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發展更讓所有人始料不及,被抓起的官員承認了陷害皇后娘娘和二王爺。圍攻陪都之事并不是二王爺所為,而是五王爺陷害。皇上派人去京城打聽情況,那官員謊報京城動亂,皇后娘娘和二王爺扯反旗清君側。皇上一怒之下才會下令攻打京城,擁護二王爺的官員不想就這樣死于奸臣之手,奮起反抗,誰知道這樣一鬧頓時不可收拾,皇上去陪都時在京城留守的官員也證實了這一點,二王爺要去陪都面圣,一出城就差點死于非命,這一場仗打的逼不得已,平叛的軍隊說要屠城,京中的武將也混淆視聽,故意出城迎戰。其實在京中二王爺能調動的兵力有限。
一場轟轟烈烈的叛亂大戲,戲中的主角是皇上和二王爺,五王爺一黨平叛排除異己,立下不世之功。
這時候皇上尋找已久的上清院道士成琰終于找到,成琰早已經解開二王爭儲的讖言,無奈五王爺威脅他將讖言的解釋換做二王爺謀反,擇五王繼承皇位才是天命,成琰不肯,五王爺才會對他下殺手,他是僥幸逃生,好不容易才輾轉回到皇上身邊。
二王爭儲,被牽連甚廣,查實之后皇上下了殺令,一時之間又無數人頭落地。五王爺和王妃被圈禁,淑妃賜死,惠妃褫奪封號降為貴人,淑妃娘娘母家被抄家,國丈被斬殺鬧市,女眷徒刑。
這只是第一輪處置,董長茂等人還被壓在天牢里,到底會是什么罪名誰也說不準。與之有牽連的官員全都戰戰兢兢。
京中死了許多官員,一時之間空缺無數,從前致仕的官員名單被提起來,不管是休養還是守孝的。只要沒有過錯一律重新任用。
劉承隸升為吏部尚書,廣平侯陳允遠復原職。這個消息卻沒能讓廣平侯府和康郡王府熱鬧起來。
康郡王府門前一片冷清,宗室營中議論紛紛。都在等喪報。自從上次聽說康郡王妃小產出血之后,再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
康郡王府大門緊閉,連御醫也留在府中不敢挪動一步,想必是康郡王妃的情形一直兇險,照這樣想,離報喪也不遠了。
琳怡覺得肚子里的孩子比暉哥還要乖巧,她陪著周十九。孩子也安安靜靜地陪著她。要不是暉哥揮著手來抓她,她感覺就要化做一尊石像。
床上的人她都快要不認識的了,臉龐消瘦,下頜蓄起了胡須,卻依舊遮掩不住他的英俊。只是看起來老成許多,真的像他所說的,嚴父。自從上次周十九昏死過去,她就再也沒有給他修剪過胡須,他想要知曉蓄須的模樣,如今有大把時間,她就幫他實現愿望,免得將來再生遺憾。
眼看著胡須慢慢長起來,至少證明他還在她身邊。
細想之下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周十九買來琴瑟,她端著架子從來沒有和他一起彈過,還有那盤殘棋,每一次都是才擺上就有人來打擾。琳怡拿起帕子細細地給周十九擦臉,周十九的生辰還沒過,她還欠他一碗陽春面。
他平日里最愛吃的陽春面。現在他卻碰也不碰。
琳怡放下帕子,捧著香氣四溢的面條在周十九跟前,“不是我親手下的,但是很好吃,要不要嘗一嘗。”
張風子給周十九看過傷口之后,她才知曉,去殺二王爺的侍衛在刀尖上抹了毒,如今血止住了,毒卻不好清干凈,周十九的傷口腫起來,身上發著高燒,總算是燒退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張風子神情閃爍,她心中已知最壞的結果。
這樣不聲不響地躺著,到底還能支撐幾日,她不是沒有學過醫脈,并不是不清楚。可她心里總是覺得能將周十九叫醒,說說他想聽的話,做碗他想吃的面條,他就能起來接過她手里的碗,笑著說:“加了臊子很香。”
