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對政事就像女人對肚子里的孩子一樣。
寧可丟掉性命也不能讓志向受委屈。姻家想山高水遠最終還不是要卷進來。
所以說這些不能用風險來衡量,否則也不會有人狂呼,武官死戰,文官死諫。
琳怡和姻語秋提起這個,只能相視而笑。
“我有件事要請先生幫忙。”琳怡也不跟姻語秋客氣,將手里的藥囊交給姻語秋。
姻語秋將香囊撿起來聞一聞,“是要做治婦人病的藥貼?”
琳怡頜首,是她學藝不精,邊看書溫習才能將藥配好,“先生看行不行?”
這幾位藥雖然是婦人病常用的,可是和在一起用量能下的準也是不易,姻語秋思量了片刻,“什么時候用?”
琳怡笑著,“過兩日,所以說時間緊,我已經做了好幾天。”
姻語秋看著琳怡,“京城里有不少金科圣手,怎么不請他們幫忙?”
琳怡道:“卻是先生的獨門方子,旁人就算說了也終究做不好。”
是想要她親自做吧,這樣用了的人才會想要見她,姻語秋將藥包放在桌子上,“藥量還是不夠。外敷的藥終究要多些才能見效。”
琳怡笑道:“一切聽先生的,等先生做的時候我將御醫請來。”
姻語秋舒口氣笑著看琳怡,“既然你已經準備好了,就照你的意思做好。”
事不宜遲,琳怡吩咐橘紅,“去讓門房準備車,我和先生要回去康郡王府。”
橘紅低聲應了。
小蕭氏將琳怡和姻語秋送上車,這才回去府里。
眼看著馬車走出胡同,陳家二房來打探的婆子回去二老太太董氏院子里,向董媽媽稟告。
二太太田氏和琳芳正在二老太太那里說話。
董媽媽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康郡王妃帶著姻語秋先生去康郡王府了。”
琳芳聽得這話,眼睛突然亮起來。
這么說琳怡是決定要支持姻家了.否則怎么敢在這個節骨眼和姻家走的這般近。
真是好機會。
二太太田氏道:“御史、言官一直在鼓動三叔上奏折。”
那是自然身為科道哪里能不上奏本,這樣一來就算旁人不說話,到了三叔父那里也要擺明立場,琳芳道:“就算不上奏折.皇上也會問起吧?”關鍵時刻哪有不問科道的道理,三叔父好不容易得來的位置,現在定是如坐針氈。
琳芳話音剛落,沉香打簾道:“二老爺回來了。”
陳允周大搖大擺地進了屋,向二老太太董氏行了禮然后坐在一旁,丫鬟忙端了茶上來。
屋子里一時之間充滿了酒氣。
二老太太董氏皺了皺眉頭,“怎么大白日的就去喝酒?”說著看向沙漏.“現在還沒到下衙的時候。”
陳允周不以為然地一笑,“母親不知曉,現下朝廷都熱議福建的事,文官吵的不可開交,奏折都對準了主戰的武官,我們這些不參與政事的正好無事可做,每日除了出去喝酒吃飯就找不到差事。這還要謝舅舅,沒有舅舅的指點.我還看不清眼下的形勢,舅舅說的對,少做少錯.只要有太祖武將不參政的祖制在,我們剛好借著遮風擋雨。”
二太太董氏看著得意洋洋的兒子,“那你也要收斂些。”
陳允周笑嘻嘻地哄母親,“平日里都怕那些御史捉住把柄,現在好不容易得了機會不過是放松兩日,母親安心吧,我也只是吃吃酒席,別的是一概不碰的。”說著話還用眼梢去瞄田氏。
田氏假作沒有看到。
陳允周嬉笑的表情更甚,顯然是喝多了。
二老太太董氏吩咐董媽媽,“去給二爺準備一碗醒酒湯。”
陳允周卻搖手.“母親別那么麻煩,我又沒有醉,”說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要我說,三弟那個廣平侯坐的也不穩,還不如讓給我了.若是再在三弟手里被奪爵,我們陳家的臉面還往哪里放?同是陳家的子孫…怎么輪也輪不到他頭上,我不甘心我也不服氣…”
二太太田氏和琳芳上前去攙。扶陳允周。
陳允周掙扎了幾下又煞有其事地問二老太太董氏,“母親,我說的對是不對?人就要認命,他哪里就是富貴命。”說著話聲音漸二老太太董氏抬高了聲音,“好了,快去房里歇著,別在這胡言亂語。”
田氏好說歹說終于勸著陳允周回去睡覺。
陳允周臨走時還不忘了說一句,“這幾日我閑在,想和母親多說說話呢,你們這是做什么。”
陳允周一家走出和合堂,董媽媽倒了杯茶勸慰二老太太董氏,忙上前道:“也不怪二老爺,自從上次聽說三老爺襲了廣平侯,二老爺這口氣一直都沒發放出來呢。這次借著酒勁說說也好,免得真的上了心落下病。”
二老太太董氏嘆口氣問董媽媽,“廣平侯府那邊怎么樣?”
