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可錢靈犀還是懶洋洋的賴在暖和柔軟的被窩里不想起床。冬天嘛,誰沒有這點子惰性?反正這幾天石氏放了她的假,不監督她的功課,于是錢靈犀做了個心理建設,瞇著眼又心安理得的往被窩里賴得更深些,只恨不得就此長在床上就好。
可是房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卻不是軟軟,那步履聽著雖輕,卻明顯比她走動要更響也更碎些,象是很怕弄出動靜又總是不自覺弄出動靜一樣。
錢靈犀知道是誰了,忍著笑沒有動。
門簾掀開一道小小的縫,透進些光來,是那人在窺探她的動靜。見她似乎還在睡,那人在外間只敢小小聲的發出聲音,“麻花,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你跟我玩會兒,行不?”
錢靈犀快手快腳的披上件棉襖,光著腳就跳下床來,橫豎有地毯,也不太凍。將門簾挑開一道縫,就見一個小不點正搬了個凳子,討好的站在鷹架跟前,遞上手中的糖,“你看,這是我昨天特意省下來給你吃的,很甜的,你嘗嘗。”
“大老虎來了!”錢靈犀猛地撲過去,把弟弟抓住,嚇得錢揚友吱哇亂叫,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
錢靈犀頗有些吃力的將他抱起,惡狠狠的把他頭朝下倒放著,“說!你都偷吃什么了?怎么長得這么重?”
定下神來的錢揚友不怕了,反倒在姐姐懷里得意的撲騰著,“我有好好吃飯,娘說乖乖吃飯的孝子長大了就能做男子漢。等我做了男子漢,還要幫著爹和哥哥打欺負你們的壞人呢!”
幸伙自從給錢文佑帶去砸了一回花大姑的場子之后,很是以小男子漢自居,動不動就擺出一個護衛娘和姐姐的架式。呼呼喝喝的很象那么一回事。
錢靈犀正想逗他玩一會兒,林氏尋過來了。瞧見這樣子,頓時就皺了眉。“還小么?衣裳都不穿就跟你弟弟瘋到一塊兒了,萬一著了涼怎么辦?快去穿衣裳,小五別鬧你姐姐。”
老媽這一吼,姐弟倆都老實下來了。錢靈犀去穿衣裳,可錢揚友盯著海東青舍不得走。只海東青一旦認了主,就不會輕易改變,既不會跟旁人親近。也不會從旁人手上接吃的。錢靈犀只能囑咐麻花兒別傷著弟弟,也告誡錢揚友別亂喂糖果給它,便問起林氏的手。
她那雙手給火炭燙得不輕,雖然有錢靈犀的泉水混進藥里來醫,可皮膚的新陳代謝總要一個月的時間。所以林氏疼是不疼了。只是長新皮癢得慌,可是手上仍裹著一層細布,不叫解開,把林氏憋屈得不行。
“……這要在鄉下,哪有這么嬌貴?偏生到了這里,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你爹生怕我撓了,出門恨不得讓我戴那么大個皮手套出來,跟個熊似的。”
錢靈犀莞爾。“爹那不是疼你么?”
這話說得林氏老臉一熱,嗔了女兒一眼。不過卻又嘆了口氣,“要說你爹吧,人是不咋地,也沒啥本事,從前的渾事也干了不少。但有一條。他是真心對我,對咱們這個家好。”
瞅瞅屋里沒人,她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眼下你湘君姐姐嫁得是好,可我昨兒瞧她們家怎么那么多的小老婆?好家伙,湊兩桌馬吊都夠了,那兩個什么側妃更是眼睛長在頭頂上,這讓你姐將來怎么降服?”
錢靈犀忍俊不禁,卻又覺得不太厚道,干咳兩聲,把笑憋了回去,“這就是有一得必有一失,那樣的大戶人家能明媒正娶的把姐姐接進門已經不容易了。至于那些小老婆,您放心,姐姐有辦法對付的。再怎么說,她是正妻,那些女人就算在娘家身份再高,可眼下在婆家就不可能壓得過姐姐去。”
“話可不是這么說,你沒聽著人說,妻不如妾么?你姐再怎么,也不是十六七歲的忻娘了,眼下可能姓郭的還能圖個新鮮,往后可怎么辦呢?”
聽林氏這口氣,似乎是有些想法,錢靈犀順勢就問,“要不您說,該怎么辦?”
林氏神神秘秘的湊近她,問,“你說,能不能讓你姐把那些女人都打發了?她不是妻么?打發幾個妾應該不是難事吧?我也知道大戶人家總得留兩個。那就把聽話老實的留下,不聽話的弄出去,尤其是那兩個側妃給弄出去行不?”
錢靈犀噗哧笑了,娘的心是好的,只是這在信王府來說,是不太可能的。正想勸她幾句,軟軟從門外端著熱水氣鼓鼓的進來了。
那明顯窩著火的樣子,連林氏都看出來了,“姑娘這是怎么了?誰給你氣受了?”
