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阮云絲手里吃了一半的杏子掉下地去,她不敢置信的轉身,就見小白和阿峰都站在街門外,小白正興奮的向大黃擺手,看見自己轉身了,就搖著那鐵街門大叫開門。
“小……小白怎么過來了?這……再說街門明明也沒鎖……”鐘南也是風中凌亂地嘀咕著,不過總算及時回過神來,連忙去院子里將街門的鐵栓拉開,這才發現原來那鐵栓的位置比較高,阿峰和小白夠著有點兒費勁,難怪小家伙只是在門外一個勁兒的叫。
“你們兩個怎么過來了?都有誰護送著?你們……爹爹呢?”
阮云絲也終于回過神,平心而論,這好幾個月里,她時常想起小白這個鬼靈精的孩子,每每想起,便覺著心肝都疼了,那個可愛的孩子,就因為自己的堅持,恐怕也是見不著了。這是她心中的想法,卻沒想到,今天竟然還能再看到小白鮮活興奮地站在面前。
當下就一把抱起來,另一手牽著阿峰來到里屋,讓他們在炕上坐了,一邊問了句,她本以為是蘇名溪帶人護送小白等人過來的,只是因為不好見自己,所以那人已經去別的地方了。卻不料小白竟然晃著腦袋得意道:“我們兩個是和旭哥哥狗子一起過來的,在這里住一晚,明天傍晚他們回京城的時候,再跟著一起回去,啊,姐姐,一大早上為了趕路,飯都沒吃,我餓了。要吃飯團兒。”
阮云絲整個人都愣住了,蕓娘在一旁失聲道:“什么?你們……你們兩個是和旭哥兒他們一起回來的?沒人護送?我的老天爺,這……這怎么成……你們兩個小家伙的膽子也太大了,老天……我的老天……”
小白嘻嘻笑道:“有什么關系。阿峰哥哥旭哥哥,還有狗子,我們幾個人雖小。卻都精明,還能讓人拐了去不成?”話音未落,便聽鐘秀也在一旁道:“這可說不準,當日你又不是沒被人拐過。”
小白的身份,那是國公府的小世子,在皇帝面前都經常撒嬌打滾兒的,端的是高貴無比。然而他在阮家住了那么一段日子。總是沒辦法讓鐘秀把他當成國公世子般敬畏,這也是小白喜歡來阮云絲這里的原因,他是個小孩子,需要的是毫不虛偽的關懷,甚至幾句打罵都好。也是為了管教他。他還不懂什么威嚴,府里下人們在他面前卻總是恭恭敬敬,他怎么可能喜歡?
果然,一聽鐘秀這么說,小家伙立刻不干了,撲到鐘秀懷里扭得跟一根兒麻花似的,一邊大叫道:“秀姐姐你好不好戳我瘡疤?我還聽說你差點兒被搶走哩,咱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不要說誰。”
阮云絲讓這小子弄得哭笑不得。連忙把他從鐘秀身上拽下來,沒好氣道:“有沒有個大小?好了,別想著給我插科打諢蒙混過關,我問你,你出來的事兒,你爹知不知道?”
“知道。”
小白把胸脯兒挺得高高的。面不改色的大叫,然后還瞅了阿峰一眼:“不信姐姐問阿峰哥哥。”
阮云絲看向阿峰,阿峰遲疑了下,才肯定地點頭道:“嗯,義父是知道這件事的。”老實孩子一邊說一邊就在心里流淚,暗道我沒說謊啊,小白留了那封書信,義父這個時候兒肯定知道了啊,對,我沒有說謊,老天爺你不要落下雷來砸我。
蕓娘松了口氣笑道:“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我就放心了。”說完卻聽阮云絲哼了一聲道:“姐姐你信小白?哼!別看阿峰也替他作證,可阿峰是個老實頭兒,小白哪有搞不定他的道理。”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人已經來了,好在他們總是四個小家伙一起,方旭也是有些武藝的。因讓鐘南去了趟獵戶村,打聽得方旭和狗子的確是回來了,只是思家心切,把小白和阿峰送到阮家門口,兩人也沒做停留就回了家。這下阮云絲總算是稍微松了口氣,又聽見小白直在那里嚷餓,她沒辦法,好在她們也正要吃飯,此時不過是辰時剛過,鐘秀原本要去工廠,也耽誤了,阮云絲便讓她和碧秋玩一會兒再去。由此更可看出,小白等人根本就是天剛亮便開始趕路,那會兒蘇名溪只怕也是剛去上朝,這小狐貍時間倒是抓得準。
早飯是新熬好的粥,蕓娘特意在大米里加了點糯米,看上去格外軟糯粘稠,阮云絲替小白和阿峰的碗里加了些紅糖,知道小白是喜歡吃甜粥的,一邊問他們在國公府里的功課,又假裝漫不經心地問問蘇名溪的情況,現在都在干什么,小白一一答了。只不過小家伙也明白,這不是詳說的時候兒,難道要讓阮姑姑帶著眼淚吃飯嗎?因此便一語帶過。
早飯吃完,鐘南早去打了一小盆杏子回來,這種水果小白和阿峰本是不缺的,只是心理上總覺著這杏子又大又圓,金黃的顏色很是誘人,因此兩人便大口吃了幾顆,一邊嚷著:“真甜真好吃。”那模樣哪像是國公府的世子?簡直就好像是討飯的小孩兒。
他們吃得高興,阮云絲也知道自己等人今天是不能干活了,碧秋認真,吃完早飯就去工廠,鐘秀卻被兩個孩子纏住,蕓娘如今正是農閑,她不擅長織布,平日里就做點針線,此時正在炕上給鐘秀繡著一件肚兜,一邊和阮云絲以及小白阿峰說話。
忽聽院里又有個聲音響起,接著街門發出“咣當”一聲,顯然是被人打開之后又用力給關上了,由此判斷這人大概是跑著進來的,比較急。阮云絲聽著聲音有些熟悉,但是卻聽見鐘秀的聲音又驚又喜道:“是掃書哥哥過來了。”一邊說著便迎了出去。
“掃書,你們爺讓你追過來帶小白回去的嗎?”
