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靈犀好好的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可以接著吃晚飯了。
就算是睡覺,肚子也是會餓的。錢靈犀不覺得這樣睡了就吃的生活有啥墮落,只是問起一事,“公子呢?”
小夏瞅瞅軟軟,軟軟瞅瞅小夏,到底還是更老資格的上前回話了,“公子打發人回來說,馬場開始下小馬駒了,他這幾日就不回來了。”
錢靈犀一哽,很快那臉就黑了下來。
軟軟覷著她的神色,雖然明知有可能勸不動,但還是上前勸道,“就算奶奶要罵,奴婢也得說一句。不管公子和您是為什么鬧起了別扭,可眼下公子都氣得不肯回來了,還是得奶奶服個軟才好。否則,不說外頭,就是家里上上下下看著,成什么樣子?”
她這一開口,小夏也敢出聲了,賠笑著上前,“奶奶,奴婢雖然年輕,可在老太君跟前時,也時常也聽些年紀大的嬤嬤們說起家事,但凡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無論如何,得先給他們留著三分臉面,才好說話。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先把人勸回來,再有什么事情不好說的?”
軟軟再接再厲,“要是奶奶覺得臉上拉不上來,不如讓奴婢去跑一趟吧,就算是公子那兒確實走不開,咱們好歹也要送些飯食衣物去。否則馬場那樣的地方,怎好住人?”
錢靈犀半天沒吭聲,卻在軟軟和小夏幾乎快要失望的時候,聽她開了口,“吩咐廚房,這幾日晚上都加灶做些包子肉餅。那些東西拿過去熱熱就能吃,比別的都強。再問問公子,還有什么需要的,盡管開口。”
聞言兩個丫鬟都松了口氣,錢靈犀雖然沒直說愿意服軟,但這樣的態度本身就是一種妥協了。
小夏要去廚房傳話。錢靈犀卻又補了句,“既然公子不在,那晚上的飯菜就減半上來。”
小夏怔了怔,自他們來到九原,錢靈犀已經把每日的午晚兩餐控制在八菜一湯了,雖然比尋常人家仍是豐富,但跟鄧恒從前一個人就要四冷犖四熱犖,四涼素四熱素。外加咸甜兩種湯水,以及除主食外還要準備點心的排場比起來,已經是寒磣得不能再寒磣了。連程姨娘每晚都有四菜一湯的份例,錢靈犀再減半,豈不跟她待遇一樣了?
“奶奶……這樣不妥吧?”
錢靈犀冷笑,“有何不妥?我一人哪有那么大的肚量,何況吃的全是自己的,我愛怎么吃就怎么吃,難道誰還要說閑話不成?你就這么去交待廚房。”
軟軟隱約猜到點什么了,輕推了小夏一把。“奶奶行事自有分寸,你去就是。”
等小夏去了。軟軟才低聲問,“奶奶之前可聽到俞大娘嚷嚷的那話了?”
“聽得到又如何?難道人家會那么笨,留下證據給我們去抓?甭理她,且看她能翻得出什么浪來。”錢靈犀冷哼一聲,又溫言道,“你現在是嫁了人的婦人了,晚上若沒什么要事。不必在這兒守著,自領了份例家去吃飯吧。”
軟軟心頭一暖,趙長生因是新來。暫時沒有太多差事派到他頭上,自然沒有她這主母貼身女仆的份例高,錢靈犀允她晚上回去吃飯,就是讓她帶些好吃的回去,小兩口也好能說說體已,事雖小,卻是一份大大的體諒。
可主子越好,軟軟也越想報答,“公子那兒還沒派人呢,要不就讓長生去跑這一趟?他橫豎閑著,對九原地形又熟,又會騎馬趕車,省得勞累旁人了。”
錢靈犀沒意見,“你若舍得,就依你了。趕緊回去吃飯,讓他去準備著吧,我再讓閔公公撥兩個人一起跟去。”
軟軟喜滋滋的回去了,決心要好好跟趙長生說說,讓他在鄧恒面前多說說錢靈犀的好話。也給這小兩口緩和緩和。
廚房接到小夏傳來的話,掌勺的大師傅很是意外,頓時把盧嬤嬤請來了,“您看這可怎么辦?連少奶奶都只要四菜一湯,而且要的這么簡素,若是再按這份例給姨奶奶上,那就不合規矩了。”
盧嬤嬤一聽就曉得利害了,雖然姨娘們不花錢靈犀的錢,但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卻不能亂。若是讓個姨娘吃得跟主母一樣好,那人家不會說主母太省儉,只會說姨娘太不懂事,而姨娘是老太君挑的,能讓老太太擔這罪名?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盧嬤嬤只得道,“那就把姨奶奶的湯撤掉,再減一個犖菜,就兩犖一素了,剩下二位姑娘便一犖一素。”
這樣使得,大師傅依話辦菜了。
可盧嬤嬤卻立即到程雪嵐那兒去走了一趟,先給她打個預防針,也告訴她這個消息,“也不知大公子跟少奶奶鬧什么別扭,居然連回也不回來了。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姨奶奶若是有心,何不親自前去走一趟?”
