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個。”見自家老爺們一個個目光咄咄的落在自己身上,家丁心虛的低下頭,“是京城有邸報傳抄來了!”
錢家在京城還留著些蝦兵蟹將,專司打探消息。若不是要緊事,他們可不會這么著急的送來。況且京中動向,也是關系全族命運的大事,這下連一向自詡四平八穩的錢珉也坐不住了,“可是有關咱們家的消息?快講!”
那家丁還沒來得及看,只匆匆將快馬送來的邸報呈上。
錢玢當仁不讓的展開一瞧,卻是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天冷了,沈老太太年紀大的人,自然會多貪會子睡,橫豎她的年齡輩份已經擺在這兒了,也沒人挑她的刺第226章兩個消息。
眼瞅著天光大白這才懶洋洋的起來,一掀簾子,卻見一個嬌嬌柔柔的小美人兒已經坐在那里給自己繡一塊包頭,不覺有些得意的笑了,“你來就來了,作甚子又幫丫頭們做活?”
錢慧君看見她起來,忙放下針線,上前伺候,“我閑著也是閑著,給老太太盡些孝心倒是心里更自在些。”
這丫頭,倒是一張嘴跟抹了蜜兒似的。不過上了年紀的人就是愛聽,還越聽越順耳,“你也算是不錯的,不枉老四兩口子把你收進府來。眼下他們不在,有你有身邊,倒讓我覺得更受用些。”
“老太太謬贊了。”錢慧君假裝害羞的把頭低下,“爹娘帶著弟弟去赴任了,正該我這做孫女兒的留下盡盡孝心才是。只是孫女兒能做的有限,無非繡個花什么的,比不得他們孫兒,能夠建功立業。替國公府爭光。”
經她有意識的一引,沈氏猛地想了起來,“對哦,今兒應該放榜了吧?昨晚上收到些什么消息?快說來聽聽。”
錢慧君眼神一閃,卻是笑道。“孫女兒倒是沒聽見什么。只是一早過第226章兩個消息來的時候,見老太爺打發了人出去。不知要做什么。”
沈氏身邊的大丫頭丹鳳得了錢慧君的眼色,忙笑著站出來回話,“也沒什么大事。聽說是靈犀姑娘的兄弟中了個秀才。老太爺命人把他們一家請來,說要擺酒慶賀。”
“胡鬧!”沈氏頓時臉色一沉,“若是中個舉人倒也罷了,不過是個小小秀才。我們府上的下人都可以考上,就有什么好慶賀的?”
這話也是錢慧君心頭的疑問。不過她卻不好打探,便只得迂回至沈氏這里,挑拔著她去查問了。
“丹鳳,你到老太爺那里去,就說是我的話,問這中了秀才應該封什么賀禮,我沒經過這事,拿不準分寸!”
丹鳳應了退下,錢慧君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光憑這個,就想混進國公府來撈好處,只怕還差了點斤兩!
自從錢揚輝隨錢文儈夫婦走后,錢慧君沒了約束,又以秘制藥丸令得沈氏越來越離不開自己,小日子自是過得風生水起。但她也越來越討厭人家記起她的過去,而錢文佑一家人就是她在榮陽的一根刺。
一幫鄉下佬跑這里來蹭什么?在錢慧君眼里,他們雖然住在外頭,卻也是假清高,來占國公府便宜的。所以有能打擊他們的機會,錢慧君自然不會放過。況且錢靈犀不在,誰還能克制得了她?
時候不長,錢玢卻陰沉著臉,親自來了。
沈氏心頭一跳,這老頭子是干嘛?她不過是對他要大張旗鼓的宴請錢文佑一家人表示小小的不滿,難道還要責罰自己不成?
“你們都下去吧。”沈氏雖然心中自認沒錯,但若是錢玢真有什么重話,還是不要讓其他人聽見的好。
但見他擺了擺手,臉色稍霽,“不必了。這是喜事,讓他們聽聽無妨。”
喜事?別說沈氏,就連錢慧君都怔住了,難道錢揚名中的那個秀才還是鍍金的不成?
在她們怔愕的表情中,錢玢說了兩個更加令她們震驚的消息。一個是錢彩鳳幫助錢氏宗族在這次南方疫情中釀酒立了大功,二個是錢文仲在邊關提出并試點兵屯制的雛形,大獲成功。
“皇上已經下旨,御筆親提了‘墨傳千年說書香,酒飄萬里道鄉恩’的對聯欽賜咱們錢氏老家。而文仲因為獻策有方,已經給皇上破格提拔為正六品兵部主事一職,命其在九原邊關推廣軍屯制,圣旨已經星夜遞了出去。”
他轉過頭來,深深的看了沈氏一眼,“在咱們老家獻酒的孩子正是文佑家的二姑娘,他們一家來了此地,那姑娘卻在家跟族人們一起主動把酒釀好送上官府,把此事辦下來了。至于說到文仲,我還聽說一個傳聞,據說最早是靈犀丫頭發現了北方一種雜糧能夠治消渴癥,他才和邊關主帥王越想起這一出。眼下,你說,他們家的揚名考上了秀才,值不值得咱們設宴款待?”