想到這個,琳怡就想笑,笑得眼里流在嘴邊,學著周十九的模樣,“加了臊子很香。”
床上的人卻依舊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小蕭氏上前將琳怡手中的面條拿開,將琳怡拉到軟榻坐下,拿起鞏媽媽手中的粥,勸說琳怡,“吃些粥,你不顧著自己,還有肚子里的孩子。”
琳怡頜首,這些話她是勸過琳霜的,就算傷心也要顧著孩子。
這段日子她假裝鎮定,應付著前來打聽消息的人,府中大門緊閉,平日里只允許一個下人出去采買,還在清華寺請了道士坐鎮,只說怕外面來的煞氣沖進府中,對她和孩子不利。小蕭氏早就來府中幫忙,幫她傳遞外面的消息。
眼看著琳怡吃了些飯食,小蕭氏才嘆氣道:“也不知道還能瞞上幾日,要不是叛亂的事鬧得人心惶惶,我們早就遮掩不住。”
周十九向朝廷遞交的奏本都是府中幕僚寫好遞上去的,這里面到底發生什么事,相信皇上再清楚不過,“總會有法子的,只要郡王爺傷勢轉好,朝廷那邊怎么都好交代。”
話剛說到這里,玲瓏走進來道:“祈大太太來了。”
玲瓏說的是蔣氏。
這兩日蔣氏來了幾次,琳怡都守著周十九不曾見。
小蕭氏嘆口氣,“不如我去看看,讓她回去等消息。”
琳怡搖搖頭,周元祈帶人找到了二王爺,又看到二王爺自縊,蔣氏說不得是有什么話想說,“她信得過,不如請進來說話,宗室營那邊還要她幫忙周旋。”
小蕭氏吩咐下人將簾子上好,房門緊閉,只帶蔣氏一人進屋。
蔣氏見到小蕭氏就紅了眼睛,上前給小蕭氏行了禮,連忙問琳怡的情形,“現在怎么樣?可有好轉?我聽說郡王爺也急的病倒了。這可怎么辦才好,是不是生暉哥時落下的病根,張御醫怎么說?”
小蕭氏一句也答不上來,只是滿臉傷心。
蔣氏只覺得心里越來越涼。“不行和郡王爺說說,孩子保不住也要讓大人平安啊。”
說著話,鞏媽媽掀開了軟簾。玲瓏上前推開隔扇門,走進屋內又是套間,琳怡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地守在那里,見到蔣氏蹲身行了禮。
掀開最后一道簾子,屋子里飄出一股刺鼻的藥味兒,蔣氏向屋子里望去,頓時怔愣在那里。琳怡好端端地站在炕邊等著她。
蔣氏又驚又喜,看到床上的周十九臉色頓時又變得異常難看,似是丟了魂魄般,怔怔地走過去拉住琳怡的手,深吸一口氣。“這……這是怎么回事……”
小蕭氏忍不住抽噎,琳怡也強忍著才沒掉下眼淚,“不是我小產,是郡王爺受了傷。”
蔣氏想起康郡王遞上的折子,“那……我聽元祈說……康郡王還遞了折子……”
琳怡將蔣氏讓在旁邊坐下,吩咐丫鬟將套間的簾子落好,“是我讓府里的幕僚模仿郡王爺的筆跡寫的。”
蔣氏抽了一口涼氣,“萬一讓外面人知曉……”
周十九好不容易才布置了今日的局面,她不能讓三王爺一黨察覺。一切努力就都付諸東流,沒有真憑實據,皇上如何肯信三王爺包藏禍心,她只有賭一賭,皇上會默許此事。
蔣氏道:“那可是欺君之罪。”
琳怡搖搖頭,“郡王爺現在沒有醒過來。不代表寫奏折的時候就是這般。”她早就已經想好,而且幕僚代筆本就是尋常事。
蔣氏好半天才從驚詫中回過神,“郡王爺怎么會受傷……張御醫又怎么說?”說著一臉的急切和害怕,“元祈回家一句話也不肯說,這些日子只要想想康郡王府的情形,我就心驚肉跳,吃不好睡不安穩,如今看到……這般樣子,我更是……一刻也坐不住了,”說著關切地看琳怡,“你……”眼淚也掉下來,“我早知道,一定過來幫忙。”
蔣氏掉了眼淚,琳怡也忍不住小聲哽咽,好半天才穩住心緒,“二王爺的事怎么樣?十五叔有沒有和你說?”
