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庚生最近心情很好,走在路上都帶著笑。腳步輕飄飄的,象是踩在云朵里,要不是那么大的個子,只怕風吹吹就能飛起來了。
“你小子成天傻樂什么呢!有點正形沒有?”田允富頗有些妒忌的怨念著,“也不知你們老趙家祖上燒了什么高香,怎么就偏偏投了貴人的緣?有個太上皇寵著還不夠,眼下又多個平原侯。偌大年紀成天陪你過拳練招,當心折了你的壽!”
嘁!趙庚生心情大好,才不跟這種人一般見識。自上回他家靈丫跟姓鄧的白孔雀談過之后,那小子再不到他跟前來礙眼了,趙庚生又不傻,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再往錢家跑得越發歡快,連飯都放開肚皮多吃了兩碗。
眼下雖給人妒忌,卻也只撇撇嘴,指著自己鼻子哂笑道,“你要不服,就去投個跟小爺一樣的胎,無父無母,姓趙姓啥都不知道,必定也能有貴人照應了。”
“去你的h然你跟老侯爺學了不少東西,那就看看你長進了多少!”田允富心里明白,趙庚生如此好人緣,有很大一層是旁人心疼他的孤兒身份。自己嘴上雖妒忌著,但心里卻是為了他高興的。只是說歸說,手上功夫可不含糊,一個黑虎掏心就開始出招了。
趙庚生往旁邊一跳,“才打完,我可沒勁來了。”
“打的就是你這沒勁的!”田允富步步緊逼,招式雖然凌厲,但力度卻只用了七分。要說趙庚生是個武癡。他也好不到哪兒去。否則,豈會二十啷當就考上武狀元?所以這哥倆會湊一塊,也是有道理的。
陪田允富又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趙庚生換身干凈衣服。偷偷把換下來的衣服撕破個口子,拿塊包袱皮裝了起來。
“又在裝神弄鬼呢!”驀地,同樣去換了衣服的田允富從背后冒了出來。冷不丁的嚇了他一跳。
“干嘛呢?”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眼神卻心虛的躲了開來。
田允富樂了,“難得也有你小子臉紅的時候,給我瞧瞧,這是怎么了?我方才明明沒弄破你的衣服吧,這怎么就裂了?”
“要你管!”趙庚生兇巴巴的把一身臭汗的衣裳搶回來,重又塞進包袱里。
“又哄你那小師妹吧?”田允富嘖嘖搖頭。“我說你小子也出息點,人家哄女孩子是給她買衣買花,你怎么凈把臟衣服臭襪子給人?”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趙庚生把包袱把背上一甩,忍不住神情倨傲的顯擺起來,“我家靈丫可不是程大秀那樣就知道花錢愛漂亮的。她可勤快呢,針線又好,她愿意給我補衣裳做針線,你能有這待遇么?哼!”
大大的嗤之以鼻,趙庚生揚長而去。剩下田允富摸摸鼻子,忽地也進屋把方才換下來的臟衣裳撕了道口子,想想再撕一道,他也尋塊包袱皮包上,拎去找程大秀了。
程雪嵐隨景元帝也住在云來寺。這些天田允富來得勤快,基本上的侍衛丫鬟都混熟了。人家知道這是新科武狀元,還是很給面子的,知道他來找程雪嵐,早早的就去通報了。
不妨今日景元帝正召了鄧恒來說事,因天光不錯。景元帝就想到花園里走走,一出來就見田允富去了旁邊程雪嵐的院子,不免有些詫異,“他們……很熟么?”
旁邊太監出來回話,“狀元公最近確實時常來尋程秀。”
景元帝笑了,“原來如此,這二人看起來似乎倒也般配。恒兒,你說呢?”
鄧恒的神情卻是淡淡的,“阿恒只看到狀元公的一廂情愿,如果外公確有此意,不如問問程秀的意思。”
那是應該的,景元帝點了點頭,卻望著他笑道,“恒兒也不小了,該是說親的時候了。可有中意的女子,要外公代為撮合的?”
鄧恒搖了搖頭,“阿恒至今一事無成,不想太早談及婚姻之事,眼下九原之事剛剛有點眉目,阿恒想為外公在此盡盡心力,過幾年再說吧。”
景元帝老懷寬慰的贊許道,“難為你有這樣的孝心。也好,好男兒志在四方,這幾年你必是要東奔西跑時的,若是娶個嬌妻回來,未免冷落了人家。那就過兩年再說,到時你自尋一個中意的姑娘,就是你爹不同意,外公也一定替你做主。”
鄧恒謝過,顯然不想在此事上深談,又把話題轉上正事,“九原眼下只有一個府衙一個軍部,讓他們雙方誰來監管誰只怕都不夠份量。阿恒覺得,是否得在此再新設一個衙門,專司督辦之職?”
