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姓王,叫王濤,是個胖子,人很好,出租這套房子時只是象征xg地收了兩千塊錢,大部分家具也都讓張曉菊一家使用著。
此時,王濤進屋后看著張曉菊母女,嘆了一口氣,也不說話,只是擦著頭上的汗。
張曉菊給王濤沏好茶,端到他面前,笑道:王兄弟,你這是咋了有什么為難的事嗎
王濤一臉苦笑,搖了搖頭,從兜里掏出兩千塊錢來,往張曉菊面前一推,嘴唇一動,卻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張曉菊心一沉,端起茶遞給王濤,道:王兄弟,你這是啥意思是嫌我們房租給的少了嗎如果不夠的話,我們再添,你看
王濤接過茶喝了一口,苦笑道:嫂子,你看我是那樣的人嗎都要拆的房子了,給誰住不是住這個,唉
張曉菊笑著接話道:你別這樣說,你和弟妹是在幫我們,嫂子知道,我們一家都記在心里了
王濤臉皺成了苦瓜模樣,張了張嘴,卻又yu言又止。
張曉菊猛地反應過來,忙道:王兄弟,我們住在你這里,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煩了
肯定是那個劉元琴
她們一家剛搬到這里不久,一直和別人相處的都很好,大家對她們也很照顧,結仇的也只有陳家而且,剛剛她又把劉元琴給狠狠得罪了,沒想到她的報復來得這么快
劉元琴這么做。對張曉菊一家來說,確實很麻煩而且,不說有沒有比這里更加便宜環境更好的地方,就說以后找到住的地方,她又來這樣一出,那可怎么辦沒有住的地方,她們睡馬路嗎就算她們兩口子能漂泊流浪。但安欣怎么辦沒有一個安適的環境,又哪里能安心地養傷呢
這種作法太卑鄙了
王濤低頭嘆氣,抬頭看了眼坐在床上看著他的安欣。咬了咬牙,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房錢我退給你們了。我們就沒有租賃關系了不過這房子太爛了,只等著拆遷,我反正也不住,就放在這里吧嗯,晚上我得把鑰匙收走。
說完,他也不看張曉菊母女,跺跺腳就出了屋子。
張曉菊剛聽到第一句話,還一陣哀傷失落,但聽到后面那句,她的心里又充滿了感激
王濤的意思很明顯。他迫不得已要把房子收回來,但是,卻以另外一種方式,讓張曉菊一家免費住著這樣,他對某人既有了交待。張曉菊一家也能有個落腳的地,只是要花上十幾塊配鑰匙的錢而已
安欣低下頭看著草綠色的背面,一臉平靜,她告訴過自己,以后絕不能再哭,但這個時候。想到那個胖胖的背影,她仍然感到那顆冷硬的心在變軟
十年后,安欣嫁人,老公正是一個胖子。
對張曉菊來說,經歷過這次苦難,她反而收獲了更多的人xg之善之美
但是,這件事畢竟牽扯到一位省長夫人,誰也不知道她后面還會做什么,而以她家的權勢,做什么她們能擋得下來僅僅一個簡單的逼著退租,如果不是好心的王濤,就差點讓她們陷入極凄慘的境地,更何況其它了
于是,她鄭重地將錢放起來,也就沒有急著做午飯,而是給安欣的爸爸打電話,請他拿主意。
安欣的父親聽起來很忙,聽她說完,停了一下,道:等我回家再說吧
張曉菊又問道:那我要不要去配一把鑰匙
安欣的父親還是說道:等我回家再說。
張曉菊其實是不想到處亂搬的,雖然這里的房子過年也要拆遷,但是,這段時間足夠安欣養好傷了,到那時再換地方,她也能放心下來。只是,她們這樣做,讓劉元琴知道了,會不會把怒火撒到王濤頭上呢他這么好的人,咋能受她們的連累呢可又但是,如果要搬的話,一時間到哪里找地方呢找的地方能不能適合安欣養傷呢
想了好一會兒,她也沒弄清楚眉目,只是盼著安欣的爸爸能有好的方法
安欣的父親名叫安國強,看起來原本的體格很健壯,只是現在有些消瘦。
今天下班比往常都要早,但一天忙碌下來,他的臉上仍然難掩疲憊,但看到安欣后,就馬上帶上了笑意,笑著和她說了幾句話,就趕緊洗手洗臉,然后坐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
張曉菊一邊給他碗里夾了兩塊煉油剩下的脂渣,一邊將她的顧慮講了,然后問他要怎么辦。
安欣也把炒好的豬皮往兩人碗里撥,道:我吃不了,爸你多吃點,補補體力媽你也吃,我真吃不了
安國強用手擋著,拗不過才要了四五小塊,就不要了,見欣不同意,就又只要了點湯汁,道:滋味全在湯里呢
