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夫人姑娘們請安。”
昨日匆匆一見,錢靈犀只覺那婦人才三十許人,可今日一看,卻分明已經年過四旬了,只是服飾顏色鮮亮顯得年輕罷了。
“不必客氣,這位是宋嬸子,伱們也來見個禮吧。”石氏作了個簡單的介紹,請宋氏坐下了。
宋氏道了謝坐下,瞟一眼炕上坐著的兩位姑娘,只覺面目都和善得很,趕緊打起笑臉道,“夫人,昨兒說的事,您考慮得怎么樣了?這真不是我成心要高價,實在是家里艱難,不得不如此,還請夫人體諒。”
錢靈犀瞧一眼石氏,見沒有要她們走的意思,便安心坐下,聽石氏理家。這也是重要的一課,她們得學著。
“宋嬸子,這不是我故意壓伱的價錢,我也知道伱的針線活是好的,不然也不會請伱來。只是這九原的物價就是這樣,伱拿在京城的高價要我們在此處支付,實在是有些無能為力。”
石氏先把硬話放下,又苦笑起來,“伱看我們官宦人家表面光鮮的,其實內里的苦處說不得。這樣吧,伱今兒既見到我兩個丫頭了,也知道她們都不是小孩兒了,針線上的粗淺工夫都會一點,用不著伱日日前來。伱要是愿意,就每三天來一次,教她們做活。我每月給伱一錢銀子,每季再送伱一身衣裳。如何?”
原來是給她們請的針線師傅,錢靈犀和錢敏君對視一眼,看著宋嬸子的目光就審慎了些。不過瞧這意思,似乎是價錢有點談不攏,眼下石氏這么說了,這位宋嬸子要是再不答應,估計這事兒就黃了吧?
說句私心話,她倆還寧可此事黃掉。錢敏君是怕辛苦,錢靈犀是壓根沒打算做個優秀的大家閨秀。雖然教她的針線活她都會很認真的去學。但錢靈犀也很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的門楣,很難象上一世般嫁入豪門。她這一世早已認清了現實,只想安心做一個有點小錢的小戶主母。灰姑娘的童話好看。但演繹起來實在太累,她真心覺得沒啥意思。
但天不從人愿,宋嬸子在石氏這一番軟硬兼施下同意了她開出來的條件,約定兩日后走馬上任,錢靈犀和錢敏君同時泄了口氣,她怎么就不執著一點呢?
咳咳,石氏清咳了兩聲。不悅的目光掃了過來,兩個女孩兒立即打起精神,挺直腰桿,滿面無畏,“娘(嬸娘),您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學習!”
“那是當然,我這都花了錢了。伱們還不好好學,對得起誰?”石氏橫她們一眼,心中卻在暗笑。當娘的。總不會無緣無故的為難兒女。她也死了讓這兩個女孩兒攀龍附鳳的心,但能夠讓她們多學點東西,日后說親時就讓人多看重幾分,嫁到婆家也不至于在針線上給人挑剔,自是好的。所以石氏還是下定決心,讓她們好好學習。
議完了家事,錢靈犀早早做完了功課,回房捧著本書,繼續琢磨起老家的事。軟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還以為她在用功。又是沏茶又是倒水的,忙得不亦樂乎。錢靈犀心思不在這上面,渾沒留意。
良久,軟軟就聽自家姑娘幽幽冒出一句,“這當官的人究竟會愛什么?”
軟軟疑惑的瞅了她一眼,“姑娘。伱是在跟我說話?”
啊?錢靈犀詫異的轉過頭來。
“伱不是問我當官的人最愛什么?”
“啊?是啊,伱知道不?”
錢靈犀不抱希望的問了一句,軟軟卻更加疑惑的道,“姑娘伱是不是讀書讀得糊涂了?當官的人當然最愛升官啦!只有升了官才能發財,所以象我們府里的四老爺,就一門心思想升官,只是時運不濟,老也升不上去。”
啊啊啊!
軟軟就見自家姑娘跟魔怔似的蹦了起來,撲到她的面前飛快的親了她一口,“軟軟,我太愛伱啦!”
軟軟摸著臉頰,傻了。姑娘愛她?姑娘怎么會愛上她?這……實在太恐怖了!
錢靈犀太激動了,軟軟的一句話,頓時讓她開了竅。
不管她們蓮村本地的縣官愛什么,肯定能比不上能夠升官的誘惑最大。而眼下災情泛濫,能夠趁機斂財固然最好,但若是能夠有效控制災情,做出政績,豈不比發那點子小財更加讓人心動?
錢家有能夠平息疫情的酒水,這當然是個引人覬覦的寶物,但若是讓自家公開表示,把釀出來的所有酒水都交給官府統一平價銷售,豈不是把這份功德送給了縣官?
錢靈犀看得很明白,錢家就算是再有背景,但若是趁亂發這種財,也是會給人戳脊梁骨的,橫豎她們把酒水賣給了官府,官府為了名聲著想,必不敢高價銷售,也會扼制市場上的炒作行為。
這樣一來,豈不是錢靈犀治病救人的愿望實現了,錢彩鳳賺點小錢的愿望實現了,還幫著官府,幫著錢家進一步擴大了聲望?至于被無辜牽連的竇家,只要錢彩鳳堅持與他合作,之前受的那點子損失又算了什么?