董媽媽道:“勉強撐著,即便是宴請姻語秋先生也是強打精神,康郡王和郡王妃確然是不怎么說話了,三太太還勸郡王妃呢,朝政和內宅不一樣讓郡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看來這是真的了。
董媽媽笑,“老太太放心,宗室營里不是早就傳出消息了?必定錯不了。”
二老太太董氏起身讓董媽媽扶著進內室里歇著。消息真不真都無所謂,陳允遠就算不參奏女婿,也擋不住大周朝那么多科道官員。
安頓好陳允周,田氏和琳芳坐去內室說話。
田氏趁著屋里沒人低聲問琳芳,“姑爺現在待你如何?”
琳芳紅著臉點點頭,“好多了,也……也不曾提起從前的事.……”
想到女婿人前禮數周到,溫文爾雅的模樣,再比照琳芳說起的情形,心里雖然知曉能讓眼下情形好轉不容易,可還要安慰女兒,“這樣就好.慢慢來,人心換人心,總有一天會和你好好過日子。”
她畢竟是林正青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不犯錯又能生下子嗣位置也就穩固了。母親這個意思她哪有不知曉的道理。
琳芳點頭.“我都聽母親的。”
如今被林家攥住把柄,也就只好委曲求全。
“大爺還和我提起了政事。”琳芳將林正青的話說了一遍。
琳芳本意是給自己和母親寬心,卻讓田氏聽出玄機來。
想到齊家和廣平侯的關系……田氏目光閃爍,“沒做成親家,關系還能這樣好也是難得。
琳芳恨恨地道:“不知道琳怡哪來的好福氣,竟然都這樣幫著她。”一個個都與琳怡要好,就連國姓爺家的小姐成親的時候也要請她去送無論去哪里宴席總要聽到她的消息,從幾何時旁人介紹她時要加一句,康郡王妃的族姐。
田氏慈愛地整理琳芳的耳飾,“你要向你三姐學學,先在哄住婆婆、夫君,再生個兒子穩住腳,以后的日還長著,誰比誰強還不一定。”
生活就是這樣要慢慢磨。
屋子里陳允周的鼾聲大作田氏拉著女兒去書房里,“明日我還要去國姓爺家,國姓爺要做壽我答應了周大太太送手抄的佛經。”
琳芳心疼地道:“母親太辛苦了。”
田氏端莊地一笑,“做善事算不上辛苦,那是給你們兄妹幾個積福。”
康郡王之前還春風得意人人爭著相邀做客,一轉眼又被陷進福建的局勢里。
周瑯一大早回到娘家,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到母親勸說,“你祖父和康郡王交好,你又和郡王妃關系不尋常,外面的人已經盯著我們兩家……你啊,就算想要幫忙也不要做的太明顯些,小心被人說閑話特別是姑爺才去翰林院,不好就站明立場。”
周瑯聽得這話蹊蹺,“母親怎么這樣說。”
周大太太手里握著大紅刻絲鳳尾褙子正往上面縫盤扣,周瑯拿了只蔥綠色十樣錦大迎枕塞在周大太太腰上靠著。
周大太太仔細地將手里的針線做完,伸手將女兒拉著坐在羅漢床上,“你這孩子從來不聽我的我只是給你提個醒兒,姑爺和你祖父不一樣,你祖父再不濟也是年紀大了,就算說錯做錯皇上也要給幾分薄面,姑爺才步入仕途,事事都要小心。”說著將褙子展開讓丫鬟給周瑯試穿。
是母親聽說了什么?