程雪嵐心動了。
過門這么久,難得等到鄧恒和錢靈犀生出嫌隙的這一天,如果能把握機會,跟鄧恒圓了房,那往后的錢靈犀再想獨霸鄧恒可就困難了。但是,既然錢靈犀正在氣頭上,她又怎肯同意她去探望鄧恒?
盧嬤嬤卻是一笑,“這話不必姨娘開口,我去說說就成。您不是會騎馬嗎?想必也懂些馬匹的接生之術,對吧?再說公子一人在外頭總不好沒個人照顧,您去伺候天經地義啊!”
程雪嵐回過味來,柔柔一笑,“那就多謝嬤嬤了,若是事成,必當重謝。”
“好說好說。您先準備著,等晚飯過后,你們去給夫人請安時,估計廚房要給大公子做的東西也該弄好了,到時我就當面這么一提,看少奶奶還能怎么駁我。”
盧嬤嬤可從來沒忘記自己肩負的使命,不過她在跟錢靈犀幾次交鋒中次次落了下乘,上回更是被罰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讓她顏面掃地,心中對錢靈犀的怨恨自然更深。但她畢竟老經事故,看硬著來不行,就想軟著來了。
只要明面上占住了理,她就不信錢靈犀總能這么無賴下去。真要那樣的話,她一個妒忌之名就是逃不出的了,到時縱然還是不讓妾室們服侍,但也會壞了她自己的名聲,那時薛老太君再出面施壓也就理所當然了。
所以盧嬤嬤盤算已畢,也去安心吃飯了。只程雪嵐一顆心七上八下,既憂且喜。
親自把自己的騎裝找了出來,卻全是幾年前的舊款,這幾年的出家生涯,她哪里還敢招搖?如今再看,只覺顏色式件件都不如意。暗悔當日出京前沒有做兩身好看騎裝,如今對著鏡子比劃半天,也只能揀出一條紫羅蘭色的舊褲子,配一件淺紫色的新上衣,只盼天色已黑,可以遮掩過去。
好容易捱到飯畢,坐臥不安的等著盧嬤嬤帶她們去請安,程雪嵐的心情是從未有過的雀躍又忐忑。
程夫人在后頭瞧著女兒的神色,心中很是難過。她再如何不通世事,可也是巴望女兒好的,可女兒既然學聰明了,為什么不正正經經給人做個正妻?就象如今這般給人做妾,任人拿捏,說句難聽的,就象撿人剩飯一般,又有什么意思?
錢靈犀才吃過飯,接了茶漱了漱口,正有些納悶怎么今日的請安提前了,就聽盧嬤嬤不打自招。
“既然大公子忙得回不來,那身邊怎么能沒有人伺候?少奶奶身份尊貴,自然是不能去的,不如讓程姨娘去吧。她會騎馬,從前也給家里的馬接過生,是能幫得上忙的。”
錢靈犀睨過去一眼,“是么?”
“是。”程雪嵐屈膝福了一福,回話的聲音里帶了幾分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討好與乖巧。
錢靈犀心中感慨,想當年,自己也曾羨慕過她的美麗與驕傲,可如今呢,她的美麗依舊,那份驕傲呢?
她略一思忖,正想答話,卻見如眉也羞答答的站了出來,“奴婢雖不會騎馬,可我一個舅舅卻是府里伺候馬匹的,小時常看他給的牛馬接生,多少也學到了一些。姨娘到底是大家小姐出身,那些腌臜事如何做得慣?若是夫人信得過,奴婢愿意毛遂自薦,去領這趟差使。”
程雪嵐一聽這話,頓時心中冒火,這丫頭平時看著老實,怎么到關鍵時刻卻出來拖自己后腿?
如眉卻也掃了她一眼,心中忿然。別看外表裝得多清高多淡然,骨子里跟自己不也一樣?她跟錢靈犀爭不得,卻為何不能與她爭上一爭?
哈!錢靈犀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出,自己沒出手,這兩人先內訌起來。她心中失笑,面上卻只淡淡道,“你倆都愿意為公子分憂,這是極好的。蝶舞你呢?你想不想去?”
蝶舞頭搖得很快,“奴婢沒這本事,就不去添亂了。”
“那好。”錢靈犀痛快發了話,“那你倆就趕緊收拾收拾,到馬場幫忙吧。”
等人都出了門,小夏急道,“夫人您怎么放她們去了?”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錢靈犀略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鄧恒真要想爬墻,誰也攔不住。
只是蝶舞剛才的表現,卻讓她有些吃驚。以她那樣毛燥的性子,居然沒上去爭先,這倒和她平素的言行有些不相符了。
(周末愉快,今日二更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