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丁都快急哭了,“小姐,您就行行好,幫幫忙吧。”
錢敏君也道,“靈犀妹妹,你看他這么可憐,就給他吧。”
錢靈犀卻笑了,“不是我小氣,舍不得給他。只是他若拿了這西瓜去給老人家吃掉,那才是要命呢!”
夏季吃冰雖然涼快,但對于年老體虛之人,卻是不能用的。尤其是出現中暑癥狀時,如果貿然吃冰,只會令體溫驟降,毛孔收縮,體熱無法排出,令得中暑癥狀更加明顯。若是病人身體不好,還會出現胃腸不適,惡心嘔吐等等不良癥狀。
所以錢靈犀好心告訴那家丁,“你其實不必要西瓜,只要拿這冰,在你家老爺腋下及大腿根部冰敷一刻,便能緩解。再喂他喝些淡鹽水,可比用這西瓜強。”
真的?那家丁還有些將信將疑,人群中走出一位年輕公子哥,“這位姑娘說得一點不錯,我家曾經有過中暑的病人,大夫就是這么治的。小哥兒你快拿冰進去,別耽擱了。我讓家丁去給你再請個大夫過來,一會兒進來找你。”
“那多謝公子了!”那家丁一揖到底,“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回頭我家老爺要是醒了,必當重謝。”
那公子輕搖折扇,淡淡一笑,“你謝我作甚?要謝也該謝這位姑娘才是。”
那家丁紅了臉,他是見到這位公子衣著華麗,通身都是富貴氣派,才不敢小視。而錢靈犀衣著樸素,才起了厚此薄彼之心。
這會子轉過頭來問錢靈犀名姓,人家卻也不告訴他了。只道,“舉手之勞,無須掛齒。你要再不快進去救人,這冰都要化了。”
哎喲,那家丁大喝一聲,匆忙之中端著幾碗冰就跑了。錢靈犀看得呵呵一笑。并不在意。
錢敏君憋了半天,又問,“表哥,你能再請我吃瓜么?沒冰也可以。”
石明睿笑得開懷,“當然可以,老板,再切三片瓜來。”
那位年輕的公子哥忽地湊上前來,“既然幾位這么有雅興。不如也請我吃塊西瓜,我請你們到前面不遠的泰豐樓坐坐如何?”
泰豐樓可是京城有名的酒樓,東西以精致昂貴著稱,這位公子哥能請得起他們去泰豐樓,怎么會還想要占他們區區一片西瓜的便宜?明顯是想和他們結交吧?但石明睿還挺封建,帶著兩個妹妹。便自覺不太方便跟個陌生男子出入酒樓。可要拒絕,又怕得罪了貴人。正不知如何是好,錢敏君出人意料的來解圍了。
徑直遞了一塊西瓜給那位公子,很認真的告訴他,“我們還要去玩,不能跟你去坐著,這西瓜給你,你別難過了啊。”
噗!錢靈犀和石明睿想笑不敢笑,差點憋出內傷來。錢靈犀還好。石明睿還得裝模作樣的跟那位公子道了個謝,帶妹妹們上車離開了。
那位公子捏著塊汁水滴答的西瓜,哭笑不得的站在那里。頓了頓,回頭問自家小廝,“這京城的風向可是變了么?大家閨秀居然都這么會講笑話了?”
小廝同樣不敢答,憋得一張臉紫紅紫紅的。
那位公子皺眉看著手中的西瓜,卻是張口咬下,“還挺甜。”
只是吃了尖上那無籽又最甜的地方,他就不吃了。隨手往后一遞。自有下人接去,又遞上帕子給他擦了手。繼續在京城走馬觀花。
離了人,錢靈犀笑夠了,也玩夠了,等到盡興回家時,石氏滿面春風的又告訴她們一個好消息,“世子妃專程給我們下了請帖,要請咱們娘兒幾個去府里玩呢!”