阮云絲看見掃書過來,也是松了口氣,卻見這小廝苦著臉道:“姑娘別說笑了,我走的時候兒,我們爺還上朝沒回來呢。是我和名硯知道少爺過來,我也不敢怠慢了,把名硯留在府里給爺報信兒,我這不就快馬趕過來了?誰知道一直追到這兒竟然沒追上……哎喲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嚇死小的了……”
掃書一邊說著,便看見小白和阿峰施施然從屋里走出來,不由得上前一步又是打躬又是作揖,一邊嚎叫道:“求您了,少爺,您是小的的祖宗還不成么?趕緊跟著我回去吧,不然爺回來知道了,當心他發火動用家法。”
小白白了掃書一眼,見這小廝滿頭大汗,身上的衣裳都濕了,便撇撇嘴道:“急什么?我都給爹爹留書信了,爹爹這會兒也知道了,他要是擔心,自然會派人過來嘛,反正我好不容易到了阮姑姑家,說什么也要住一夜,明日和旭哥哥狗子一起回去就是了,爹爹那里要打要罰,我自己領。”
“小白,你剛剛竟然騙我。”
阮云絲故做生氣地叫:這小東西真是太無法無天了,從前那么大的教訓竟然還不吸取。偏偏她拿這小家伙也是束手無策,正要再訓斥幾句,就見小白吐著舌頭道:“我可沒有騙姐姐,我給爹爹留了書信,姐姐問我的時候,爹爹早下朝了,他肯定知道我和阿峰哥哥到姐姐這里來了。”
“你……”
阮云絲這個氣啊,卻見掃書苦笑道:“姑娘,我們少爺就是這個性子,連爺有時候都拿他沒有辦法,好在這一次他真是平安到了您這里,我如今這心也算是一塊石頭落了地,不然的話,我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掃書你對我最好了,來,南哥哥剛摘了好多杏子,看你跑得氣喘吁吁,快過來吃幾顆,可甜了,汁水也多,保你吃了還想吃。”小白笑意盈盈,無比地平易近人,哪有一點兒小世子的架子。阮云絲在旁邊直嘆氣,心想看來這臭小子也是深諳安撫人心之道啊。
小白擺明了就是要賴在這里,阮云絲也沒有辦法,好在還有掃書在,她本想讓掃書回去一趟國公府告訴蘇名溪一聲,免得他擔心,但掃書這時候可說什么也不敢離開這小祖宗半步,不然一旦出了事,他有十條命都不夠賠的。
阮云絲無奈,也只得由著他了。怎么說也是貴客,因此鐘秀把家里的存貨都拿了出來,養在水缸里吃的又肥又壯的大鯉魚是不敢宰殺的,那是小白的心肝寶貝,還想著怎么能弄去國公府后花園的池子里呢。不過好在這里離流花河近,鐘秀支使她哥哥一點兒不當外人,把一張簡陋的套圈漁網往鐘南手里一遞,就讓他趕緊去流花河里捕魚。
這里她自己也忙著從冰窖里取出了一些鮮肉,又去菜園子里摘了茄子豆角,壇子里還有咸肉,小姑娘算了算,中午倒也能湊上七八個菜,這在農家來說就算是難得了。
把一切都準備完,又請示了阮云絲,到后院雞窩里捉了一只又肥又大的大公雞,掃書這會兒沒事干,想也知道,小白來了這里,怎么可能還要他在身邊陪著玩兒?看那小子的模樣,巴不得能把他有多遠打發多遠,因見鐘秀瘦小的身子提著那十幾斤重的大公雞有些費力,那大公雞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死到臨頭,格外的掙扎撲騰,于是他連忙上前,將大公雞提在手中,笑道:“妹妹去準備別的吧,這雞你殺不了,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