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的面孔都猙獰了,彩鳳不由得噤若寒蟬,也不敢說話,心道太太心里恐怕恨死三姑娘了,也是,從她回來后,太太在這個家里越發連點地位都沒有了,若是我,我也恨。
正想著,忽然又聽佟夫人輕聲道:“劉三出去探聽消息,到現在還沒回來么?哼!廢物,不就是一個前夫嗎?竟然到現在都沒打聽出來,這都多長時間了?”
彩鳳忙又安慰道:“太太別急,劉三就一個人,又不敢大張旗鼓的打聽,手里也沒幾個錢,打聽這種事情自然要花些功夫的。想來也就快要有回信了。”
話音落,就聽一個丫鬟在門外道:“太太,睿王府打發了一個婆子來,說要問太太幾句話。”
佟夫人皺皺眉頭,心道不是才下了聘禮嗎?怎么又過來了?卻又不敢不接待。于是迎出去,卻見那婆子站在院里,冷冷淡淡道:“我們小王爺打發我過來,只是想知道,這件事太太是一定做得了主的嗎?怎么阮小侯爺又和我們小王爺說,讓趕緊退婚,別等到時候來抬人卻抬不到,小王爺說了,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佟夫人笑道:“你回去和小王爺說,放心好了,過幾天直接來抬人就是,哼!一個奴才秧子,小王爺這樣看重她,給了這么多聘禮,又親自許她做姨娘,還想怎么著?”
那婆子又看了佟夫人幾眼,點點頭道:“好,有夫人這句話,我們小王爺就放心了,到了日子抬不到人,我們小王爺可唯你是問。”說完轉身去了,竟是連屋里都沒進。
這里佟夫人氣得臉色發青,恨恨道:“真是不懂規矩,這還是王府里出來的人呢。就這樣不懂事?”說完卻聽彩鳳又道:“太太,這事兒還是慎重些吧。”她怒氣沖沖的哼了一聲道:“什么慎重?讓明蝶去告訴她一聲,就說聘禮已經收了,庚帖也都換過了。讓她趁早兒把賣身契準備好,我不信,就算我在家里沒了立足之地,難道竟連這么一件小事也做不了主了?哼!故弄玄虛,我倒要看看,這話挑明了之后,她還要怎么弄玄虛。”
于是阮明蝶就去了枕香閣。很快便回來了,對佟夫人道:“那女人真好笑,到現在了,說什么鐘秀的事情她不管,太太既給她許了人家,這亂攤子就得太太收拾。哼!我真不信了,她自己如今住在侯府里,就是侯府的人。她的奴才難道就不是這侯府里的人了?只是娘親,你確實要謹慎些,那女人性格剛強。知道了這樣事,不知怎么恨呢,當日她既能自己逃婚,今日說不得就能撕毀了鐘秀的賣身契,來個魚死網破。”
佟夫人冷冷道:“撕毀了賣身契就成了嗎?哼!奴才們賣身,那是在各個地方都記錄在案的,她以為撕毀賣身契,咱們就沒辦法了,到那時,難道不能讓小王爺去查?只要查實了。她便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無妨,讓她折騰去吧,青竹當日是問的清清楚楚,那丫頭自己親口說過,是她的奴婢,哼!這還能怎么有假?何況她素日里。干的何嘗不是奴婢們才干的活兒,你放心,這一次,管保叫那女人翻不了身。”
阮明蝶心中隱隱約約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卻又不知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畢竟她身為侯府小姐,也想不到一個奴婢,竟然會不簽下賣身契這種事,因左右思想了,只覺著萬無一失,恐是自己和母親接連在那女人的手下吃虧,因此心中方惴惴不安罷了,想到此處,就又覺著放寬心了。
其實阮明蝶也算是個聰明的女人,佟夫人雖然不甚精明,但好歹也是仗著丈夫寵愛在這侯府中縱橫了二十年,其狠毒刻薄虛偽更是彌補了智商上的不足。但是就連阮云絲都沒想到,這一次的事情,她們母女二人竟會蠢到如此地步,竟還會以為自己在故弄玄虛。究其根底,就是深植在兩人腦海中的主奴觀念太過強烈,例如她們自己是絕不肯平白拿出銀子救人的,所以認定了世上人也不可能會有人這么好心。就算是好心,別人主動為奴,也萬萬沒有不收的道理,不然白白供養了兩人吃喝,又不能當主子發號施令,世上有這樣的傻子嗎?
