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南哥兒還要幫你收山嘛,今年年景也不錯,也許還有收購軍糧的好事兒呢?”阮云絲笑著道,她的確是這樣打算的。雖說現在自己賺錢不少,家里也有萬兒八千銀子的存款,但是古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地才是最重要的安身立命之本,,沒看古代那些大富豪,個個都是良田千頃嗎?為什么?就是因為他們一有了錢,就要投資買地,畢竟買賣生意誰都不敢說一輩子不虧,但地可是實實在在在那里的,實在不成,還可以回去做個田舍翁,田地,幾乎是天下所有人心中最根本,寄托感情最深厚的東西。
所以即使有再多錢,蕓娘也不肯賣了她那一塊小小薄田。此時聽阮云絲這么說,她心里也高興起來,抿著嘴兒笑道:“我以為你如今有了錢,早就看不上我那塊地了,卻不想你還替我想的這樣周到。可不是?若沒有南哥兒幫忙,我收拾那幾畝田,恐怕也夠累的,從前都是鄉里鄉親幫忙,我不過意,也要貼幾個錢,如今有了南哥兒,現成的勞力,何必再貼錢?既如此,你們早去早回吧。”
阮云絲笑道:“我算了算,一個月怎么也趕回來了,雖然趕不上中秋節,但是不會耽誤你收山,不過事有萬一,萬一我們真的就沒趕回來,你就拿錢雇幾個人幫你,寧可多花點錢,別太勞累著。這家總得有人主持著,不然我真想帶你也出去見見世面,看看江南那錦繡繁華。”
蕓娘笑道:“這話你記住就行了,往后生意做大了。哪里不可去?到時候讓碧秋秀丫頭看家,我和你一起下江南,人人都說那地方好,我只不知怎么個好法兒。難道還能像畫兒一樣?”
阮云絲笑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那里可是個比畫還美的地方。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你聽聽。這是多美的意境?”
蕓娘笑道:“你和我說這個?我又不識字,哪里知道什么意境?若說聽雨杏花,這有什么稀奇?難道咱們這里不下雨?坐在炕上聽窗外雨聲瀝瀝,不是一樣嗎?下了雨后的杏花在哪里不好看?難道江南的杏花開得比我們這兒大?不過是沒人賣罷了,究竟那是什么好東西?誰想要去自家后院摘一枝不就好了?還巴巴的費錢去買……”
蕓娘一邊說,阮云絲就一邊翻白眼兒。鐘秀在旁邊聽了,笑得連腰都彎了。對阮云絲道:“姐姐,你和我嫂子說這些,可不是對牛彈琴么?她……”
不等說完,蕓娘已經從炕上爬起身來,追著她便打。一邊叫道:“死丫頭,跟著你阮姐姐才念了幾天書?識了幾個字?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說誰是牛呢?誰是牛呢?”
碧秋和阮云絲也笑個不住,連忙上來拉著她。碧秋看看窗外,便笑道:“姑娘,看樣子是要下雨了,剛剛還說小樓聽雨什么的,這會兒可不就來雨了?”
蕓娘撇嘴道:“等著,我去地里采一捧野菊花栽在盆里。等雨下完了,我也出去賣,看能賣得幾個錢。哼,不就是什么賣杏花嗎?我今兒賣菊花,比杏花還漂亮呢。”
一席話引得眾人又都笑起來,尤其是阮云絲。越發笑得捧腹彎腰,只在床上打滾兒,一邊念著“賣菊花賣菊花,我的老天你饒了我吧……哈哈哈……”小小一個農家院落里,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
既然決定了下江南,這兩天幾人便開始收拾了,帶上銀票和一些碎銀子,因為鐘秀實在太美,阮云絲本來不想帶她出去,唯恐惹了禍事,不過又一想,這孩子就因為容貌出眾,便要關在家里,也實在太殘忍了些,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兒,將來嫁了人,就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是她唯一可以快活的年紀了,何苦禁管她?再說現在還是太平盛世呢,總不至于就當街搶男霸女吧?再說不是還有蘇名溪這張大虎皮么?
