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文佑快瘋了暴君誘妃入帳。
他抱著妻子,一路狂奔。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很快模糊了他的視線。
為什么天地之間變得這么渾沌?大夫在哪里,藥鋪在哪里?誰來救救他的妻子,救救他沒出世的孩子?
“你犯什么傻?這里!”錢文佐鐵青著臉把弟弟拽著,往最近的一間藥堂趕,“大夫,快來救命啊,我弟媳婦小產了!”
“快把人抬進來!”中年大夫趕緊從里頭跑出來,招呼著他們。小產的事情可大可小,鬧不好要出人命的!
錢靈犀隨后也滿頭不知是汗是淚的跟進來了,到病房邊,就見那大夫急急的給林氏拿過脈后道,“這孩子眼看是保不住了,大人也危險!”
“看看看看,這就是你和你所謂的那些朋友,那些江湖義氣們干的好事!”錢文佐氣得渾身亂顫,話都說不清楚了,指著錢文佑破口大罵,“要是你媳婦和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就全是你造的孽!”
“不少爺的女書童!”錢文佑撕心裂肺的慘叫著,當即給大夫跪下了,“求您救救我媳婦,救救我孩子!”
大夫恨鐵不成鋼的怒道,“你這會子知道著急了?那怎么讓你媳婦受傷的?她都有身子的人了,經得起折騰么?真是的!”
錢文佑心痛得象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
莫氏趕緊拉了還想沖上去教訓錢他的錢文佐一把,“眼下不是發脾氣的時候,先救人要緊!”
錢文佐忍了又忍,看著一旁拉著林氏的手。不住落淚的大侄子和林守業,勉強把氣先咽了下去,“大夫,您好歹先抓點藥吧,咱們不能看著她這樣啊。”
大夫見他此時說話還象個樣子。臉色和緩了三分,“現在也只好盡人事,聽天命了。你隨我來拿藥。先想法給她止血。若是不行,就準備給她小產吧。”
莫氏拿帕子不斷的給林氏擦著冷汗,看一眼還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錢文佑。“揚威,去把你爹扶起來。”
林守業紅著眼圈,緊抓著林氏的手,“姐,你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啊!”
可林氏痛得幾乎快昏厥過去,哪里還聽見他說話?
錢文佑呆呆的站了起來,看著病床上痛得全身蜷縮成一團。死死護著腹部的林氏,那鋪天蓋地的心痛與愧疚快把他整個人都壓垮了。
錢靈犀抹一把眼淚,轉過身閉上了眼睛。“丑丑,丑丑你快出來!快出來!”
似是感受到她那份強烈的焦急與惶惑的心情。小白毛很快的出來了,沒有平常的故作老成,不等她開口,就直接告訴她,“葫蘆里的水似乎可以救人,但你沒學過法術,拿不出去。”
“那要怎么辦?你快想個辦法!”
小白毛眨眨清澈明凈的大眼,猶豫了一下才告訴她,“我試試能不能從你的血脈里送出來,但你可能要流點血……”
“沒關系,你來!”錢靈犀果然伸手,“是從哪里割?”
趙庚生目瞪口呆的站在她的對面,“靈丫,你在跟誰說話?”
“你別管了!有沒有刀,給我一把刀!”
趙庚生遲疑著從懷里取出防身的小刀,見錢靈犀毫不猶豫的接過,當即就割開了自己的中指。
“你這是干什么?”他慌得要上前給給錢靈犀包扎,卻被錢靈犀推開。
她專注的看著自己手上滴落的血,猶如那滴落的只是普通的水,血水落在屋檐下的滴雨廊下,很快就隨著雨水流走,染出一條紅色的小溪。
趙庚生看著心疼,都恨不得自己去替她了,可瞧錢靈犀那嚴肅的表情,卻是萬萬容不得旁人打擾半分的。
錢文佐托著一碗剛剛化開的丸藥匆匆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詭異的一幕,“靈丫,你這是干什么?”
“是給娘的藥么?”錢靈犀不斷聽著小白毛的指示,聽他說好了,才把傷口按住,“大伯,你給我,我給娘喂。”
她上前搶過那碗藥,極其寶貝的把手指上的傷口放開,擠落幾滴血進去,才端到林氏的面前。而在人的肉眼難以看到的是,有一滴純凈之極的水在鮮血的掩護下,混在了藥里。
“你這……”錢文佐還沒來得及表示反對,錢靈犀已經爬上床給林氏喂藥了,“娘,您快張嘴,把這個喝了。喝了您就能好,小弟妹也才能保得住,快呀!”
