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早從西漢開始,就有一項特殊的駐軍政策,叫做兵屯制。就是在一些邊遠無人的地區,將駐守當地的士兵作為勞動力,開墾土地,種植糧食。既可以解決當地的糧食供應,避免長途運輸之苦,而這樣開墾出來的地方也可以吸引更多的老百姓前來定居,也算是間接給了老百姓更多的活路。
具體的措施錢靈犀說不清楚,但對于這項制度她卻是有所印象的。在錢文仲跟她剖析九原的情況時,聽著聽著,她不覺就將此話說了出來。
錢文仲卻久久的震驚了,半晌才問,“若是如此的話,那士兵跟百姓有什么區別?還要駐軍做甚么?”
“還是有些不一樣吧。”錢靈犀拼命回想著,試圖解釋得更加明白,“若是普通的百姓肯定不會愿意來這樣的地方,而這些將士們駐扎在這兒,沒有戰事,成天操練又有什么意義?我看九原雖然荒涼,但總還是有可以種植的土地。如果能讓士兵們半天操練,半天耕種,不就兩不耽誤了?從前我們在鄉下種地,就是早上忙半天,下午基本就沒什么農活了,時間上應該安排得過來。而且這么做最大的好處在于,有了自己耕種的糧食,邊關也就沒有那么窮了,朝廷也沒那么大的負擔。嗯,我看士兵們多數都是農家子弟,要干農活應該也沒什么難的。”
錢文仲喝了口茶,定了定莫名激動起來的心神,搓著手在屋里走來走去,“不妥不妥,若是如此的話,那田地怎么分?如果不允許田地出產歸士兵所有,他們肯定不愿意出力干活。但若是允許田產歸士兵所有,他們肯定要為了田地起紛爭了。”
錢靈犀倒是納悶了,“干爹何以要擔心這個?這跟佃農一樣。拿了好田的自然要交公的糧食就多,拿了劣田的自然就少,在分之前就跟人說清楚,誰愿意承包哪塊地,就得當眾報出可以交公的糧食來,若是有人比他報的高,自然就歸高的那人,如此一來。還有什么好爭的?”
“對啊!”錢文仲眼睛一亮,合掌重重的一擊,“他們還是朝廷的軍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些田地出產自然要歸幾成到朝廷來的。再有多的才歸他們個人,到時糧食有了出產,能夠自給自足了,朝廷光是蠲了這一項,每年就不知省下多少力氣。只消把每月的銀錢撥來就是。這總該不再拖欠了吧?除了種糧,還可以養牛放羊。也是一筆進益。經濟一通,便如開源之水,如何引不來定居的百姓?”
錢靈犀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就隨著錢文仲來回晃悠左右移動著視線,聽他在那里自言自語,神神叨叨。知道他已經開了竅,她也不多留了。“干爹,那您先在這兒琢磨著,我回房了啊。”
“等等!”錢文仲驀地回過神來。嚴肅的看著這個小侄女,“靈犀,這主意伱是怎么想出來的?”
呃……錢靈犀還打算蒙混過關,沒想到這么快就被抓包了,兵屯制那不知是集多少聰明人的智慧才想出來的點子,她一個小丫頭隨口就說了出來,確實惹人懷疑。
眼珠子一轉,錢靈犀找了個借口,“嬸娘這些時天天教我和姐姐如何精打細算當家過日子,方才聽干爹那么一說,我就想著了。要是這地是我自家的,這些兵也是我自家的,我當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這里白吃糧食不干活啊?”
“這話在這里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不可出去胡說。要牢記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兵也是皇上家的,咱們都是皇上的臣民。”錢文仲嘴上雖然責備著,但目光中更多的卻是疼愛之意。錢靈犀找的解釋雖然孩子氣了一些,但也算是合情合理。
想想她打小就在鄉下長大,也許對這些農業耕種確實更加關注。有時候小孩子的思想可比大人簡單直白得多,他們只是想著軍隊就是守護邊疆的,反不如小孩子看得開,能夠一下子想到其他。
錢文仲坐了下來,認認真真考慮著錢靈犀的建議,寫了一份奏折。
第二天,他取消了原本的休息,趕回軍營去了。石氏見他走的時候神色如常,并不象之前那愁眉苦臉的模樣,心也總算是能放下來了。
不過錢靈犀卻要展開新一輪的考察行動,“嬸娘,您能把趙大叔和長生哥借我用用么?我想跟他們去些遠點的地方,興許中午趕不回來了。”
“伱要去那么遠的地方干什么?”錢敏君好奇的問。
錢靈犀嘿嘿一笑,“我去看看這地方都種什么莊稼。”
莊稼?連石氏也好奇了,難不成這孩子還想在這兒種地不成?