因心中打好了主意,阮云絲知道蘇名溪曾經說過今年秋天他好像也會下江南,讓自己和他一起。但她和對方牽扯到如今這一步,已經是過分了,這卻是對方主動地,自己沒有辦法。但是若自己真的跟對方下江南,那成了什么?她覺著自己虧欠蘇名溪已經夠多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自己的真正身份說出來,只求兩人日后再無往來,她也不必背著良心債。
偏偏這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她生活的時空不是那個人身自由的現代,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父親和哥哥是一定要拿自己回去的,到那時,是殺是剮都由不得自己了,就算她想離開家族,那也不是她一個女人能說了算。
可以想象,孤身逃婚,讓家族蒙羞的自己,一旦回到家中,會是什么樣兒?那些勢利尖刻的女人,她真是一分鐘都不想再和她們打交道。還有這封建社會對女人的束縛,她將再也不能出來打拼她熱愛的錦繡事業,而因為她逃婚的聲名狼藉,她最好的下場不過是青燈古佛。只是那樣的日子,又何必活著?所以怎么想,這身份一旦暴露,都只有死路一條。
阮云絲嘆了口氣,心想自己對蘇名溪說的還不夠清楚嗎?為什么他就不能知難而退?但愿這次下江南,能夠讓他再一次明白自己根本不愿意和他有牽扯的心意,至于其它的,我真的也是無力去管了。
原本計劃的是有條不紊,誰知鐘南被她派去京城買去姑蘇的船票,竟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掃書,鐘南也不知道姐姐這次出行是要瞞著蘇名溪,更不知道蘇名溪早就打好了主意要和阮云絲一起下江南,當下傻乎乎的把話一說,小公爺和小白第二天就過來了。
“我曾經說過,姑娘若想購買織機,找個機會帶上一家人,隨我一起下江南。怎么如今姑娘卻不遵守承諾,竟然要自己孤身下江南呢?”眼看著小公爺似乎隱有怒氣,再加上小白攛掇,因此蕓娘鐘秀碧秋等人轉眼就都去后院了,此時只有阮云絲和蘇名溪坐在院子中。
阮云絲早在心里把鐘南罵了八百遍,此時聽見蘇名溪話里竟有一絲慍怒,她心里嘆了口氣,暗道蘇名溪啊蘇名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遠離我這個大仇人掃把星。
因也抬起頭來,眸光清亮的注視著蘇名溪,一字一字道:“我欠公子太多,也和公子牽扯太多。公子是早知我心意的人,當該明白我不愿和你牽扯太多的理由。”
蘇名溪心中一窒,脫口而出道:“姑娘的心意?什么心意?我并不知道。”
阮云絲深吸一口氣,目光越發沉靜,一字一字道:“好,既然公子不知道,那我便再鄭重說一遍。這輩子我阮云絲不會再嫁,更不會……嫁入豪門。”
蘇名溪驀然就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起來,阮云絲話說到這份兒上,當真是已經明明白白的了,就差沒說出“尤其是不會嫁給你”這種話,畢竟姑娘家,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勇氣可嘉,若不是蘇名溪,別人定要斥她為不知廉恥了。
只是蘇名溪明白歸明白,他卻還是不甘心,沉默了一會兒,便沉聲道:“為什么?姑娘不能因為一個男人負心,便把天下的男人都看得一文不值,豪門中也未必都是紈绔風流,為什么姑娘就不肯給其他男人一個機會?”
這話也是大膽之極了,若旁邊還有第二個人,蘇名溪也不會出口。這可是古代,蘇名溪可是大家公子,這種類似于告白的話,只適合出現在腳本曲里,根本不應該出自他的口中。
阮云絲微微一笑,目光垂了下去,輕聲道:“公子看到了嗎?我便是這樣不知好歹的固執人,男人三妻四妾,齊人之福,在我看來都是負心。憑什么女人的愛要全給你們,你們的愛卻可以分作好幾份?我不服,但我又改變不了什么,所以我只能管好我自己,傷害有一次已經夠了,我絕不會再給人第二次傷我的機會。豪門中的確不全是紈绔風流,可豪門中有誰能從一而終?就拿公子來說,您該是豪門子弟中最好的一個了,難道你沒有三妻四妾?”
蘇名溪想說我現在只有兩個姨娘,連通房丫頭都沒有,但他心中卻明白,阮云絲所指的并不是妻妾的具體數目,總之,她只能接受一個男人,她要求的,便是一個男人也只能有她一個女人。這除非是入贅,不然天下間可沒有男人能做到。偏偏這姑娘心性高,要靠入贅混口飯吃的男人,又有什么好的?而他蘇名溪更是絕不可能入贅。
一時間,兩人誰也不說話,蘇名溪心中氣苦,怨恨阮云絲怎么就這樣死心眼兒?自己可以娶她做正妻,可以以后不再納妾,不再有別的女人。但是原有的兩個姨娘,袁姨娘跟了自己這么多年,就算沒有愛情,可也總有點感情了,何況她幫母親操持家務,也是辛勞的很。蕭姨娘更不用說,病得要死不活,全靠府里補品多吊著性命,這若是自己為了娶阮云絲就把她們倆給攆出府去,那還有一丁點兒人味兒嗎?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