這樣為全族爭光的喜事,沈氏再糊涂,也知道份量有多重。沉默了半晌,才有些艱澀的問,“那要不要把他們一家接進府來?”
錢玢搖頭微嘆,“只怕咱們現在拿八抬大轎去請,人家也未必肯上門了。日后你也把他家的事放在心上,逢年過節多走動走動吧。”
臨去前,他略帶些警告意味又看了沈氏一眼,“文佑家的老四,揚武那孩子這回也參加科舉了,得了個增生。雖比他哥哥差點,但以他小小年紀,也算不錯了。記得管好下人的嘴,可別讓我聽見有亂嚼舌頭的。”
錢慧君心中一凜,頭埋得更低了,但心中卻甚是不平。
秀才分三等,第一等叫稟生,這是有名額限制的,得憑考試成績來定。考上稟生之后,每月會有官府補助,賜藍衫,見縣令不必下跪,算是正式功名。而第三等是附生,這個沒有名額限制,有錢有門路捐資即可獲得。
其中第二等的就是增生,這也是有名額限制的,雖然同樣沒有補助,但若是經過年考優秀就可補為稟生。附生卻還需先補為增生之后,才能補為稟生。
而只有具有稟生的資格,日后才能有考舉人的機會。錢玢一上手就直接給錢揚武弄了個增生,擺明是要關照他早些補到稟生,日后好考舉人了。就算考不中,以國公府的勢力,給他弄個推薦,謀一個欽賜舉人的出身又有什么難的?
想想她死去的爹爹錢文俊,因身子不好,一輩子困于秀才功名上,可眼看著錢揚武不過十來歲的小屁孩,就要擁有和爹爹一樣的功名了,這怎能不讓錢慧君恨得磨牙?
錢家人這是要來國公府吧?那她作為舊相識,是不是應該前去表示下祝賀?
錢慧君剛生出這個念頭,就聽沈氏吩咐,“七丫頭,你到底也是從老家來的,我這兒挑幾樣禮物,就由你帶人送去吧。”
錢慧君先是覺得暗合心意,但回過味兒來卻又心中大恨。她是從老家來的不假,可這沈老婆子要不要成天這么掛在嘴上?讓下人聽見專程派她去跟鄉下來人結交,那自己還怎么拿得出體面?
她心中把滿腔怨氣又盡數撒到錢文佑一家人身上,暗暗打定主意得狠狠刺他們幾下。尤其是在錢揚武面前,一定不能讓那小孩好過,最好讓他自己放棄增生的名額,那才是好。
只可惜錢慧君這番心機全都白費了,因為錢揚武根本沒來,連中了稟生的錢揚名也沒來。只有錢文佑夫婦倆作為全權代表,來國公府給錢玢請安了。
“孩子們嫌考得不好,沒好意思來見您。揚武就不提了,就是揚名,也不過僥幸擺尾,實在沒什么好慶賀的,我們尋思著也是。您雖是一番好意,但他們小小年紀,不過是得點芝麻綠豆大的功名,哪里當得起您這樣的夸獎?當心折了他們的腰!”
林氏連說帶笑的一番話,弄得錢玢原本有的一些郁悶也煙消云散了,“請你們來,可不光是因為揚名的事,還有兩樁喜事要跟你們說呢,你們可當真養了兩個好閨女呢!”
聽他把事情一說,林氏和錢文佑面面相覷,俱自歡喜不已。不過錢文佑眼下在陳晗那兒幫忙,也學著點待人接物了,雖然心里樂呵得都要開出花來,嘴上卻還謙虛,“這哪里是她們的功勞?都是自家人幫忙抬轎罷了。否則就憑她們兩個,就算有些小聰明,也成不了氣候。”
林氏急中生智,補了一句,“這也是皇上賞臉,給我們全族的體面,尤其是看在國公府的份上,否則哪有這種好事?”
這話說得漂亮!錢玢心情甚好,又告訴他們幫錢揚武補了一個增生的事。
林氏有些不懂,但錢文佑一聽就急忙推辭了,“老太爺,您肯這么為那小子操心,是他的福氣,但不是憑真本事得的功名,咱不能要。我在這兒不怕說個丑話,咱們雖是一族,但我們就是普通的農戶。若是孩子有本事,我們砸鍋賣鐵也要供,若是沒這個本事,卻不能慣他們這個脾氣。我們在家都跟孩子們說好了,能考的就讀,考不中就回家種地去!”
林氏也聽出點意思來了,知道是花錢買功名,一力附合丈夫所言,錢玢還想勸,他們夫妻不擅磨嘴皮子,索性起身走了,連禮物都不收。
倒讓錢玢唏噓不已,不過想想,似乎也只有這樣的家庭,才能養得出錢靈犀那樣淡泊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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