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遲疑地請來鞏媽媽。
鞏媽媽不禁勸說:“您就是躺幾日也不會有人說什么的。”
琳怡微微一笑,“我沒事,身上已經大好了。”睡一覺起來身上輕了許多。
梳洗好了,琳怡用了些胭脂,養臉色看起來紅潤些,又讓橘紅拿了燒藍的掐絲簪將鴉青的長發固定住。
琳怡從鏡里看向身后的白芍,“廚房里做好蘇葉餑餑沒有?”
白芍道:“奴婢剛去看了,已經準備出來了,就等著蒸好給老夫人送去。”
京里伏天長輩愛吃蘇葉餑餑,既然周老太爺和周老夫人在郡王府里,她就要當作長輩敬奉。
要想別人挑不出差錯,首先要自己將本分事做好。
琳怡吩咐好,白芍找來申媽媽。
琳怡笑著道:“我病著,恐傳上老太爺、老夫人病氣,已經院里開了小廚房,我的飯食就在小廚房做,大廚房那邊就請鞏媽媽和申媽媽兩個人先照應著。”
申媽媽有些驚訝,沒想到郡王妃會將這件事交給她。
既然都是一家人,她病了卻仍舊將廚房牢牢地把更新住不放,萬一哪件事做的不妥當,豈不是讓周老夫人受了委屈。
琳怡接著道:“一來是要到中元節耽誤不得,二來還要準備給族里長輩的供奉,就算我沒有生病也要去老夫人屋里商量,”說著轉頭看向申媽媽,“媽媽現在過來幫忙,正少了我跑這一趟。”
中元節的事也要交給她幫忙?
申媽媽更是吃驚。
原只是過來打聽消息,現如今真的幫起忙來。來這里之前她已經準備好了要受冷遇,卻沒想到郡王妃沒有半點這個意思,自從郡王妃嫁過來,府里發生的事她在老夫人身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這個郡王妃太聰明。眼睛揉不得半粒沙。
今日她看郡王妃心里卻又有了別的想法。
郡王妃不但聰明,性還異常堅韌,昨晚還發著高燒,今天已經穿戴整齊正襟坐在羅漢床上。安排府里的中饋。
照理說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都嬌氣的很,這樣的身份病成這樣在屋里躲幾日不出來也是尋常。
申媽媽心里這樣想著,看到郡王妃拿起茶的手微顫,知曉她是病中強打精神,不禁心生幾分佩服。
“您放心吧,”鞏媽媽笑道,“有申媽媽幫忙。中元節定能安排妥當。”
琳怡道:“這可是我進門之后第一個‘孝親節”若是想不周到會被人笑話,兩位媽媽幫襯我也少了操心。”
雖不知道郡王妃是什么意思,可眼下再推脫也是不知好歹,說出去就是她的錯處,申媽媽道:“郡王妃信得過奴婢,奴婢自然盡心盡力。”
琳怡微微一笑,“我寫了張荊防清毒的方。拿下去熬了讓大家都喝些,免得這病傳開來,老夫人那邊就請媽媽來安排。但凡有病了的下人移去側院的后罩房好好將養。”琳怡說著嗓一癢,伸手拿起帕遮住口鼻咳嗽。
鞏媽媽忙上前伺候。..www..
琳怡沒有了旁的吩咐,申媽媽向琳怡福了個禮,先下去安排諸事。
鞏媽媽低聲道:“讓申媽媽來幫忙能不能行?”
琳怡喝了口茶,“馬上就是中元節,大家都要聚在一起,難不成要讓族里看到,我們這邊和叔叔嬸嬸分的清清楚楚,旁人看來還當是我不真心奉養叔叔嬸嬸。”再說,不讓周老夫人身邊的人幫忙。這府里的事是好是壞,周老夫人都能摘得清。
她嫁到了周家來,就要向周家長輩奉孝。康郡王府和周老夫人一家和睦與否是一回事,她能不能奉養好長輩又是另一回事。她首先要明白自己已經站在了周家,是周家的一份,當自己是外人。也永遠都會被人排斥在外,就算再占理,宗室中人也會站在周老夫人那邊。
在內宅要軟硬兼施,硬氣起來是要握住府里的管家權柄,軟下來也是為了能被人接受。現在第一步她已經做到,第二步要慢慢來。
才說完話,周大太太甄氏和周二太太郭氏就進了院。
琳怡讓白芍擺了錦杌請甄氏和郭氏坐下。
琳怡病著,三個人只是說了幾句家常話,甄氏提起琳婉,“模樣不如從前俊俏了,臉色也黑起來,不過看著是好事,我懷全哥時連聲音都變了呢,話也都不敢說的。”
郭氏還記得那時的情形,也低頭笑起來,“可不是。”
“你呀,”甄氏道,“要好好養著,你沒瞧見有些人不聲不響又有了喜事。”
琳怡順著甄氏的目光看向郭氏。
郭氏臉上一紅,“大嫂又打趣我。”
琳怡笑著道:“二嫂懷了身孕?”