周瑯垂頭微微一笑,“母親放心吧,我都知曉。再說,以康郡王妃的聰明,就算夾在娘家和康郡王中間也有法子周旋,母親也別聽外面人亂說。您瞧著康郡王和郡王妃定能化險為夷。”
周大太太看著女兒飛揚的眉眼微微笑了,“你這孩子,倒是和康郡王妃這么好。”
“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周瑯抿著嘴唇,“誰叫母親沒有給我生下這樣一個伶俐聰明的妹妹。”
周大太太聽得這話失笑,“周家姐妹倒是不少,沒見你這樣喜歡誰。”
她是第一次見到陳六小姐就喜歡上了,越相處越覺得好,不但脾性相投,而且她欣賞陳六小姐玲瓏剔透的心思。
這次得知姻家進京,她寫信給琳怡,琳怡回信言語輕松,她就知道這里面不一定有多大的事。
周大太太道:“我也是擔心你,朝廷上的事哪有那么簡單。”
周瑯忍不住失笑,“母親看看祖父,穩穩地坐在家里,多少人上門請他出面,他不是都沒有動作,剛才我去看到祖父還閑情逸致地下棋呢。就算是情勢緊張,可還沒有到火燒眉毛的時候。”
周大太太故意板著臉,“年輕人真是不懂的天高地厚,你祖父前些日子也是睡不安寢。”
素來知曉母親性情的周瑯,從周大太太臉上已經看出些端倪,“是不是有誰在母親面前說了什么?”
“也沒有,”周大太太微微一笑,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手藝,穿在周瑯身上正合適,“昨兒陳二太太來送佛經,我們閑聊說起來。陳二太太說起康郡王妃,又說你仁善。陳家和齊家本就走動勤,現在有了你更是親近了不少。”她不是聽不懂玄機的人,田氏話里話外都是在說瑯照應康郡王妃。
周大太太道:“我就想,定是你和姑爺在幫襯康郡王和陳家,今兒你正好回來,才要提醒你。”
陳二太太田氏的善名遠揚,不過周瑯卻越來越對這個善心的菩薩不以為然,若是果真善心,卻不見她勸說全家對名利之事適可而止,反倒是田氏平日里出入的都是達官顯貴的內宅,這樣的話和那些三姑六婆有什么區別,“母親別聽陳二太太的,如果母親想要聽佛偈,何不尋德高望重的師太,至少她們遠離紅塵俗世,心境更純凈些。”
周大太太含笑,“陳二太太也沒說什么壞話,有些話未必全都不能聽。”
還不是一樣,聰明人怎么都能達到她的目的。
周瑯低聲道:“母親放心吧,二爺不過是個從六品修撰,就算想要幫忙也是有這個心沒那個力。”齊重軒沒有在她面前說起要幫忙,現在這個情形能打聽出消息的也就是祖父。齊重軒雖然身在翰林院,可畢竟是品軼低,想要盡份微薄之力也是千難萬難弄不好反而壞事,最好的做法就是靜等消息,除非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失了分寸,才會不管不顧地去幫忙,齊重軒平日不愛說話,卻是個持重的人,怎么也不會這樣。
周大太太點點頭,“這就好,無論什么時候,你心里也要有個數。”
在娘家吃了頓飯,周瑯坐車回到齊家。
進了門就聽丫鬟道:“三姑奶奶回來了。二爺下衙了,剛還讓門房準備馬,一會兒去接二奶奶,沒想到二奶奶這么早。”
周瑯和悅一笑,早晨走的時候齊重軒沒有說要去娘家接她,于是她就早回來了一會兒。
周瑯換了衣服,拿著從娘家帶來的糕點去書房,走到房門外就聽到齊三小姐說話聲。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