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怡才思量完,周老夫人一眼看在鎮國公夫人臉上,“元廣騎馬腳踩空了,不小心扭了腰。”
鎮國公夫人的臉色立即變了,再也沒有了閑看落花的神情,“這……這是怎么回事。”
琳婉忙去扶鎮國公夫人。
周老夫人忙道:“傳回話來說沒事,我已經讓人去請郎中過來……”
不多時又傳回來消息,說周元廣回來了,周老夫人和鎮國公夫人帶著琳婉忙去看了。琳怡在內院里照顧其他女眷。
白芍遣了機靈的小丫鬟去打探情形,不一會兒功夫就傳到琳怡耳朵里,“是跟郡王爺比馬摔翻了。”
那可真是不小心。
知曉的女眷都嘆氣,“兄弟倆怎么這時候較上了勁。”
琳怡眼觀鼻鼻觀心自顧喝茶,作為新婦,這里面的玄機她可不知曉。
周元廣摔的一瘸一拐,鎮國公夫人一家沒有了做客的心思,周大太太忙讓門房備了馬車,將鎮國公一家妥善送了回去。
進了家門,鎮國公夫人安頓好滿頭冷汗的兒子,兩只眼睛搓的通紅。
等到鎮國公也回來,鎮國公夫人顫抖著手抱屈,“欺負人欺負到我家頭上來了,我們家老爺立軍功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那家門檻上捧冷飯呢,誰不是鳳子龍孫,這般張狂將來還要被革出宗室。”
鎮國公也頗心疼兒子,瞪圓了眼睛看老妻,“也是你兒子不爭氣,人家出征才回來又剛成了親。這樣也比試不過。”
鎮國公夫人紅了眼圈,尖著嗓子,“國公爺您以為這靠的都是本事?是我兒不如人奸詐罷了。這次八成是看在您的臉面上保住我兒一條性命,明兒還不知道在哪里下絆子,皇上信任的宗室就那么幾家。您是礙了人家的眼,您老了,該將兵權讓給旁人了。再說那是您的侄兒,爵位還比您高上許多呢,您要手把手的教。教出個中山狼來。轉過頭吃了我們一家。”
鎮國公眉毛一皺,鎮國公夫人知曉見好就收,倒了杯茶給鎮國公,“當年生下元廣你就去了邊疆,辛苦了多少年才有如今的地位,康郡王干等著就撿了這么大的軍功,可見咱們算計不如人家,廣兒生性敦厚。將來必定是要吃虧的。就像秋獵那次,本來好好的路是給元廣鋪的,最后卻讓元澈復了爵……”
鎮國公喝口茶就將茶杯重重摔在矮桌上。“沒有年紀輕輕就手握重兵的,皇上的恩寵也沒那么容易享。”
鎮國公夫人挑起眉毛。“國公爺的意思是……”
鎮國公道:“既然將來要身負要職,自然免不了去邊關吹上三五年的風。”
京里沒有人幫忙打點,去了邊疆就沒那么容易回來,康郡王又攀了個文官做姻親,就算在圣前磨破嘴皮又有什么用。
鎮國公夫人抿著嘴笑,這么一說剛成了親就要去守邊,偌大的一個康郡王府就要十五歲的丫頭撐著……借這個機會,周老夫人還不磨磨新媳婦的性子……好戲還在后面。
周老夫人準備留在老宅,在周家女眷苦口勸說下,周老夫人決定選個吉日將周老太爺搬去康郡王府跟著侄兒享享福。
周家長輩都夸周十九,這個侄兒沒白養。
康郡王府在京城北邊,達官顯貴的宅第都在附近,北邊靠著西山下來的水地氣最好,周老夫人不想過去,可是周老太爺重病纏身,過去住下說不得病就會有起色。
周老夫人一點沒有替自己著想。
只要提到叔嬸一家搬去康郡王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琳怡身上。
琳怡只好出來做好人,其實她最不愿意說假話,“嬸娘養育了郡王爺這么多年,也該讓我們來孝順。”
周大太太得意地彎起嘴唇,早知道繞不過去一個孝字,她會風風光光地搬去康郡王府。
周老夫人也頗為欣慰,眼睛里都是對這個侄兒媳婦的滿意。
周大太太笑著去擦眼角,“我們一家人真是不容易。”
等的就是這一句。
琳怡在眾人注視下看向周大太太,“日后大嫂、二嫂也要常來常往,三進院里有好幾個套院,我都讓人收拾干凈……”
周大太太的笑容僵在臉上。
琳怡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有些不自在地去看周老夫人。
屋子里的氣氛也有些奇怪。
周大太太攥緊了帕子。