郭氏頜首,“本應該早些說的,只是從前……怕娘空歡喜一場。”
琳怡聽說過,郭氏從前滑過胎。
“所以等到穩當了才敢說。”
甄氏目光閃爍,“二弟妹要送小娃娃給元廣媳婦才是。”
這個和琳婉有什么關系?
郭氏看向琳怡,“我肚一直沒動靜,聽人說找個年初有孕的婦人,去求買個娃娃回來藏在枕頭底下,就能有好事,我請元廣媳婦幫忙,也是沾了福氣,真的就有了喜事。”
這么說是琳婉給郭氏帶了喜氣,郭氏當然要好好謝琳婉。一件小事就能讓兩家關系走動密切,可以預見從此之后和鎮國公夫人會常來常往,琳婉在宗室營里又多了功勞。
中元節上,琳婉會大放光芒。
可是誰又知道,是郭氏先懷了身孕琳婉送了娃娃,還是琳婉送了娃娃恰好助郭氏有了身孕。
既然有了重生,琳怡也不能完全排斥鬼神之論。不過靠個娃娃就能懷孕……還不如田氏這個假菩薩來的真。
甄氏笑瞇瞇地看琳怡,“家家有沖喜之說,說不得這次二弟妹懷了身孕,也能給郡王妃帶來好事。”
琳怡看向郭氏和大家一起笑起來,“但愿如此。我也沾沾二嫂的福氣。”
甄氏和郭氏說過話要離開,郭氏想起一樁事又折返回來,“七叔父家的小十五要帶正妻過來看爹和娘。”
宗室的關系向來讓人頭疼。
郭氏似是知曉琳怡心中所想,微笑道:“七叔父家和我們家一直走動頻繁。這是這些年七叔父被十五氣得身體不好,這才少了往來,”說著郭氏頓了頓,“十五是休妻再娶,娶來的媳婦還是曾被退過婚的。”
那就怪不得家中長輩被氣病了。
郭氏道:“你心里知道就好。”
提前告訴她好讓她心里有個思量,宗室娶妻規矩大,這樣的媳婦能進門卻不一定能被族里長輩接受。她也是新婦自然對這樣的人敬而遠之。郭氏懷著身孕還來看生病的她,最后不忘了和她講這些話。
琳怡點點頭。
郭氏這才笑著道:“你早些歇著,我先走了。中元節有什么要幫忙的,我便早些來。”
送走了甄氏和郭氏,琳怡才回去歇著。
睡了半個時辰,就起來喝喝茶看,鞏媽媽這時候打聽出些消息,“大太太帶來的下人。在宗室營那邊聽人議論朝廷可能要讓人核算宗室、勛貴占的土地。”
是宗室核算土地,怎么會提到陳家。
琳怡道:“媽媽再讓人留意些,宗室營那邊消息傳的快。”從那邊打聽總是沒錯的。
鞏媽媽應了。“郡王妃好好歇著,這些就交給奴婢來辦。”
琳怡看了會兒書就覺得眼睛酸疼,只好放下手里的書,讓橘紅將周十九送給她的那只匣拿來,自己從盒里取了只圓頭簪來用。
第二進院里一片安靜,周大太太甄氏讓人準備好了馬車,又有些不放心去周老夫人身邊道:“看郡王妃那個樣,該不是懷孕了吧?”她懷孕的時候又是寒顫又是頭疼。
周老夫人搖頭,“她自己通些醫理比誰都清楚,懷孕了哪里還能吃那些藥。”
甄氏松口氣。中元節又叫孝親節,是紀念祖先、傳揚孝道的日,就算宮里也是要讓唱那些、、的報恩戲,看到時候郡王妃要怎么面對宗室的長輩。
只要不是身上有喜,那就逃不過去。
琳怡吃了藥躺在軟榻上歇著,睡得朦朧中。夢到了在福寧和鄰居的云姐兒玩踢毽,目光隨著踢起的毽慢慢數數,兩個人玩的滿身是汗。
小蕭氏讓人來喊兩個人回去喝酸梅湯,兩個人一溜煙跑去的花廳里。
丫鬟送來酸梅湯,琳怡還沒喝到嘴里忽然就醒了過來。
琳怡睜開眼睛,立即感覺到身邊有人,抬起頭正好迎上周十九的視線。
琳怡一怔忙用帕遮掩了口鼻,“什么時辰了?郡王爺下衙了?”說著要起身。
周十九伸手將琳怡重新扶回到軟榻上,“不是你睡遲了,我回來早些。”