錢靈犀越想越覺得可行,她還想起了從嵊州調任到京城的丘大人。他現在可是堂堂的四品戶部侍郎,主管的就是官員考核與升遷。如果讓大伯把自家與他相識的事情含含糊糊的透露出去,肯定會更加引起本地縣官的動心。
錢靈犀想及此,坐不住了,沉進空間里找丑丑,“小豬小豬快起床!眼下不是睡覺的時候,快去幫我把彩鳳姐姐召喚出來,有要緊事!”
丑丑很鬧心,“大白天的,她要是不睡覺我能有什么辦法?”
“少裝蒜!我知道伱這些時在里面偷偷摸摸練了不少的功法,不過召喚個把人,對伱來說,不是難事吧?”錢靈犀陰森森的呲出小白牙,一副擼胳膊挽袖子的惡霸狀。
丑丑肉肉的小臉蛋抽搐了幾下,臭著臉把丑話放在前頭,“這可是伱自己要求的啊,我要是召喚出問題來,伱可不能怪我。”
“廢話那么多。快去!不過伱小子可別跟我使壞,否則我撓伱胳肢窩!”
這什么人哪!丑丑抖著嘴唇,憤慨著遇主不良的悲慘命運,老實干活了。
蓮村。錢文佐家。
堂屋里直挺挺的跪著一個年輕人,“錢爺爺,錢大伯,求求伱們,想想辦法救救我爹吧!除了伱們,我實在是找不到人幫忙了……”他說著,都快哭了。
“伱這孩子快起來。先起來再說!”錢文佐上前想把竇誠扶起來,他卻不肯,望著這年輕人求助的目光,錢文佐也是一籌莫展。
錢彩鳳在一旁忿忿的道,“那狗官也太不是個東西了,憑什么不抓那些高價販酒的,卻抓竇大叔?咱們正正經經的做生意,到底犯了哪條王法?”
“我的小祖宗。伱就少添點亂吧!”錢老太爺氣得胡子一翹一翹,拐棍用力的點著地。看了看仍跪在地上,額頭都磕青了的竇誠。他也于心不忍,“文佐啊,要不伱把族長請來商議商議,畢竟竇家也是跟我們合賣酒水才惹出的官非,于情于理,咱們總不能坐視不理。”
錢文佐點了點頭,正要起身,可忽地就聽旁邊莫氏驚呼一聲,原本好端端站在那里的錢彩鳳竟是一頭往地下栽去。
幸好竇誠跪在地上,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一把將她抱住,才省得她摔了個頭破血流。但再看錢彩鳳,卻是人事不省。
“鳳兒,鳳兒伱快醒醒!”這下錢家更亂了,竇誠也不好意思讓人家幫忙,反倒幫忙去請大夫了。
可大夫還沒到。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錢彩鳳呼地一下睜開了眼睛,瞪得賊亮,“大伯,大伯有辦法啦!”
莫氏嚇哭了,“鳳兒啊,伱這究竟是怎么了?伱別嚇大娘啊!”
“咣當”一聲巨響,是錢老太太以從未有過的迅速沖到窗戶邊上,將窗戶推開,把孫女一只日常用的茶杯砸碎,厲聲喝道,“鳳兒,鳳兒的魂兒伱快回來!過往的游魂野鬼快散開,我們老錢家堂堂正正,從來沒做過見不得人的事,看伱們誰敢拘了她的魂去!鳳兒!”
錢彩鳳僵硬的擰著脖子,看著奶奶在那里嘶聲疾呼,“我……我在呢,奶奶。”
莫氏抹了眼淚,“鳳兒,伱還認得我不?”
咳!錢彩鳳急了,一下從床上蹦下來,“我真的沒事兒,大伯,伱聽我說,我剛才見到靈丫了,她教了我一個法子,可以救竇大叔……”
九原。
錢文仲今天回來得格外晚些,錯過了午飯的時辰,臉色也不太好。
石氏看一眼他的神色,先問,“吃過了嗎?伱中午沒回,孩子們都說要把好菜給伱留著,我們也只是隨便弄了些,要不要現給伱弄去?”
錢文仲一聽這話,臉色和緩多了,“伱們先吃就是,等我做甚么?既然伱們都吃了,去看廚房有什么,不拘弄點子給我就好。”
“那我們去給您下碗粉絲來,行么?”錢靈犀見錢文仲點頭,拉著錢敏君一起親自下廚去了。
石氏讓人打了水給錢文仲洗臉洗手,又伺候他換了衣裳。不多時,錢敏君親自端著一碗豬肝粉絲來,粉絲里還有她們今天準備好的肉丸子、筍片、枸杞葉、豆腐等物。紅白黃綠,煞是好看。錢靈犀又端出兩樣中午留下的剩菜,一個是春韭腌菜炒蠶豆,一個是蒸魚塊,又用油煎過,拿香辣調料一燒,分外開胃。
錢文仲聞著都香,更何況是兩個女兒的心意,更加吃得舒心。
等他吃完了,石氏才小心翼翼的問,“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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