真的?這回連錢靈犀也驚喜了,不為別的,只為終于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見到堂姐了。
石氏精心搭配的那兩套漂亮衣裳終于派上了用場,為了出門做這個客,頭天晚上,石氏還張羅著給她們兩人都洗了個香噴噴的澡。
次日一早,還特意帶著打扮好的二人,趁涂氏去給姚老夫人請安時,在她面前轉了一圈,“弟妹啊,我們今日去信王爺做客,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
涂氏眼中幾乎快要冒出火來,卻是無可奈何。只能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就希望大姑奶奶一登龍門,身份百倍了。”
“噯,弟妹這話可就錯了。信王府可不是什么龍門,要是給有心人聽見,只怕要尋弟妹的是非。再說,我們娘仨不過是應著親戚情份,過去走動走動。比不得旁人,得鬼鬼祟祟的才能混進去。”
見把涂氏氣得差不多了,石氏才冷哼一聲,面帶得意的帶人離開。錢靈犀看著,暗覺解氣。從前石氏沒混得這么矬時,也有這樣的氣概,只是今時實在是窮了,才會處處受氣。
只是等上了車,卻見石氏又露出淡淡的憂色,便知道她還是底氣不足。只盼今日能與石明君有一個好的會面,能得些實際的助力才是。
再度來到信王府,卻見那三間獸頭的朱漆大門緊緊閉著,前些天那些張燈結彩的東西都已經去掉,又恢復了原本的幽深沉靜。
門前有十二個青衣皂帽的家丁分作兩班,呈雁翅狀站得整整齊齊。個個器宇軒昂,訓練有素。見有車來,立即就有兩個下來迎接。待車夫報上名號,當即就牽引著她們的馬車來到側門。
進門通稟一聲,立時有體面婆子帶一班小廝和三乘小轎來將她們送進二門。落轎換人,又上來一撥粗使仆婦,抬著她們七彎八繞,又不知經過哪里,只估摸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才停轎請她們下來。
轎子坐得長了,錢靈犀顛得有些犯暈,錢敏君更覺難受,偏這兒的規矩大得很,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不敢去煩石氏,只不住回頭眼巴巴瞅著錢靈犀。
錢靈犀只好催眠自己年紀小,有些違禮也不怕。緊上前幾步,牽著她一起走。拐彎的時候,石氏雖然眼角瞟見她倆手拉手走在一起了,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在心中暗暗叫苦,只愿別給人笑話了去。
她比孩子們年長,雖然那婆子帶著她們繞來繞去的,但石氏基本判斷出,錢明君應該是住在王府的東邊。
終于來到世子的正房大院門前,那引路的婆子就不往里帶了,又有丫鬟出來迎接,這里頭倒是花紅柳綠,鳥語花香,比外頭布置的華貴莊嚴要親切許多。但那雕梁畫棟,卻仍透著與尋常人家不同的尊貴氣象。
到了前廳,丫鬟奉上香茗,請她們略做歇息,進去回稟了。
不一時,有位管事嬤嬤笑吟吟的迎了出來,“錢夫人好,二位姑娘好。我們娘娘身上有恙,不能迎接貴客,特命奴婢前來迎接,萬乞恕罪。”
石氏見她衣著華麗不在自己之下,知道定是位有身份的嬤嬤,不敢小覷,口稱不敢,略微側身,只受了她半禮。
錢靈犀見石氏都如此行事了,早早的把錢敏君拉起,只虛虛受了這嬤嬤的一禮,又屈膝還了她一全禮。那嬤嬤眼露笑意,望石氏贊道,“夫人養得一雙好女兒,真是珠聯璧合,并蒂雙花。”
石氏心中也暗贊錢靈犀行事乖覺,謙虛幾句,便隨這嬤嬤入內。可剛來到內院門前,就聽有個女子在里頭嚶嚶哭泣。
那嬤嬤頓時把臉一沉,看都不往里看一眼,便低低喝斥,“這是哪里的奴才,如此不懂規矩?沖撞了世子妃娘娘的貴客,你們便也由得她如此?”
里面有丫鬟驚恐又無奈的出來回話,囁嚅著道,“是鄭姨娘,為了那日之事……在向娘娘求情,怎么勸也不走。”
那嬤嬤臉更冷了,凌厲的掃了那丫頭一眼,“若眼前站的是世子,你也這么回話么?”
那丫鬟頓時跪下磕頭了,帶著泣音道,“求嬤嬤恕罪!”
嬤嬤臉色稍霽,“那還要我教你怎么做么?”
那丫鬟頓時連滾帶爬的進去了,很快聽見有個嬌俏的女聲哽咽著道,“我不走!娘娘,二公子真的不是……”
后面只聽一片唔唔之聲,想來是被堵了嘴,然后一陣細碎的腳步之聲響起,片刻過后,另有丫鬟出來挑開門簾,屋子里已經收拾得干干凈凈。
那嬤嬤滿意的微微頷首,轉身一笑,“請。”
石氏心思微動,已經基本猜到三分了。
應該是府上那個庶出的二公子犯了什么事,那姨娘故意挑在有客人來的時候,求到錢明君跟前,想逼她就范,只沒想到不但毫無用處,反會惹得錢明君更加生氣。定了定神,她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扶著那嬤嬤的手,進了屋。
原來這內室還極大,那位姨娘跪的只是外頭一間小小的退步,里面是廳,卻沒有正主,唯有余香裊裊。
兩個美貌丫鬟站在這兒甜笑著迎客,“娘娘身上不舒服,才吃了藥,在耳房里歪著呢,請夫人不要見怪。”
石氏怎會見怪?只是心中對這石明君的佩服暗暗多了一層。
方才那妾室鬧事,她分明是知道的。也知道鬧到客人跟前了,卻假意不知,以身子不好為借口躲到一旁,待會兒就算見了面,也省去這層尷尬了。
等到去了那邊的耳房,就見珠簾后頭設一貴妃榻,上面正斜倚著一個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