軟軟本來就想說,見她問起,自然就開始告狀。
原來她剛剛去給錢靈犀打熱水洗漱,聽著錢府的下人在那里說閑話,議論的卻是錢靈犀被鄧家收做干孫女的事。
“……她們非說是姑娘您和鄧家公子不清白,所以鄧老太君才故意收您做干女兒,還送您那么貴重的首飾。她們還說,說您黃色珍珠,而不是白的,意思就是……”
“夠了。”軟軟正要說下去,錢靈犀見林氏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知道接下來的話更不中聽,把她打斷了,淡然一笑,“嘴長在別人身上,她們要怎么說,難道咱們還管得住?只要咱們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夠了。她們呀,那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八成是妒忌我的珍珠,在那兒眼饞呢!”
“可是——”軟軟猶不服氣,林氏已經轉身要往外走了,“我找老太爺評理去!”
“娘!”錢靈犀趕緊把林氏拉住,她心里明白,就算這會子林氏去找了錢玢,至多不過把那個嚼舌頭的下人打一頓,可這堵得住攸攸之口嗎?只怕你越鬧,那些傳是非的人反而越得意,越要傳得不堪了。反正錢靈犀又不是要嫁入豪門,要那么在意名聲做什么?讓她們傳一陣子,等風聲平靜下來,此事也就過去了。
“……再說了,等到干爹的任職下來,我就要和他們一起去九原了。到時人走茶涼,你求著人家說,人家還未必愿意說你閑話呢。有什么可氣的?眼下就要過年了,老太爺都要回榮陽了,咱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處,不打點著怎么熱熱鬧鬧好生過個年,去生那些閑氣做什么?對了,到時大哥一家也要過去,您和爹要不要也一起去瞧瞧?”
這一番話,總算是把林氏說得止住了腳步。不過她還是有些不忿,沒心思跟錢靈犀探討去不去九原的問題,讓錢靈犀梳洗了去吃早飯,自拖著錢揚友去找石氏商議了。錢靈犀知道,嬸娘如果知道了雖然也會生氣,但肯定也是跟自己一樣的意見。唉,這就是所謂的大局呀。
不過錢靈犀轉頭去問軟軟,“到底是誰在那里說閑話,你看清了沒?”
聽她這意思,似乎還沒這么容易放過此事,軟軟頓時來了精神,“看清了!就數七秀身邊的曉霜說得最起勁。”
啊,錢靈犀差點忘了,這些天忙著操辦錢湘君出嫁,給她和林氏療傷,都沒空去找錢慧君和大房,還有溫心媛的麻煩。
眼下既然堂姐已經順順當當的嫁了,錢玢就要帶著一家老胸榮陽了,在走之前,總得把這樁恩怨了結了吧?
錢玢雖然讓大房賠了一筆嫁妝算作彌補,但娘和姐姐的安危豈是能用錢能買得到的?錢靈犀心中冷哼,靜靜思忖半晌,暗地里把丑丑召喚了出來。不用多說,幸伙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屁顛屁顛的就去干活了。
錢靈犀瞇眼一笑,想在背地里說她壞話?那不如給個機會痛痛快快的說上一回。
剛從信王府老爺子那里學了一招,錢靈犀決定就拿它實踐一回了。
還有那位溫心媛溫大郡主,總不能陷害完了自己就跟沒事人似的悠哉樂哉吧?錢靈犀決定就拿這兩件事來練練手了,也不向石氏討教,看自己能不能還以顏色。
“靈丫。”還沒回過神來,趙庚生來了。
瞧他那張藏不住心事的濃眉大眼,就快滿溢出來的喜氣,錢靈犀沒好氣的丟了個白眼過去,心知他肯定是因為自己做了鄧恒的干妹妹,不再有結親的可能而高興,“你來干嘛?”
“我來看你好不好,昨兒一天挺忙的吧,湘君姐嫁到那邊還好嗎?嬸子有沒有太傷心,她的手怎樣的?”一連串的關心問候,是發自內心的,讓錢靈犀想發脾氣也發不起來了。
在錢靈犀安全回來之后,趙庚生早已向她道過歉了,還把未經許可就強行搶走的刀劍全都還了回來。
只不過錢靈犀沒這么小氣,仍把那些刀劍給了他,只是囑咐他把上面原屬于程老爺的憂磨去。最好再換個刀鞘什么的,免得惹人注目。之前她沒同意給趙庚生,就是這個原因。
畢竟程老爺從前也是在宮中行走之人,認得他兵器的老人肯定有。磨去憂,一是表示對故人的尊重,二也是替他家遮丑,就算再給人認出來,反而只會覺得趙庚生為人厚道,而不是那等落井下石,拿著故人東西炫耀顯擺之人。
明白這道理之后,趙庚生更加慚愧了。也更加覺得自己應該好好珍惜他家靈丫,務必把她娶進門來。
所以,趙庚生努力的開始自我改造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