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舉喜歡種地是不是?你是不是也盼著能種出各種各樣的東西,糧食,藥材,花草,所有所有的東西,是不是?”
幾個人一邊往屋里走,阮云絲就很認真的和阮思舉說話,見他目中射出興奮神采,使勁兒點著頭,她便笑道:“人各有志,爹爹盼你讀書上進,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我卻信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成,你既然喜歡,就放手玩吧,需要什么,只管來和姐姐說,但凡能支持你的,姐姐一定支持你。嗯,我看你這后院也不小,只是有些荒涼,不如哪天找幾個家丁來幫你開出幾塊園子,讓你種那些東西試試如何?”
“姐姐你是說真的?你……你真的肯給我開園子種東西?”
阮思舉眼睛都快瞪到了眼眶外,不敢置信的看著阮云絲,也難怪他震驚,這位二爺因為這個古怪愛好,可以說是在全府上下,就沒一個人正眼瞧他,如今忽然遇到阮云絲,不但不罵他訓他,反而還要支持他,給他開園子,這怎能不令他驚訝莫名?
“是啊,不但開園子,姐姐還會給你買些種子。不過啊,你別看種地是個簡單事兒,似乎春天種子扔下去,秋天收獲就可以了。但這其中也有很多學問呢,什么樣的土壤適合種什么,不適合種什么;哪一種作物要多澆水才能長得快?哪一種千萬不能多澆水,不然就會澇死;還有一年四季里。要怎么種地才能把幾塊園子盡情利用上,這可都是學問。你知道嗎?在南方,有的農民掌握得好,一塊地能種三茬作物,就是收割了一茬后,再趕緊種下一茬……”
她不等說完,阮思舉就大聲道:“啊。這個我知道,那是稻子吧?我從前在田莊上聽那些佃戶們聊天時說過,說是水稻成熟最快,南方有能人一年種三茬,就等于別人一年收獲兩百斤糧食的話,他們就能收獲六百斤,是大大有利可圖的好事情。”
阮云絲詫異的看著阮思舉,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能將幾個佃戶的聊天都記到如今。她心中忽然一動,暗道不會吧?難道我這弟弟竟然是一個農業天才?我的天,簡直不敢想象。
因見阮思舉情緒高漲。她便趁熱打鐵的鼓勵道:“沒錯,可是這種辦法。也是要經過很多人研究試驗后,才能推廣開來的。所以啊,不要小瞧種地,想要把地種好。可也需要很多學問。全天下這么多農民,有的人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也只是勉強能得溫飽。有的人輕輕松松,就可以變成有錢人,所以啊。書中自有黃金屋,這話不是假的。思舉如果真對這個有興趣,姐姐就幫你找書看。到時帶你去鄉下,和那些有經驗的老農一起交流,嗯,說不定到時候,我們阮家雖然少了一個進士,卻能多出一個農業方面的大學問家呢。”
阮思舉興奮的小臉通紅,使勁兒點著頭,激動道:“我從小兒就老聽人說,民以食為天。我就想著,既然吃飯是人人必不可少的,那也是很重要了。讀書有什么用?滿肚子學問,倒是可以博個才子名聲,可是這名聲能吃嗎?我就是喜歡種地,我想要種出好多好多的糧食,可以讓天下人都不再挨餓。一旦需要打仗,皇上輕輕松松就可以征集到好多好多的軍糧,可以讓我們的士兵吃的飽飽兒的,去打那些韃子。”
阮云絲點著頭,摸著阮思舉的腦袋道:“爹爹看錯了思舉,這府中上下的人,都看錯了你,我們思舉是一個心懷天下,志向遠大的好孩子,一點兒也不比你大哥遜色,甚至比他還要強的多。你放心,姐姐一定支持你,讓你能夠完成自己的愿望。”
阮思舉頭一次被人夸獎他是心懷天下志向遠大的好孩子,從來都只有人罵他不務正業的,因此興奮的小臉兒都發紅。服侍他的丫鬟秀紅在一旁忍不住淚流滿面,捂臉痛哭道:“多少年了,奴婢服侍二爺從小到這么大,就沒見他這么高興過,嗚嗚嗚……三姑娘……奴婢……奴婢真不知該怎么謝你……”
阮云絲站起身笑道:“日后你見他高興的時候兒有的是,就怕他到時候纏的你煩不勝煩,好了,擦擦眼淚,去找套新衣裳給思舉換上,你也換一套衣裳,黃姨娘今兒個生日,咱們府中這些日子一直就像是緊繃的弦,因此我特意趁這個機會,讓大家伙兒輕松輕松,你也陪著思舉去赴宴吧。”
