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天氣并不算很熱,但屋角卻仍然擺著四只碩大的冰盆,幽幽的散發著絲絲寒氣。,以至于守在屋里的丫頭們都不得不穿著稍顯厚重的春裝,才不至于抵受不住這里的涼氣。
雖然她們也覺有些浪費了,但有什么法子?誰叫她們的主子不愛用涼席等物?就是大夏天也是要鋪著厚厚的錦褥絲棉,若是不把房間弄得冷些,如何消受得起?
略帶羨慕的瞧著外面遠遠的山坡下,正和小廝打情罵俏的小丫頭,妒忌的目光落在她們雖然簡樸,但涼爽舒適的紗衣上,心中暗罵一句騷蹄子,卻又盤算著何時要將自己箱子里那些更加能包裹出青春姣好身材的衣裳穿出去顯擺,到時可得讓那些小丫頭好看。[慶豐年]
慶豐年475
但很快,這些念頭卻被屋里大丫鬟出來的一聲吩咐打斷了。
“快,你們幾個跟上,去閣樓里抬幾只箱子下來。”
大魚吃小魚,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外屋的丫鬟可以欺負院里的丫鬟,同樣的,她們也得被內屋的丫鬟欺負。
等著從悶熱的閣樓上把東西取出,抬了進去,幾個丫鬟已經熱得滿頭大汗了,卻得不到半句夸獎,只是大丫鬟揮一揮手,她們就得趕緊退回去當班,不能讓這身汗臭沖撞了主子。
薛老太君再掃一眼方氏呈上來,欲給溫家放小定的十二樣定禮道,“這樣短的時間置辦出這么些東西來,也算是難為你了。只是我瞧著你用的托盤不過是尋常的紅酸枝填漆捧盒,顏色雖是喜慶,卻不夠貴重。不如換作我這套紫檀描金嵌螺鈿的,再把你這些東西擺上,就足夠身份了。”
看箱子一打開,那成套的貴重捧盒價值根本不在定禮之下,方氏大喜過望,忙起身給老太太行禮,眼中還生生的擠出兩滴淚來,“到底是您替兒孫想得周全,回頭我讓憫兒親自來給您磕頭,有您替他操心,這是他的福氣。”
薛老太君卻道,“這些虛禮就不必了,我知道讓他娶溫家郡主,你們心里也是有不痛快的。對了,你母親家妹妹那兒你說了沒?”
方氏這回的眼淚是真的掉下來了,“怎敢不說?已經打發人送信去了,橫豎是咱家虧欠了他們,說不得將來只好在曼兒的嫁妝上多盡些心了。”
薛老太君點了點頭,卻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雖說這門親事可能與你想的不一樣,但怎么說,你們也是不吃虧的。不怕說句讓你難受的話,能娶到這個媳婦,也算是憫兒的運氣。”
方氏臉色僵了一僵,才賠笑著道,“老太太說得是。憫兒倒是個懂事的,知道這事也沒說什么。”
薛老太君淡淡應了一聲,忽又問她,“程家那邊的事準備得怎么樣了?”
“已經都準備好了。”說起此事來,方氏松了口氣,帶了幾分幸災樂禍,“我已經看過黃歷了,幸喜這幾日都不錯,明兒給憫兒放了小定,后兒就去程家把人接來,到時候擺一桌家宴,讓人來給老太太磕個頭,事情就算完了。”
她頓了頓,才覷著薛老太君的神色問了句,“那日要不要請大公子出來,晚上好圓房?”
薛老太君默然一陣,道,“這事別拖到后日了,明兒白天給憫兒放小定,晚上就去程家接人。”
“這么急?”方氏有些詫異,也有些不悅。在她兒子辦喜事的時候來這一出,萬一到時錢靈犀不高興,鬧起事來怎么辦?
聽她這么說,方氏也無可奈何了,只得答應下來。心想怪道這老太太這么賞臉,愿意拿那么好的捧盒出來,原來還是偏疼大孫子。
可薛老太君緊接著又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疼憫兒,自然也得顧惜著他大哥。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鄧字,若是恒兒給人在背后說閑話,你們難道就臉上有光?”
這么一說,方氏連半分不滿都不敢有了,“老太太多心了,我們怎么會這樣幸子氣?”[慶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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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太君不置可否,卻道,“明晚等程丫頭給我行了禮后,你去把恒兒院里那女人也叫來,你看著她,讓她受程丫頭一杯茶,將來就誰也不敢閑話了。”
方氏一聽,就知道老太太是打算故意給錢靈犀沒臉了。一個正牌媳婦進門還沒擺過酒,向祖母行過禮,反倒讓個小妾占了先,這事攤誰身上能好受得了?