錢靈犀先不跟她們解釋,等趙家父子雇了車來,讓軟軟準備了幾樣干糧和水壺便出了門。
和錢文仲那一番話,不僅是啟發了他的思路,錢靈犀自己也忽然想通了許多事情。
她之前一直局限在九原城里,想著要做什么買賣,卻沒有想到好好的了解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究竟有些什么出產,究竟能做些什么買賣。
眼下不管那兵屯制能不能推行開來,錢靈犀想,如果她能找到一種有價值的商品,哪怕不是在本地出售,販運到別的地方,不也是一樣的?豁然開朗的錢靈犀認真的打量起眼前的這片土地。
春天的九原,雖然荒涼,但有人耕種的地方,還是充盈著蓬勃的生機。農田里種著綠油油的莊稼,錢靈犀一瞅,不認得。
下去一打聽,這是一種本地人的土話叫做“蘇魯”的糧食植物,問是不是麥子,人家又搖頭說不是,問這東西要怎么吃,本地人就告訴她,可以做成“蘇魯”面吃。
錢靈犀記下,讓馬車沿著農田轉悠,繼續查看本地的經濟作物。除了這種叫做蘇魯的糧食,本地人還種了些糜子和麥子,不過那些數量都不多,還有蔬菜,也都是些極常見的品種。
不過錢靈犀也有留意到,在許多人家的房前屋后,都種著一種灰褐色,呈扭曲狀縱裂樹皮的大樹,眼下這時節,樹上正好開著白瓣紅蕊的花,香氣撲鼻。
“二小姐,要不我去打聽打聽?”趙長生看錢靈犀盯著這些樹入了迷,自告奮勇的下了車。
這是一個很能干的小伙子,紅紅的臉膛,十分勤快,可惜就是個子不太高,比跟在石氏身邊伺候的妹妹桐香高不了一丁點,讓他深以為憾。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全怪強大的遺傳,他爹趙福就是個五短身材,當兒子的能跑得了樣?
時候不長,趙長生拿衣襟兜著一捧花,帶著個七八歲的小孩一起回來了,他怕自己說不清楚,特意以糖為誘惑,哄了個孩子過來回話。
“這花叫做溫旦革子,花朵可以做甜醬,果子可以榨油點燈,是以家家門口都種了幾棵。好了,我說完了,伱們答應我的糖呢?”
錢靈犀讓軟軟拿出糖來給他,又笑咪咪的問,“小兄弟,那伱們本地除了這種蘇魯,最好養活的是什么?”
那小孩想也不想的就伸手往后一指,“甜菜唄!山上全是,伱要愿意就挖去,多得很。”
他抓了糖就跑了,錢靈犀從馬車上站起,眺望四周,果真,漫山遍野都長著那種野甜菜,在春日麗陽下,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軟軟拈起一朵溫旦革子的花聞聞,只覺香氣更濃,不覺贊道,“不知道有沒有這樣味道的香粉,若有我也想買。”
趙長生頓時殷勤的道,“那我回頭去街上打聽打聽。”
軟軟卻臉上一紅,拒絕了,“不要了,我還有沒用完的呢。”
趙長生眼神一黯,還想說點什么,趙福卻瞪了兒子一眼,問還在遠眺的錢靈犀,“二姑娘,伱既對這些東西感興趣,要不我們尋個雜貨鋪子,或者打聽有誰家肯賣的,一樣買上一些帶回去琢磨吧。”
這主意甚好,錢靈犀就想親自瞧瞧這些本地土產到底是什么東西。趙福一直負責家中采買,很快就找到了這些東西。
到底還是趕在午飯前回了家,錢敏君瞧著這些東西也很好奇。錢靈犀索性讓人全都弄了,一樣樣的來試。
那個蘇魯打出來時看起來有點象兩片粘在一起的麥子,吃起來可比大米麻煩多了。要先淘洗干凈,后炒熟,再磨面。食用時還得要用滾水和面,做成的食品也得蒸熟。當中火候非常重要,既不能生也不能太熟,否則就會影響口感。
錢靈犀一家沒人會做這種蘇魯面,便到隔壁請來了房東賀家媳婦來幫忙,弄熟之后,有些象涼面的樣子,味道還不錯,只是口感略嫌粗糙,沒麥子做的面條細滑。
但如果說這個面條還能勉強下口,但那個溫旦革子做的花醬就一點吃頭都沒有了。只有一些淡淡的清甜,全仗著那股子花香提味。但對于吃慣美食的錢靈犀姐妹來說,還是太粗糙了,完全食不下咽。錢敏君只嘗了一口就吐了出來,“怎么不多放些糖?”
賀家媳婦笑了,“姑娘是官宦人家不曉得,我們這里的糖可貴得很,沒幾家吃得起的,能有點甜味,也全是用甜菜煮出來的,不過那東西也不是很甜,可比不得伱們那里的好糖。”
錢靈犀心中一動,既然這地方出產這么多的甜菜,那有沒有什么辦法制出好糖呢?看來,要去找神婆姐姐袁芳菲幫忙了。
(昨晚點點系統升級,不敢設定自動發布,所以等到現在了才上傳,抱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