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再三,蘇名溪終于后悔,自己這多日以來的籌謀真是太欠考慮了,之前只為了弄清心中疑惑,竟然沒有考慮到這么多。
沒錯,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由蘇名溪一手設計的。當日他從阮府出來,就立刻命王彪名硯掃書派人去調查阮云絲在那一天的行蹤。
第二天消息就送上了他的案頭,恰恰就是在那一日,素家在京城的總店開張,阮云絲帶著鐘秀碧秋和鐘南一起坐馬車前來恭賀,過了晌午就離開了,聽說還逛了幾家胭脂水粉鋪子。而醬鮮居的老板也證明,那一天的確是有三個女子去買了十幾斤醬肉,其中一個堪稱是國色天香的絕色佳人。
事實到這里,已經很明顯了,只是不走到最后一步,蘇名溪始終不敢相信,或者說是不愿意相信,所以阮家在京城中撒下人手四處尋找這輛馬車時,他也同時派出人手,不同的是,他只要證明阮云絲是不是阮明湘,所以他的人手全是在四個城門,只需要看到鐘南的馬車進來,立刻報告就可以了。
阮家后來因為幾個女人鬧得厲害,最終不得不撤去了大半盯著馬車的人手,以至于鐘南的馬車進來后,只有國公府的盯梢看到了,而侯府卻一無所知,但是沒關系。在接到報告后,蘇名溪就派掃書去了流錦布莊總店的門前,他很清楚,鐘南來京城,只可能是來找素流云賣布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掃書按照約定把鐘南帶去了和蘇名溪約好的地方。故意將馬車放在飛燕樓前,只說有人照看,鐘南不疑有它,跟著掃書吃飯去了。而阮思齊也早一步到了飛燕樓赴約。于是便有了兩人下樓的那一幕。
一切都進行的如此順利,但是現在,蘇名溪忽然醒悟過來: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放棄阮云絲,一點兒也不想。
卻不料吩咐完了,不但沒看見掃書飛快跑回去辦事兒,反而一臉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蘇名溪沉下臉來,呵斥道:“怎么?連我的吩咐都不聽了嗎?”
掃書抹了抹頭上汗珠子,苦笑道:“爺。不是小的不聽您的,實在是當時您沖小的點頭,小的回去就把賬結了,接著我就和南哥兒一起出來,他立刻駕著馬車就走了您也看到了吧?別說阮小侯爺回去現安排人手了。就是現在咱們立刻回去,恐怕也看不到那馬車呢,小的估算著,這會兒怎么也出城門了。”
蘇名溪仔細一想,的確是這么回事兒。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苦笑道:“好險,幸虧安排的周密,不然這一次大概就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說完轉身看了看,見已經走到了晉國公府。于是便又往前走了幾步,最后從角門進了后園。
“爺,這事兒如今清楚了,您……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掃書和名硯實在忍不住了,他們是蘇名溪的心腹小廝,才敢問這句話。別的不提,日后再去見阮云絲,總要拿個態度出來不是?這事兒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當然要弄清楚主子的態度。
“不怎么想的,你們兩個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蘇名溪冷冷吩咐著,他的話差點兒讓掃書和名硯絆了個跟頭。
彼此深深對視一眼,兩人都驚呆了,聽著自家爺這意思,是要故意當做不知道這件事,那……也就是說,主子還是不想放棄阮姑娘呢。兩人都是精明的,只要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蘇名溪的心思。
既然主子這樣發話了,名硯和掃書還能說什么?除了感嘆自家主子癡情之外,也只能在心里為蘇名溪掬一把同情之淚了。
利害得失蘇名溪是想得很清楚,但是叫他現在就真的把這件事當做沒發生一樣,然后毫無芥蒂的去見阮云絲,他還真是做不到。因此除夕將近時,他并沒有出面,只是命王彪帶著幾個家丁去給阮云絲送了一車年貨也就完了,順便把方旭和狗子也送回了獵戶村過年,就連小白那么纏著他,想去小王村一趟,他也以“小孩子不許出門,別受了涼”為借口拒絕了。