那小王爺李觀魚不過是要納鐘秀為姨娘,只因愛她貌美,為了籠絡美人之心,所以格外鄭重,還換了庚帖下了聘禮,不然的話,直接給了銀子,一頂小轎抬走就是。
即便如此,小王爺心急之下,又怕夜長夢多,也是早早定好了日子,只說五天后那個好日子必定要來侯府抬人,他實在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阮云絲并不知道對方來抬鐘秀的具體日期,阮明蝶也不可能告訴她,只不過她也有她的辦法,那就是:第二天便把鐘秀給放出去了,讓阮思齊親自帶了她去國公府,找蘇吟玉,名義上是做客,暗地里自然是避開那場紛爭,不然的話,小王爺要是公然搶人怎么辦?難道蘇名溪能為掃書在那個時候出頭?很顯然,蘇小公爺和阮云絲都沒有蠢到那個地步。
因此五天后,佟夫人和阮明蝶就徹徹底底的悲劇了。
“你……這是關系到侯府生死存亡的大事,你……你到底把不把那個丫頭交出來?”
枕香閣中,佟夫人竟親自蒞臨,瞪著一雙要吃人似的眼睛,對阮云絲暴吼:“當日你離家逃婚,把王府陷進了萬劫不復之地,難道如今,讓你貢獻出一個奴婢來,你都不肯?還要讓侯府重復八年前的悲劇嗎?”
面對氣急敗壞的佟夫人,阮云絲理也不理,只是在座位上慢條斯理的喝著茶,悠悠道:“笑話一樣,什么奴婢?我之前就和七妹妹說得清清楚楚,秀丫頭不是我的奴婢,只是我一個好姐妹,她在咱們家幫我織錦,那是看著我們的姐妹情分。如今她悶了,想出去透透氣,我也管不著。你們有本事,去國公府要人吧,她現在正在蘇三姑娘那里做客呢。”
“你……你胡說,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我,把那丫頭許配給了小公爺的小廝,哼!你真以為蘇小公爺就是無所不能的?莫說他不是,就算他是,你也別忘了當日你做下的事,人家大度不追究也就罷了,你竟還有臉打蛇隨棍上,你……你怎能如此不要臉?”
對這種侮辱,阮云絲恍若未聞,輕笑道:“這話錯了,什么叫我背著你把秀丫頭許配給了掃書?那是人家親哥哥給妹子定下的婚事。所謂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秀丫頭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哥哥相依為命,她的婚事自然是由南哥兒做主,莫要說我這么個外人,就是蕓娘,這是他們的堂哥嫂子,也是沒資格的。”
“你……”
佟夫人一口氣險些沒上來,阮明蝶這時候卻已經意識到不好。心中恨意滔天,暗道這女人分明是故意陷害,故意在我面前那樣輕描淡寫地說鐘秀和她沒關系,讓我們以為她故弄玄虛。結果到今日,她仍有如此把握,說不定……
想到此處,登時不敢再想下去,只好忍氣吞聲道:“不管如何,這是侯府的危急關頭,三姐姐當日使銀子救了他們,這時候就該讓他們報恩才是……”
不等說完,便聽阮云絲抬眼冷笑道:“真是奇了,你們瞞著我做下這等事情的時候,心思何其歹毒?如今竟然指望我這個受害人來替你們擦爛屁股?笑話一樣。老實告訴你們,這件禍事是你們自己惹出來的,就自己去解決,當日我不是沒告訴過你們,你們非要一意孤行,鬧到如今無法收拾的地步,來找我?這真是天大的笑話,難道那救了蛇的農夫被蛇咬了后,還要拼死替它蓋一床被子?留它性命?”
阮明蝶的臉登時漲紅,又聽阮云絲冷笑道:“這個時候想起侯府顏面了?想起你們還是侯府的人了?當日把秀丫頭許配給小王爺的時候,你們娘兒兩個問過誰了?后宅是我主事,府中如今是大哥哥主事,他現如今就和家主一樣的,你們不和我商量就罷了,連他也不說一句,這時候指望誰給你們頂缸?哼!虧你們也有臉進我這枕香閣。”
阮云絲心里是深恨佟夫人的,從前在府中被她暗中傷害的那些也就罷了,最恨她就是闖出了那樣的滔天大禍,如今不說老老實實在府里頭呆著,修心養性,竟然還是上躥下跳到處蹦跶,鐘秀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人,她悄無聲息的就把親事給定了下來,這是何等欺人太甚之事?怎能不讓阮云絲恨意滔天,她本就是外柔內剛的人,雖然仁義,但卻絕不會將仁義用在這上頭,那母女兩個這會兒還想指望著她伸出援手,真是做夢,還是做白日夢。
正僵持著,就聽門外彩鳳的聲音急道:“太太,睿王府的花轎已經在外面等著了,這……這可怎么辦?”
佟夫人再看一眼阮云絲,知道指望她是絕不可能了,再留在此處也是自取其辱,因此冷哼一聲,站起身陰惻惻道:“你既然不仁,就別怪我不義,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說完拉著阮明蝶便拂袖而去。。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