阮思舉扭了扭身子,小聲道:“姐姐,我不想去,那些人的眼光讓人不舒服。”
阮云絲笑道:“你想做農業上的大學問家,連這點兒眼光都忍受不了,還談什么大成就呢?走吧,跟在姐姐身后,誰愛看誰就看唄,你趁機會多吃些東西,好好長個子,讓身體健健康康結結實實的才最重要。不然啊,種地可是個體力活兒,你這小雞仔兒一樣的身板,連鋤頭都扛不起來,還種地呢。”
阮思舉聽見姐姐這樣說,立刻答應下來,秀紅便忙活著替他找新衣裳,這些年,因為這孩子喜歡玩泥巴,兩人日子又不是很好過,所以秀紅都很節省,幾年前的新衣服都不舍得穿,現如今她那青緞掐牙的背心上,還打了個補丁呢。
阮云絲見她拿出來的衣裳,都是已經過時的式樣和錦緞,好在做工非常考究,便含笑問道:“這都是你做的?”見秀紅點頭,她便頜首道:“手藝是好手藝,可惜布料太普通了,白費了這份苦心。也罷,明天我讓人來把這思過閣好好收拾下,再給你們幾匹錦緞,好好兒做幾套衣裳。”
秀紅連忙惶恐道:“不用不用,二爺總是去擺弄泥巴,錦緞衣裳穿著也是可惜了……”不等說完,就聽阮云絲道:“自然不能穿著錦緞去擺弄那些的,我也送幾匹葛布麻布過來,你到時候給他裁奪著做。你們兩個如今一個月的月錢是多少?夠不夠生活?廚房那邊給的飯菜是按照什么例?我看思舉瘦得很,可見平日里沒吃什么好東西。”
芳草見秀紅還有些猶豫,便笑道:“快別多想了,咱們三姑娘如今被世子爺委了管這后宅呢,你有什么委屈,都說給她聽就是。剛剛說送你們緞子布匹的話也不假,三姑娘可厲害了,自己開著一個大織染廠……”
阮云絲沒好氣白了芳草一眼,在她額上點了一指頭道:“你就吹牛吧,什么大織染廠?”一邊回過頭來,聽秀紅猶猶豫豫的說出了月錢數目和每日里吃的飯菜,她便皺眉道:“也忒不像話了些,怎么說思舉也是個主子,這樣的例,竟連太太房里伺候的婆子還不如,真不知道她們是怎么想的。好吧,我今兒回去囑咐他們一聲,從今兒起,二爺這邊的例比照大哥的……”
說著話的功夫,阮思舉和秀紅已經換了身衣裳,阮云絲又讓他洗干凈小臉兒,親自替他梳了頭發,眼看天近晌午,她估摸著好戲大概就要上演了,這才帶著主仆兩個往黃姨娘的院子里來。
只見原本有些冷清的院落里,此時已經是熱鬧非常,黃姨娘原本只是刑部八品照磨的女兒,雖然家族微小,卻也有幾個姐妹,今日也邀請了過來,紅姨娘云姨娘等人也在,她們的下人也自然都聚在這里,沒想到后來連佟夫人都出現了。
看著這一個多月沒露過面的侯爺夫人和那位七姑娘,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可在對方的積威之下,竟然沒有人敢對她們表露出絲毫的不屑和譏諷。與當日幾位姨娘在老侯爺和阮云絲面前唾棄這位誥命的嘴臉大相徑庭。
佟夫人心里很清楚,自己惹下了那天大禍事,沒被趕出府已經是邀天之幸了,這也就是老侯爺中風不能動彈說話,不然哪里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如今既然想重新融入府中后宅的圈子里,這臉皮是一定要豁出去一回的。
好在那阮云絲也是之前犯了天大錯誤的女人,自己這一回,哪怕是不能將她趕走,重新奪回掌家權力,最起碼也要和對方平分掌家之權,決不能讓它順順利利落到那個注定嫁不出去的女人和顧氏手中。
只是這件事說起來也艱難,因此她才不惜用自己愛如性命般的極品翡翠鐲子去賄賂紅姨娘,她知道自己在后宅中不得人心,總得找個盟友才行。好在阮云絲當年逃婚,在眾人眼中一樣是不知廉恥,比起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自己有了盟友,她是孤軍奮戰,那這場不著痕跡的權力之爭就對自己很有利了。
佟夫人一邊一改常態地和幾位姨娘和藹說話,一邊在心中將如意算盤撥的啪啪直響,眼見顧氏和柳姨娘走過來,看見她,都是十分驚訝,竟一時間忘了動作,佟夫人坐在那里,便冷笑一聲道:“怎么?不認識我了?還是我不在這些日子,你們就縱的連禮數都忘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