琳怡沖著周大太太的方向勉強笑,“我是……真心的……郡王府那么大……又有叔父、嬸娘在,既然是一家人,就該常常來往,”琳怡垂下眼睛,“我也很喜歡全哥。”
全哥是周大太太的長子。
邀請來康郡王福住下和讓周大老爺、周二老爺兩家順理成章地搬進門是兩個結果。一個是康郡王府由她這個郡王妃做主,另一個周大太太管家在先,她想改弦易轍就要大費周章,她何必多費力氣。
看著琳怡臉上怯生生帶著羞澀的笑容,周老夫人慈祥地笑著,她是沒看錯陳氏。這么多宗室在場,陳氏都不在意,順理成章地演著她的戲碼。
這般熱情的邀請,而不是開口婉拒,她想開口諷刺,也找不到由頭。周大太太一下子被憋住。
琳怡恭謹、溫和地笑著,在任何目光下,那份笑容都萬分坦然。丑話說在前頭,周大太太要知道,就算硬著頭皮搬進康郡王府也不能再管家,事事都要聽她安排。
最終還是周老夫人解圍,“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看到你們這樣,我是比什么都高興。”
被周十九算計到了周家,她更要做好這個康郡王妃,否則無論她自己這關就過不去,琳怡安靜地笑了。
馬車回到康郡王府,白芍先下車,掀開錦簾,琳怡走到車廂邊,周十九已經站在一旁伸手將琳怡抱了下來。
她小巧的手握在他手里是溫暖的。
被這么多宗室圍在中間,她臉上沒有半點的慌亂。如同在鄭家時,表面上對他恭謹,實際卻不肯后退半分。
琳怡抬起頭看周十九。
周十九平靜疏朗的眼睛里是清淺的笑容,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周元廣丟盡了臉面,是在算計什么?
一場認親宴,大家都各有收獲,只不過她是動了心思,而周十九是勞了筋骨。
白芍領著丫鬟伺候周十九和琳怡梳洗。
忙了一天躺在軟軟的被褥里,伸展了手腳覺得無比的舒服,聽到周十九的腳步聲,琳怡將身體挪到床里。
烏墨般的長發散下來,擋住些臉上清晰的線條,就算神采秀徹也不會讓人覺得灼眼。
周十九躺下來,帳子里除了琳怡身上淡淡的花香,多了種似薄荷混雜著木葉的氣息,琳怡不太習慣身邊忽然多了個人,好像手腳一伸都會打到對方,昨晚是累極了,不知道今晚什么時候才能睡著。
還好周十九這個鳳子龍孫不是白做的,睡覺姿勢很正統,呼吸聲音很淺,幾乎沒有半點聲音。
琳怡試圖想著自己仍舊在閨床上。
小心翼翼地翻過身,睡不著。
再轉過來,仍舊睡不著。
覺得冷將被子扯到脖子上,不一會兒又覺得熱……
琳怡又折騰了兩回,耳邊傳來清澈的笑聲,“睡不著?要不要我讓人掌燈?”
“別,”琳怡馬上拒絕,“看了光就更別睡了。”
“不習慣?明日回門問問能不能將家里的床鋪搬來。”
琳怡正在聽周十九說話,只覺得腰上一緊落入周十九的懷抱,琳怡剛要掙扎,周十九的聲音傳來,“兩個人蓋被子不暖和。”
真的?
這樣是暖和了,不過讓她更不習慣,“那不如讓人再拿床被子進來。”
周十九指指被子,“百子被,要兩個人睡才吉利。”
所以她之前在腦子里想的兩種方法全都不行,既不能換被子又不能去旁邊的炕上單睡。放棄了心里的想法,反而覺得不再如坐針氈。
琳怡吐口氣漸漸在周十九懷里放松,慢慢地就真的睡著了。
清晨的空氣總是讓人覺得清爽,天還沒有完全放亮,琳怡就睜開了眼睛,意外地發現周十九還在身邊,昨天早晨周十九已經出去騎馬了。
琳怡要起床卻被腰間的一雙手拽了回去,“冷。”
這時候天氣已經不涼了,難不成是生病了?琳怡伸手去試探周十九的額頭。
手指被拉下來,模糊的晨光下周十九的笑容舒展著,“還早,再多睡一會兒。”
她早晨只要醒來就沒有再睡的習慣,“郡王爺睡吧,我去整理回門的物件兒。”
“你不累?”
琳怡覺得腰間的手一松,直起身來要去拿枕邊的長簪固定頭發,“不累了。”話音剛落,琳怡就覺得固定的長發又復散開,她也順勢倒在床鋪上。
“元元,行不行?”好聽的聲音就像從琴瑟中彈出來的一般。
行不行?最后一個字如同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