琳怡道:“廚房已經準備好了飯食……”
話還沒有說完,周十九笑著打斷琳怡的話,“夢見什么了?滿頭大汗。”
琳怡抿抿嘴唇,想到剛才一幕笑道:“剛要喝桂花酸梅湯就醒了。”
周十九叫橘紅,“讓廚房煮碗桂花酸梅湯。”
橘紅聽了話一溜煙地出了門。
不知是不是因開了隔扇,琳怡就覺得冷起來,不由地裹緊了身上的被。剛剛怎么會想起冰鎮的桂花酸梅湯……云姐兒現在大約也嫁人了,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日一去不復返,再要那樣痛快淋漓地玩耍也只能在夢里。
周十九靠在琳怡身邊。
琳怡將粉紅的鮫紗帕蓋在臉上,周十九伸手拿了下去。
琳怡伸手去拿帕,“府里好多人都病了,郡王爺每日要去宮中,怎么好染上病氣。再說馬上就要過節了……”
婉轉地表達了她的想法。
“放心,”周十九笑著道,“每年身邊得病的人都不少,我也沒染上。”已經不一起吃飯,不在一處歇著,還要怎么在意。
既然周十九有時間,琳怡正好有事想要問,“郡王爺送給我的那只盒是從哪里來的?”
就知道她會打開孔明鎖。
“偷偷出海的商船從倭國帶回來的。”
前朝以前,海上貿易十分繁榮,有些家族就是靠海上貿易起家,泉州等地曾經是各國商賈云集之地,到了前朝開始海禁,那些曾依靠海上貿易的家族冒著危險偷偷摸摸地出海,私底下慢慢地壯大了規模,開始被官府抓捕,后來就干脆扎根在海上小島,明著與官府對抗,前朝覆滅之后,海盜曾一度猖狂,而今又和倭寇勾結……周十九說的偷偷出海的商船,該不會指這些人吧!
“自然不是海盜,”周十九道,“是小規模的商船。”這幾年朝廷對海上管束不是很嚴,民間也就開始有人試探著出海行商。
這次朝廷派船出使周邊各國,明著是受了周邊各國邀請交換各國盛產,實則朝廷商船上要帶些私商,皇上真正要開商貿先例,慢慢打開海禁。
琳怡微微低頭,“郡王爺是看到盒里的東西,才支持開海禁?”
周十九目光一遠,“也是,也不是。財物雖然能動人心,真正讓人好奇的是那些物件的來源,我們大周朝這么廣闊的土地,竟然不如一個內戰連連的倭國。大周朝人的見識不如偷偷行商的商賈,雖然海禁,海盜可將大周朝的物件掠去海外販賣,外面的物件只要出現在大周朝就會引來殺身之禍,外面的好壞我們閉眼不看充耳不聞,日后誰知又會如何。”
兵法上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海禁禁了與海外國家往來,也等于自動閉上雙眼不肯去看旁人,也同樣不會審視自己。
周十九道:“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現在水師不如旁人尚能海禁防御,將來只怕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國弱便沒有選擇的權利。”
琳怡轉頭去看矮桌上的匣,從前她從未聽說這些,也就是這兩日才開始看相關的書籍,若這就是朝臣們爭論不休的政事,至少在這一點上她覺得周十九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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