景元帝笑了,“那是必然的,只是這個人選有點不好挑。寡人最初曾屬意過錢文仲,但他雖是錢國公那一脈,畢竟位卑官小了些,即便擢升上來,也難以服眾。況且錢國公府上……”
景元帝搖了搖頭,顯然對枝繁葉茂的功勛世家有所顧忌。
鄧恒一笑,“錢大人是個實干之臣,讓他去干些實事可比讓他坐在高位上監管他人要強得多。至于監管之人,外公何不從閑散的王公親貴中選拔一個精明能干之人擔當?他們既食親王俸祿,又終日無所事事,能來此當差,定當盡力。”
景元帝卻不以為然的道,“他們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哪里能吃得了這個苦?此事我回去再與皇上商議商議,看是讓誰來好。”
鄧恒聽及此,便不再多言了,與景元帝又談起別事。
田允富站在仙女兒般的程雪嵐面前,斜睨著她腰帶上掛著的精致荷包,臉上賠著笑,“……真不是有意難為程秀,實在是趙庚生那小子出手太重,把衣裳撕成這樣了,我粗手粗腳的哪里會補?還請秀幫個忙,替我補補吧。”
程雪嵐聞得衣裳上那股子汗臭葉,那細細的柳眉頓時就皺成一團了,翹著蘭花指半掩著瓊鼻,微有些恙怒,“田公子,你是有功名之人,自是知書識禮的,怎么卻無故對我說出這樣無禮的話來?我雖不是什么世家秀,但是那給人洗補衣裳的使喚奴婢么?你若是自己不會補,大可以去尋街上的裁縫,為何偏要難為于我?這要是給人瞧見,成什么樣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田允富見仙女兒動怒,急得額上的汗都快冒出來了,“我只是想著咱們既這么熟了,便想拿來請你幫個忙。你若是不便,讓丫頭們做也是一樣的。”
程雪嵐俏臉一冷,這回是真的生氣了,“田公子請自重!小女子自問潔身自好,可不曾與什么男子相熟過,若是你覺得送我幾件禮物就可以任欺凌于人的話,且在此稍候,我去將你的禮物取出還來就是!”
“不必不必!是我錯了,還請姑娘勿怪!”田允富抱著衣裳,落荒而逃。終于知道,仙女兒和小師妹的差距,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彌補得過來的。
程雪嵐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冷哼,看他平素殷勤小心便給了他幾分笑臉,沒想到竟是這么快就想蹬鼻子上臉了,看來往后也不要與他來往的好。
程夫人的家訓可說得明白,別人送來的禮物是可以收的,但若是讓她做些失禮的勾當卻是萬萬不可的。女孩兒家身份尊貴,只有別人捧著哄的,他們愛送什么那是他們的事,無需介懷,斷沒有自降身份去回禮的必要。
所以程雪嵐是半點沒有不安,心中只記掛著鄧恒今兒可來了,正在陪景元帝說話,一會兒自己要怎么過去打個招呼呢?
正站在門口往那兒望著,就見他們已經從園子里逛回來了,看著那豐神俊朗,白衣翩翩的少年,程雪嵐一顆心就象是放在日頭底下的雪,瞬間就化了。
要是他肯來討好自己,哪怕多說幾句話,莫說給他洗衣裳,就是洗鞋襪,程雪嵐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一時覷見鄧恒想要離開了,程雪嵐急忙追了出去,“鄧公子!”
鄧恒轉過頭來,客氣而疏離的一笑,“程秀,可是又想借車去買脂粉了?”
“不是。”程雪嵐白凈如玉的俏臉瞬間浮上一片嫣紅,她已經用這個借口跟他攀了好幾次話了,無論如何再不能用了。急中生智,她忽地有了借口,“只是看你方才陪太上皇說了不少話,想必口渴得緊,要不要到我屋里喝杯茶?是我早上親手沏的菊花茶,夏天飲用,最是清心明目的。”
鄧恒眉頭略微一皺,卻不知想起什么,隨即笑道,“好啊。”
程雪嵐欣喜若狂,急忙把他迎進屋子,親手端了素白如雪的茶盅,給他捧上清香四溢的茶來。
鄧恒伸手去接,但那食指卻似有意無意的在程雪嵐的玉手上劃過,望著她微微一笑,“真是好茶,便是未飲,這香氣也欲醉了。”
程雪嵐一顆芳心狂跳不止,他……他這是在說我嗎?此時,她只暗恨屋里的丫頭礙眼!“你們,你們下去做那道點心,就是那個芙蓉糕,給鄧公子嘗嘗。”
結結巴巴的把屋里的丫頭們打發下去,程雪嵐再轉過身,看著鄧恒的剪水雙眸里的情意已經盈盈欲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