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今,千里加急軍報,邊疆那里將是什么樣十萬火急的軍情?大吳國的名將并不多,這一次,皇帝會不會派蘇名溪率領大軍出戰,一旦真的派他領軍出征,須知戰場無情,他又已經是十年沒有再上戰場,會不會有危險?
阮云絲越想,就越是心亂如麻,以至于回到了侯府中,她竟破天荒的頭一次嘗到了茶飯不思的滋味。
中午的時候,阮思齊下朝歸來,阮云絲得了消息,立刻便趕了過去,只見哥哥一臉的凝重,她的心便顫抖了兩下。
“西夏國糾集了百萬大軍,突起攻打我大吳邊境,連下十城,軍士們才終于有機會將軍報傳出來。今日朝堂上,皇上看到這份軍報,龍顏震怒,滿朝文武,無不震驚,西夏這一次,是傾全國之力攻打我們,恐怕是蓄謀已久,大吳一個應對不及,便是覆國之危。”
“竟然……這樣的嚴重?”
阮云絲身子搖晃了下,而一旁的顧氏和柳氏卻都忍不住驚叫起來,連周圍服侍的丫鬟都盡皆變色。
阮思齊沉重的點點頭,沉聲道:“不過你們也不用怕,西夏國雖然來勢洶洶,我大吳國也并非沒有應對之人。哼,那李國豪雖然是西夏名將,但比起我們的百戰將軍,卻還要差幾個檔次。他們不過是以閃電手段,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而已。”
“哥哥,皇上已經決定任命蘇公子為三軍統帥,出征邊疆了么?”
阮云絲坐倒在椅子上。雖然早已對此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之時,她的心仍然像是漂浮在了虛空里,沒著沒落的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阮思齊沉沉點頭。好半晌才輕聲道:“林老將軍年事已高,即便派上戰場,恐也力不從心。如今能力挽狂瀾者。非小公爺莫屬。而且……”
他頓了一下,才又鄭重道:“這一次,我也主動請命,皇上已經封我為督察使,專門負責糧草督運事宜。”
“啊?爺……”
顧氏和柳氏同時驚叫,卻聽阮思齊沉聲道:“你們不必驚慌,侯府若要崛起。總不能依靠妹妹的織染廠,就算她真的建起了錦繡帝國,但我身為侯府世子,哪里有臉一輩子沾著妹妹的光?這是個好機會,如今天寒地凍。西夏固然是故意挑在這個時候打咱們一個措手不及,但他們孤軍深入連下十城,戰線拉得過長。小公爺又是有勇有謀,這一場戰爭,雖然艱難,但結果已可預見,到那時,論功行賞,總有我阮思齊一份。那才是咱們忠信侯府重新崛起的時刻。”
阮云絲點頭道:“哥哥說的沒錯,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侯府若要真正崛起,總要哥哥立功才行。這次出征,恐怕時間上要抓緊,我和嫂嫂立刻替哥哥收拾行李。”
阮思齊鄭重點頭道:“是。三天后就要出發,的確是急得很。”他忽然攀住了阮云絲的肩膀,認真道:“妹妹,我離開后,這諾大一個侯府,就全靠你打理了,務必要……等我回來,明白嗎?”
“哥哥放心,我絕不會讓侯府再遭磨難,哥哥也要保重,務必平安歸來光宗耀祖。還有,這件事情,就先不要讓爹爹知道了,等尋個適當時機,我再慢慢和爹爹說,以免他受到刺激。”
阮云絲說玩,阮思齊也點點頭,想了想,他對顧氏使了個眼色,于是顧氏會意,拉住柳氏,帶著丫鬟們退了出去,將屋子留給了兄妹二人。
“哥哥有什么話和我說嗎?”阮云絲有些奇怪,心想什么話不能當面說,還要將嫂子等人都給支了出去?正疑惑著,就聽阮思齊正色道:“妹妹,小公爺出征在即,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嗎?”
阮云絲情不自禁的就顫抖了一下身子,然后她緩緩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好半晌,才堅定搖頭道:“不用了,我和他,從來就沒有過什么關系,在我的身份被揭穿后,更連朋友都不是了,我拿什么立場去見他……”
“你胡說。”阮思齊不等她說完,便厲聲打斷,陰沉著臉色一字字道:“你明知道小公爺對你的情意,若不是你,侯府這些事情,你以為他會幫到這個地步?”
“即便如此又如何?”
阮云絲避過阮思齊的目光,喃喃道:“哥哥你該知道我,無論如何,我終究不能嫁他,既如此,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不如無情。但愿他能早日……斬斷這一縷情絲,覓得心愛女子,一世美滿幸福。我又何必非要去見他,這般若即若離的,豈不是更害了他?”
