是這個意思,否則進了念慈堂,齊家二爺也不會抬起頭來悄悄打量。
橘紅的意思是現在不見以后就不可能再見到。
琳怡腳步停下來,看著廊下飄曳的宮燈穗子。
齊二郎是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結束去給祖母請安的吧!換做是她,在會試成績沒下來之前,大概也沒有多大勇氣來接受這么多雙眼睛的打量。
琳怡提起裙角試著后退一步。
再見一面又如何,時間不能倒退,結果已經注定,掙扎也是徒增煩惱,她早就已經讓自己向前看,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為自己爭取過,輸了就要承擔最終結果。
到此為止是最好的選擇。
琳怡微閉上眼睛長長地出口氣,將心中所有的煩郁都一掃而光。
“掉河了……掉河了……”刺耳的聲音突然之間傳來。
琳怡剛走幾步又停下。
慌張的媳婦子邊跑邊叫,“快……快……快……是四小姐……了不得,要出大事了。”
琳怡看向橘紅,“快問問是怎么回事。”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琳芳又出事了,她記得上次琳芳就摔在白堰池堤上。
這樣一鬧,三四個媳婦子都跑過來看,“怎么了……四小姐怎么了……在哪里?”
“白……白堰那邊……我只聽噗通一聲,四……四小姐的丫鬟就說……小姐掉進池塘里了。”那媳婦子結結巴巴將話說全。
下人聽了不敢延誤,忙去稟告長房老太太和各位太太。
大太太董氏和二太太田氏才慌張地迎出來。
眾人還沒走到南院,又跑來下人道:“救上來了……林家大爺將四小姐……救上來了……”
二太太田氏臉上又是驚訝又是慶幸,還夾雜著其他別的情緒,在旁人還沒打量出來之前,已經一閃而過,吩咐身邊的媽媽,“快去看看。”
沈媽媽立即明白二太太田氏的意思,提著裙角忙碎步上前,只是還沒走過壽山石,就看到媳婦子們抬著渾身濕透了的琳芳,后面還跟著一樣狼狽的林正青。
二太太田氏的嘴角一瞬間沉下來。
小蕭氏先想到將身上的斗篷拿出來,二太太田氏二話不說忙給琳芳遮掩上。
林正青似是此時才想起男女之防,向眾位女眷行了禮慢慢地退了出去。
琳怡抬起頭,剛好看到林正青微微閃爍的眼睛。
裹在斗篷里的琳芳像篩糠一樣地顫抖。
女兒又病了,不能去幼兒園自己在家帶,纏著不讓碼字呀。好不容易吃了藥睡了,我還以為要趕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