說著,他將碗里的飯幾口扒拉進嘴里因為做的是體力活,身體消耗大,每次下班他都會很餓。有一碗飯墊著,胃里才舒服點,然后他將碗放下,道:王兄弟是厚道人,我們不能拖累了他
張曉菊哦了一聲,拿碗給他盛飯。不能拖累王濤,那她們只能換地方了,原以為他能有什么好辦法,現在卻還是這樣,她的心里難免有些失落。
安國強從張曉菊手里接過當權派,扒了兩口干飯,又道:我想好了,在寧沅,咱們就逃不開人家的手掌心小欣明年不是要去黃海四十三中讀書嗎我們也不在寧沅待了,直接就去黃海到時候隨便找個地,我不信她們還能找到那里
張曉菊一聽,心中也是一松。和那家人在一個城市里,整ri里生活在她們的y影下,說沒有壓力,那也是不可能的。而她們現在就去黃海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早點安頓下來,到時候省得又找活又找房子什么的,還手忙腳亂的早晚要去,那不如早去的好
稍一愣神的功夫,安國強都沒吃菜,第二碗飯就又下肚了。張曉菊因為這個問題糾結彷徨苦惱了一整天,沒想到一句話就守得云開見月明,也并非是兩難的困局,做出的選擇,好像比現在還好
于是,她的心情也開朗起來,一邊伸手去拿他的碗,一邊指了指桌上的菜,道:吃菜吃菜,別光吃飯啊
等盛完飯,她又想到一個問題,問道:那你的工錢怎么辦
安國強夾了一筷子菜狠扒了幾口飯,道:工錢我已經找老板結出來了對了,我們廠子今天有個往黃海發貨的貨車,咱們一起跟著走,路費就省下來了只是要委屈我姑娘了
安欣瞇眼笑道:我和最最親愛的爸爸媽媽在一起,哪里委屈了
張曉菊卻一愣,道:今天就走時間太趕了吧
安國強將五花肉的肥的部分咬下來,瘦的放在了張曉菊碗里她不能吃肥的。然后沉聲道:不趕,免得夜長夢多車凌晨一點半的,現在還不到七點,有的是時間讓你收拾來,趕緊吃飯,吃完我幫你收拾一會兒,然后把房錢給王濤兄弟送去人家這么仗義,咱不能虧了人家
聽安國強安排得有條不紊,張曉菊也就沒有說什么。其實,為了給安欣治傷,家里值錢點的東西能賣就都賣了,要收拾的東西真沒有多少
到了點鐘,安國強提著一袋水果找到王濤家,一是表達感激之情,二是要留下這兩個月的房錢。
房錢,王濤一分沒收,水果雖然留下來了,卻還回來一百塊錢
凌晨一點半,安國強用被子包好安欣,小心地放在了后排座位上,讓她枕在他們身上,盡量不碰到有傷的地方,雖然這些地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一點四十五,汽車載著他們一家人,駛向了黃海。
安欣看著外面汽車的亮光,忽然就想起海子那首有名的詩句: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chun暖花開。
秋ri的朝陽,特別的紅艷。
劉元琴睜開眼,看了看手機,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就打電話問王濤。
王濤已經知道了安國強的打算,覺得他們那樣做反而比留在寧沅好,對劉元琴他也能毫無壓力,于是就回答道:昨天已經把錢退給他們了,當晚也讓他們搬走了
劉元琴嘴角浮現一絲冷笑,真是不到黃海不死心啊看來得再讓他們碰幾次頭,才能省悟啊
然后她又問道:她們搬哪去了
王濤為難地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他們搬完東西,就把鑰匙給我了,至于去哪,他們也沒說啊
劉元琴皺了下眉頭,卻也不在意。只要安欣她們還在寧沅,就是躲到地洞里,她也能把他們找出來況且三個人,男的在一家食品廠上班,還有一個要養病的女孩,要找她們,還不易嗎
她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把一條條回復就傳了回來:
安欣一家確實走了,昨天深夜走的。
安國強不在食品廠上班了,把工錢都結了。
他們沒有在附近租房。
沒人看到她們去哪了。
沒有查到這樣一家三口租房的信息。
安欣睜開眼時,就看到了山傍著海,海漫無邊際,在海的盡頭,朝陽如紅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