林氏原本半天都緊緊閉著的眼睛忽地睜開了,想要保護孩子的念頭,讓她忍痛張開了嘴,咕嘟咕嘟把那碗藥喝了下去。
錢靈犀眼都不敢眨一下的看著她,大概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林氏終于緩緩的舒展了眉頭。
“這……這是好了么?”錢文佑緊緊的盯著妻子,好象看著個易脆的瓷器,連碰都不敢碰一下。
錢文佐趕緊又去把大夫請來,再診個脈,那大夫也驚奇了,“胎象居然穩住了?真是你們祖上積德!我這兒再給你們開幾副安胎藥,得好生調養幾日。對了,你們是鎮上的人么?要不是的話,就趕緊找個客棧歇著,得過幾天才能挪動。”
錢文佑滿口應承著,卻忽地聽到趙庚生在旁邊驚呼起來,“靈丫,你怎么了?”
錢靈犀扶了扶眩暈的額頭,“沒事,就是有點暈。”
剛才那一下子放血放得有些猛,貧血了。丑丑啊,你的操作技術需要提高啊。
小白毛悄悄在她神識里回應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躲了。
“你這孩子,到底割了多少血?”錢文佐看著她明顯蒼白了一圈的臉色,很是心疼。轉頭又罵起不成材的弟弟,“要說祖宗保佑,不如說靈丫一片孝心感動了天地。要不是她割了手指頭滴血進去,這藥效未必這么好。”
是么?那大夫聽如此說,很感興趣,心中不禁開始琢磨,難道血親的血對這味保胎藥還能有奇效?自此之后,這位大夫遇著險癥,就讓人家兒女滴兩滴血進去,至于到底有沒有效用,就各安天命了。
錢文佑想討好的摸摸女兒蒼白的小臉,卻到底在伸到一半的時候,慚愧的收了回來,囁嚅著低頭,“我去鎮上找間客棧,呃……大嫂,你身上有錢么?”
杜誠給他的那點錢,他全用來買禮物了,現在身無分文。
莫氏橫了他一眼,取出錢袋,錢揚威卻忽然想起一事,“爹,咱們不如去竇大叔家的客棧吧。”
他雖老實,人卻不笨。家里的錢已經全拿出來贖錢文佑了,這會子林氏病了,要吃藥要住店,哪是一兩天就能搞得定的?好歹自家和竇家還算有點交情,去他的客棧起碼還能賒個賬,否則怎么辦?
這個提議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通過,等錢文佐去找大夫又開了藥過來,林氏的臉色更好了些,已經不再那么緊縮成一團了。
等了一柱香的工夫,錢文佐和竇老板,帶著個伙計,抬著副軟擔架來了。兜底是網繩,沒一點硌人的地方。還墊了兩床厚厚的棉絮,又細心的準備了床被子和一件防雨的蓑衣,很是周到,據說是他們少東家想的。
大夫點頭贊賞,“這樣最好,你們走穩當些,婦人就不怕。”
一路閑話少敘,這邊抬著林氏到了興隆客棧,那位不良于行的少東家竇誠已經指揮著伙計騰了一間最好的客房出來安頓林氏。
錢靈犀一路都在趙庚生的背上,這會子見諸事妥當了,她提點了一句,“大伯,您還得去追湘君姐姐呢!”
錢文佐一拍腦門,他差點把這出給忘了。今日幸虧錢靈犀當時攔著沒讓錢文傭跟來,否則看著這樣破事,讓人怎么想?
孕婦小產,自家人無所謂,對于外人來說卻是穢氣的,要是錢文傭因此生了嫌棄之心,那對女兒,對侄女都不好。
“靈丫,你快收拾一下,咱們走。”
走?女兒要上哪里去?錢文佑茫然問。
錢文佐不想跟他多說了,“你問你大嫂吧,靈丫,咱們走。”
趙庚生卻拉著錢靈犀的手不放,“嬸兒還沒好,你就走么?”
“我去去就回。”錢靈犀拍拍他手,示意他放心,“家里亂成這樣,我就是走了也放心不下的。”
錢文佐忙亂之中沒注意到,錢揚威卻是聽見了,驚喜的看著妹妹,低聲問,“真不走了?那大伯那兒怎么辦?”
“我會跟他們說的,哥,你好好照顧娘,我一會兒就回來。”
為了加快速度,錢文佐雇了匹馬,帶著錢靈犀一路飛奔。雨漸漸的停了,坐在馬上大伯寬大的蓑衣下,錢靈犀的心里漸漸一片明朗。
家里這頭的責任未了,她實在走不了,也不敢走。堂姐那兒,她只好另謀他法了。
錢文傭走得很慢,錢文佐大概追了一個時辰,就追上他們的馬車了。
為了家里人的面子,錢文佐并沒有說清事情的原委,只含糊表示錢文佑遭人綁架只是個謠言,他們剛才在鎮上已經碰見他了,并沒有什么事情。
錢文傭雖有些不信,估計這其中會有些隱瞞的成分,但他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此,也不會多問什么。
可就在錢文佐讓小侄女上車時,當著兩位伯父的面,錢靈犀鄭重表態,“我暫時不能走。我娘生病了,我得照顧她。堂伯,對不起。”
錢文佐頓時愣在那里了,她不去了,那他還敢叫女兒一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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