阮思齊跺腳道:“你為什么就不開竅?既然是落花有情流水有意,你為什么就非要弄到這個地步?你……怎的這樣倔強?你……錯過了小公爺,你總有一天會后悔的。”
“有緣無分,或會遺憾傷心,但絕不后悔。”
阮云絲站起身,很明顯不想再和阮思齊多說,轉身便往門外走。
“都說多情女子負心漢,到了你們這里,卻是顛倒了個個兒。”忽聽身后阮思齊慘笑一聲,然后沉沉道:“妹妹,狠心絕情到了你這個地步的女人,天下間,恐怕再也難有第二個,你讓哥哥我這個大男人,都不得不佩服你到……五體投地。”
這是阮思齊替蘇名溪所發出的不平之鳴,這諷刺就如同是一把利劍,直直戳進阮云絲的心中,絞的她在那一瞬間幾乎不能呼吸。
手指在門上略停了停,然后沉穩的推開門,阮云絲的身影已是慢慢走了出去。
阮思齊苦笑著跌坐在椅子上。
“戰場之殘酷,未親歷者,不能想象。哥哥初號百勝將軍,因他一句‘勝負乃兵家常事,誰敢號百勝?’遂改為百戰,身經百戰,雖長勝,終不敢稱百勝,何況此次西夏舉國來攻,焉知戰場生死勝負如何?父母昨夜房內痛哭,生恐意外,姐便能安之若素至此?如真正無情至斯,妹無話可說。”
薄薄的信箋放在桌上,娟秀的小楷,很明顯是出自閨閣女兒之手。
阮云絲看著這片信箋,看著這一段話,身子也忍不住輕顫著。
哥哥逼自己,蘇吟玉也托人來傳口信,請自己去見蘇名溪,在自己拒絕后,又給了這么一封信,她也在逼自己去見蘇名溪,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這個紅顏知己能夠給蘇名溪力量,她們都很明白,自己的一個承諾,對于即將上戰場的男人是一個多么大的誘惑,很有可能便能在他九死之中,給出一條生路。
如果可能,阮云絲是多么希望自己可以給對方這個承諾。
但她不能給。
所有的人都在逼她,她們只看到自己的果決無情,沒有人知道,阮云絲的心里有多苦:進不得,退不得,兩難之境,莫過于此。
不希望他死,如果有那么一天,如果一個承諾可以讓他堅持著活下來,我會給。
但,他是元帥啊,若是征戰一場,他毫發無傷,回來讓我實現這個承諾,我……將如何自處?
這無疑是極度自私的想法,然而人性本自私,阮云絲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對,真正令她驚恐的,是她好像連這個自私的想法都保不住了。
她竟然很想去見蘇名溪,她竟然對那個未知的戰場是如此恐懼,恐懼到她想不顧一切,只要對方能夠平安歸來。
親人朋友的逼迫,自己越來越把握不住的失控,已經讓阮云絲心中沉甸甸如同壓了一塊大石頭般,但是偏偏只有三天時間,天道無情,竟然連給她仔細充分考慮的時間都沒有。
從來都說度日如年,可如今對阮云絲來說,一天時間竟如同幾分鐘似的,忽然就過去了。
這兩天里,她亦是寢食難安,到得第三天上,眼底下就出現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顧氏和蕓娘等都知道她的心事,卻因為她這兩日心緒不寧,竟是誰也不敢勸說。然而今日清晨看見這兩個黑眼圈,蕓娘卻終是忍不住了,便在阮云絲身后嘆氣,自言自語道:“何苦來?非要這樣端著,逼的自己不好受,別人心里也難過,哪怕就是想法子讓他知道你也在擔心,這也好啊,就算只是朋友,難道就不該為他擔心?連我都擔著憂慮呢。”
蕓娘這本是無心之語,也稍微有那么點不平之鳴,然而呆呆枯坐在鏡前的阮云絲聽了這話,卻驀然就有了“一語驚醒夢中人”之感,竟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又仔細看了看鏡中自己,著實是有些憔悴了,因細細思量一回,心中就打定了主意。
“好好兒的這是怎么說?非讓我找個理由把人弄出來。不知道這會兒都是忙的腳不沾地么?”
阮思齊在長龍似的車隊前站著咕噥,一邊向遠處張望著,忽見一個小兵跑步過來,他連忙一把拽住了,小聲問道:“小公爺……哦不,元帥怎么說?”
“元帥說馬上就到。”小兵站直了身體大聲回答,心里卻在奇怪,暗道督察使大人怎么了?請元帥大人來看一下糧草情況不是很正常嗎?他怎么還一幅做了賊的模樣。。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