蔣氏搖頭,“我聽說他帶人將二王爺圍住,二王爺被逼的沒法子才走了絕路,我公公問他當日情形,他只說沒料到二王爺會這般,皇上本已經下令要親自審問二王爺,凡是帶去的官兵都不準下殺手……我公公氣的不得了,直罵元祈做事不穩當,若是早和二王爺說出實情,二王爺也不會自縊。”
元祈也沒有爭辯,讓我公公足足訓斥了一晚,說元祈背了一身血債,早晚是要還給皇上。
蔣氏說到這里,神情黯然,“公公這話才說……二王爺被陷害的事就水落石出……現在元祈到家就鉆進房中,連我也不肯說話。聽說皇上知曉實情之后,很是后悔,正讓人查二王爺如何慘死,那晚圍住二王爺的官兵,只怕個個都要被朝廷盤問。尤其是元祈帶的護軍營,本是不該在京郊的。”
二王爺到底有沒有死,周元祈這個知曉實情的人卻閉口不提,難不成是真的出了意外,二王爺萬念俱灰自縊身亡,如果是這樣,現在他們做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蔣氏用帕子擦擦眼角,“二王爺謀反時我們跟著害怕,現在二王爺的罪名洗脫了,我們還要跟著擔心,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頭。”
“總會好的,”琳怡抬起頭看向套間,“郡王爺的傷會好的,京中也會安穩下來。”她一直相信周十九能醒過來,今天、明天或者后天,就在她眨眼之間,周十九就會睜開透亮的眼睛,笑著叫她的名字。
從前并不在意的事,現在卻成了奢望。
守在周十九身邊的時候,聞著張風子熨燙周十九傷口時刺鼻的焦糊味道,眼看著周十九被蒸騰的煙霧淹沒,她心如刀割。這些日子守在周十九跟前,她卻漸漸明白,只要度過這些難關,他們夫妻總會有相見的一天。
不論何時,總歸是有的。
只要想想這個,她就會有面對一切的勇氣。
“老夫人,老夫人。”
外面傳來急切的聲音。
小蕭氏臉色一變迎了出去,蔣氏也站起身來隔著簾子向外張望。
小蕭氏擋住門口,周老夫人卻來勢洶洶,“多少天了也不讓我見一面,你們這是要急死我不成?”老夫人顫抖著手,“元澈呢?元澈在哪里?”
小蕭氏忙道:“親家老夫人您要擔待些,張御醫說了要琳怡靜養,郡王爺不放心在里面陪著,就是我也不敢進去,您瞧瞧門口都是在清華寺求的符,是保琳怡母子平安的。”
老夫人重重地將拐杖落在地上,“今日我非要看看琳怡不可,親家夫人也不必再攔著。”
周老夫人向前走,小蕭氏急著去擋,卻被申媽媽拉個正著,“親家夫人,您就讓我們老夫人瞧瞧吧,老夫人這幾日吃不下睡不著,心中牽掛著郡王妃,讓人來尋郡王爺卻又請不到,這才會過來。”
說話間周老夫人已經挑開簾子,似是橘紅在外面擋住了門。
周老夫人冷笑一聲,“還反了你們不成?”
抬起腳來就要踢過去,橘紅跪行一步將周老夫人的腿抱住,“老夫人,您就聽張御醫的……不要進去了吧!”
眼見就要進屋,周老夫哪肯放松。
蔣氏皺起眉頭,連忙看琳怡,“你進套間里,我去擋擋。”
周十九在府中卻好幾日沒有任何消息,周老夫人怎么會沒有懷疑,外面越是攔著,她越是要進來瞧一瞧。
琳怡站起身,向前走幾步推開了門,門緩緩打開,琳怡對上周老夫人的眼睛。外面所有人都怔住了。
周老夫人驚訝地看著琳怡,好半天說不出話。
琳怡給周老夫人請了安,身子虛的還有些搖搖欲墜,讓人攙扶著才能站穩,“讓嬸娘擔憂,我已經好多了。”
周老夫人回過神來,慈祥、關切地看著琳怡,“祖宗保佑,只要你們母子平安,我也就放心了,”說著頓了頓,“元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