方氏愿意看戲,可這樣明目張膽的惡人卻不愿意做,“如此只怕不妥吧?不少字萬一老爺……”
可薛老太君顯然已經是胸有成竹,“無妨。到時我會把老爺支開,等到禮成,老爺又能說什么?再怎么說,這也是內宅的事,老爺成天不知多少大事要操心,區區小事就不必勞他費心了。”
那方氏只得應下,回去準備不提。只是越發跟下人交待得嚴厲,堅決不許走漏半點風聲,一定要在明天順順當當的把兒子的小定放了,再把人接進來,到時錢靈犀再想鬧,也于事無補了。
是夜,鄧恒破例得到了一桶洗澡水,還有一身干凈衣服。
總算是能夠清洗連日來的污垢,他自然是不勝歡欣,可把自己上上下下收拾干凈之后,他又未免開始憂慮。
雖說看守他的小廝說是明兒要給二公子過小定,恐怕薛老太君是因此才格外開恩,但鄧恒卻是不信的。
他不是不信那小廝,而是不信自己祖母會這么好心。通常來說,洗涮干凈就是要上菜了。那他的夫人在干嘛?難道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端出去清蒸油炸?
鄧恒有心想去向老爹求助了,奈何之前的話說得太滿,讓他有些拉不下面子。要不再多信任他的夫人一夜?
鄧恒努力說服自己,放下忐忑的心,安然歇息去了,只是他的夫人還在辛苦的忙碌。
拿著帳冊細細的又看了一回,錢靈犀確認是沒什么遺漏之處,這才讓小夏去把閔公公和吉祥請過來。
小夏近來有些糊涂,她原以為告訴錢靈犀,程雪嵐之事后,她一定會有所行動,沒想到錢靈犀依舊跟沒事人似的四平八穩的坐著,只是催促打點出門之事,其余什么都不過問。就是每晚飯后請閔公公和吉祥來回稟事情也是這幾日例行的公事,沒有絲毫不妥之處。這讓小夏在心中忍不住暗暗猜想,難道大少奶奶決定接受現實,收了程雪嵐?
可這樣的猜想,卻在不久之后就被推翻了。
錢靈犀把閔公公和吉祥傳了來,不再是商量路上的瑣事,而是吩咐他們,“今晚就去把行李全部捆扎起來,我們明兒一早就上路。”
走得這么突然?吉祥還有些不明白,“明兒可是二公子放小定的日子,咱們不留下喝杯酒?”
“糊涂東西!”閔公公人老成精,已經猜出幾分錢靈犀的用意,“大少奶奶說走就走,你哪來這么多廢話?再說,就算是府上要擺酒,你以為會讓大公子出來主持?”
錢靈犀也是這個意思。
她盤算過,程雪嵐若是真要進門,應該就是給鄧憫放完小定之后的事了。看眼下這架式,薛老太君多半會在后頭給她撐腰,那時就算錢靈犀不同意,甚至說服鄧瑾不同意,但只要老太太一句話,他們誰也沒辦法反駁。沒辦法,誰叫她是老太太呢?輩份最大,誰來也不好使。
那晚錢靈犀苦思一夜,如今三十六計,只能是走為上計。
反正他們是要離京的,早走晚走有什么區別?況且薛老太君也說過,等走的那天才會放鄧恒出來,那錢靈犀不如早點把行李打點整齊,趁著人還沒來,先帶著鄧恒逃之夭夭,那老太太還能有什么辦法?
她要真夠狠,是可以依舊把程雪嵐接進門來,然后再往他們身邊送。但只要是離了鄧家范疇,身為正妻的錢靈犀只要不接程雪嵐的茶,那誰也不能說程雪嵐就是鄧恒的妾室。[慶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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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靈犀現在還是新媳婦,不可能為了長輩要給丈夫納妾就跟老太太爭得面紅耳赤,鬧個魚死網破,所以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讓你抓不到我,那薛老太君還有什么轍?
偉大的領袖曾經教育過我們,敵進我退。當敵人處于絕對優勢的時候,再去雞蛋碰石頭,那不是勇氣,而是腦子進水。
錢靈犀肚子里的空間有水,但腦子絕對正常,所以她不打算拿自己這塊笑蛋去磕那老石頭,而是――徹底不跟老石頭玩了。
反正要吉祥從府里黑的糧食藥品已經黑出來了大半,寧太后送的那一大車的東西也送了不少,換回不少銀票。余下的等明日啟程時,送到錢湘君家去寄存就好了。而她自己的行李更是當了大半,余下一些隨身之物收拾起來要不了一個時辰就能搞定。眼下大家比的,就是誰的動作更快,能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誰就贏了。
所以,錢靈犀細細叮囑閔公公和吉祥,“你們現在回去,還是一切如常,只是記得明日雞叫頭遍時就必須將所有人喚起,卯時正,你們就過來接我,咱們會齊了立即出發,萬萬不可耽誤。”
閔公公正色道,“這事就交給老奴,從前在宮里值宿,一夜不合眼也是常事,斷不至于誤事。”
那好。錢靈犀回頭也立即上床就寢,她知道自己愛賴床,所以趕緊睡,爭取明天早點起。
不過叫她起床的重任就交給小夏了,“你可千萬別睡過了,我明兒走前,會去問老爺要人,若是可以,就帶你走。”
小夏本在傷感,此時一聽立即喜出望外,拍著胸脯就答應下來。她也決心學閔公公,做一夜的貓頭鷹。
那錢靈犀不管,趕緊養足精神,準備明天跑路要緊。。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