接連三四個月沒見到蘇名溪,阮云絲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有些淡淡惆悵,她知道自己終究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對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小公爺還是動了心,好在也只是微微有點動心而已,自己還可以把持得住。
送年貨蘇名溪并沒有親自過來,說明他也不像從前那樣熱烈,這總是件好事。阮云絲心中慶幸著,便把那微微的一點兒苦澀完全不當回事兒了。
不過蕓娘和鐘秀碧秋等人顯然卻不像她那樣放松,心中紛紛揣測著蘇名溪為什么忽然就冷淡疏離起來?當然,這話是絕不敢在阮云絲面前提起的,不過是趁著她外出時,幾個人議論一番,最后的結論就是沒有結論。
畢竟小公爺人雖然沒過來,但是豐厚的年貨還是過來了啊,而且人家多細心啊,知道今年阮云絲又從江南收了那李家幾十口人,年貨的數量比往年還要豐厚得多呢,這樣的體貼,哪里是冷淡疏離的表現?因此幾個女人也只能猜測年關將至,小公爺可能也是忙得脫不開身吧。
熱熱鬧鬧一個新年過去,轉眼間便是春回大地,杏花桃花樹上都如往年一般打了花苞,田地里,小路旁,星星點點的小草探出頭來,也有那心急的蒲公英,才長出了三兩片葉子,就先把那小黃花開了起來,遠遠望去,春風過處,盡是花黃。
蘇名溪和王彪騎馬奔馳在通往小王村的路上,風中傳來王彪的大笑聲:“爺,咱們可是有日子沒去西山打獵了,這一次定要獵一頭野豬才算數,不然我老王這手癢癢的厲害。”
阮云絲的身份,只有掃書名硯蘇名溪三個人知道,王彪當日雖然也參與了一部分調查,但是后續部分卻無緣參與,因此對這些毫不知情,只是這一路上看著蘇名溪精神似乎有些恍惚,因此方故意大聲談笑幾句,來給他的爺提提精神。
蘇名溪如何不知王彪心思,只是實在無心回話,因此只是微微一笑,揮起馬鞭在空中虛晃一下,發出了一聲凌厲的“啪啪”響聲,淬雪得了主人示意,陡然就加快了速度,眨眼功夫就把王彪甩在身后十幾步遠。
“嘿!淬雪這個家伙,去,追風,咱們也快點,可不能輸給它。”王彪親昵的拍了拍身下大黑馬,那馬極通人性,聽見主人的話,便也撒開蹄子飛奔起來。
兩匹馬閃電般在無人的鄉間路上奔馳,身后揚起一溜煙塵。而煙塵過后,一輛輕便的馬車疾馳而過,竟似是跟在了之前兩匹馬的身后一般,那兩匹大馬奔馳揚起的煙塵便是他們最好的掩護和信號。
秋日一別,如今春暖花開,轉眼間蘇名溪已經是半年多沒有再見阮云絲,之前心中一直有一層隔膜,雖然知道自己仍是喜歡對方,仍是想著能夠感動她,用情意來換取她的妥協,做一對白頭到老的恩愛夫妻,所以不肯將對方的身份暴露出去。但一想到真的來見對方,心中卻又總是猶豫不決。
這樣漫長的時光,真真正正讓蘇名溪嘗到了小白事件后,另一種刻骨銘心的煎熬,這些日子閑下來沒干別的,書房那些白紙上到處都是什么“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一處相思兩處閑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之類的相思之語,到如今,相思成災入骨入髓,他終于再也忍不住,這才借著打獵之名帶上王彪一起奔著小王村來了。
本來小白癡纏了許久,蘇名溪也想帶他過來,這也是個很好的借口不是?但是轉念一想,那可是個小狐貍,自己這是知道阮云絲身份后第一次見她,萬一有什么失態的地方,很容易就會被小白捕捉到,到時候那小家伙就算猜不出來真相,每天纏著自己問也是夠麻煩的。
王彪就不一樣了,真正地粗野莽夫一名,就算看出點什么端倪,只要事后隨便找個借口,也就蒙過去了,所以不會壞了自己的大事。
為了這意義非同尋常的一次見面,蘇小公爺可說是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只是他沒想到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除了他之外,總還有其他聰明人。
來到那熟悉的門院前下馬,院里那棵棗樹比去年又粗了少許,想來今年應該可以結棗子了。原本用來染布的鍋灶已經拆掉,院子里倒是種了幾本花卉,這時候剛剛抽出嫩葉綠芽兒,看著就十分蓬勃精神。
大黃懶洋洋在房檐下曬太陽,看到蘇名溪,親熱的吠了兩聲,搖著尾巴就奔過來了。蘇名溪從鐵門里伸出手拍拍它的頭,身邊王彪的大嗓門早已經喊了起來,接著就聽屋中一個熟悉的動聽聲音響起:“是誰啊?”
一道裊娜倩影出了堂屋,看到蘇名溪和王彪,便愣了一下,接著才笑顏如花道:“我說聲音怎么有些耳熟,原來是王護衛和蘇公子,今兒怎么有空過來了?”一邊說著,便款款走過來打開街門,不是蘇名溪日思夜念的阮云絲還會有誰。。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