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廖樂等御醫給蘇名溪包扎完畢退出去后,便小聲勸著蘇名溪,這一位和太子的交情不一般,自己自然應該適當地賣點好處。至于蘭妃和六皇子的心思,最起碼目前看來,皇上還是完全沒有易儲的傾向啊。
廖樂心中撥拉著小九九,卻聽蘇名溪淡淡道:“多謝公公提醒,然而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若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護不住,要眼睜睜看著她跳進火坑,你說,我還配做男人嗎?”
“唔……”廖樂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心想小公爺您可不厚道,這不是往我這閹人身上捅刀子嗎?我哪知道配不配做男人,從割了那玩意兒,我這就再也沒當過男人啊。
“唉!都怪那西夏國生事,不然的話,小公爺和阮姑娘既私定了終身,想來沒有幾日也就能成事兒,便沒有如今這一出了。偏偏那西夏國不懂事兒,螳臂當車,竟然敢一路打過來……”
廖樂碎碎念著,卻是讓蘇名溪心中一動。暗道私定終身?是了,阮兄之前也和我說過,妹妹當日為云絲出頭,曾經親口說過我與云絲已經私定終身。好妹妹,這回可讓我怎么謝你。就是不知害得你在家里跪了幾日的祠堂,沒關系,等哥哥回去給你補償。
蘇名溪一邊想著,就再次進了御書房,這回皇帝見他要下跪,就一揮手阻止了,然后淡淡道:“剛剛你那番話,倒是情真意切,朕也就不不追究你當街毀壞聘禮。抗旨欺君之罪了,阮云絲的事情,不許你插手,你從邊關一路風塵趕回來。且回家好好兒歇著吧。”
憑心說,皇上這真的是非常非常寬宏大量了,抗旨欺君之罪啊。砸一鎮紙,出點血就這么完了。若是別人,哪怕是心愛的臣子,最起碼十板子二十板子是少不了的。
卻不料蘇名溪竟然還不領情,一聽這話,連忙分辯道:“皇上可是冤枉臣了,當時臣一進城。就聽見大家都在嚷嚷,混亂中也聽不清誰都喊了什么,就聽說張大人要往忠信侯府給三姑娘下聘禮。皇上怕也知道了,臣已與云絲私定了終身,怎能讓別的男人娶了她去。臣是知道云絲性子的。想來這大概是她父母替她應承了婚事,于是臣又急又怒,待趕過去看見那些聘禮,更是失了理智,不由分說就把那些聘禮全都毀了,及至看見廖公公,才知這是皇上下旨賜婚,但那時候也晚了啊。皇上明鑒,臣可不是抗旨欺君。臣壓根兒不知道這回事兒啊,俗語說不知者不罪……”
皇上為之氣結,聽說京城百姓跟著蘇名溪一路跑到忠信侯府門前看熱鬧。現在這小子睜眼說瞎話,非說自己不知道是圣旨賜婚,皇上能信嗎?這時候老頭兒也明白了蘇名溪都不等張靈信說話便開打的目的,為的就是這個“不知者不罪”啊。這把皇帝老爺子給氣的,心想行啊,在戰場上大半年,如今都敢在朕面前耍小聰明了。因心中憤憤,當下便冷聲道:“好,既如此,你如今知道這是朕下旨賜婚了吧?還有什么話好說?”
“臣當然有話要說。”
蘇名溪上前一步,抬起頭委屈地看著皇帝,大聲道:“皇上,這凡事總有個先來后到的吧?是,云絲當初逃婚,差點兒讓臣下不來臺,可那事兒都過去多少年了啊。后來臣遇見她,在不知她身份的情況下對她一往情深,皇上,云絲可從不對臣假以半點顏色,她心里明明有臣,卻因為當年之事愧疚,也只能苦苦壓抑住內心情意。后來臣知道了她的身份,臣也痛苦的輾轉反側,也知道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從此丟開手,老死不相往來。但有什么辦法?皇上亦是鐘愛清妃娘娘,當日娘娘入宮,也是費盡了周折,皇上您應該比誰都明白情愛之事,不能任由己心的道理啊。好不容易,臣是費盡周折,總算把云絲那個心結給解開的差不多了,皇上,你說臣容易嗎?別人私定終身,哪個不是花前月下?交換信物?可臣呢?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見了云絲一面,卻是日已黃昏,這也就罷了,更可憐的是,定了終身后,臣還不等歡歡喜喜去尋一件云絲喜歡的交換信物,就傳來西夏國大舉進攻的加急軍報。國家社稷面前,哪容得臣兒女情長?皇上當日命臣出征,臣可提過半個不字?因為臣知道,軍情如火社稷如天,臣食君之祿,就當忠君之事,這是臣職責所在,所以臣二話不說前往邊疆,幾番出生入死浴血奮戰,不知多少次人困馬乏,若非回來見云絲這個信念支撐著,臣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回來了。好不容易打勝了,臣卻還要處理善后,只能眼睜睜看著未來大舅哥先行一步。終于把事情料理完了,臣真是想云絲啊,踅摸著偷偷回來見一面,誰知一入城,才知道臣在前方拼死拼活,竟有人在后方打著臣妻的主意,皇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什么臣妻,你和阮云絲私定終身,連個名分都沒有,怎么就成你妻子了。”皇上重重地冷哼一聲。卻聽蘇名溪擲地有聲道:“那是因為臣要出征,沒來得及辦婚禮,不然的話,云絲早就是臣的妻子了,而且既然定了終身,她遲早也是臣的妻子,這么稱呼……也沒什么錯。”
廖樂在一旁聽著,心里直豎大拇指,暗道誰說小公爺不善言辭來的?瞧瞧這一番話說得多漂亮啊,國家社稷面前,哪容得兒女情長?嘖嘖嘖,這番話若是聲情并茂,還真未必能夠打動皇上,然而唯其簡單明快,才更顯得擲地有聲,哎喲喂,我素日以為張大人和甄大人的君前奏對已經是非凡了,如今看來,小公爺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瞧這火候掌握的,難怪……難怪國公爺都退居二線了,只把兒子推出來和甄氏一派的官員纏斗。
皇上也是良久沉默不語,顯然也被蘇名溪這番話打動了。好半晌,他嘆了口氣,對蘇名溪道:“名溪啊,這件事情,怪不得任何人,要怪,你就怪造化弄人吧,誰讓你和那阮云絲是私定的終身?朕的旨意已經下了,說什么也不能收回來,你不要在這里胡攪蠻纏了,趕緊回國公府好好歇幾天,到時候還要衣甲鮮明地帶著大軍進城,接受百姓夾道歡呼呢。”
蘇名溪猛地跪下,沉聲道:“皇上,這次大勝,臣不要任何功勞,只求能夠娶云絲為妻,求皇上成全。”說完一個頭猛地磕下去,只震得金磚也“砰”一聲響,倒把皇帝嚇了一跳。
“這事兒沒得商量,難道你讓朕在全天下百姓面前打自己的臉嗎?廖樂,你把他送出去,今日他當街行兇,朕看在他勞苦功高的份兒上,那十板子就省了,要他老子看住他,大軍回京之前,不許他出府門一步,否則就是抗旨不遵,明白嗎?”
廖樂心里清楚,皇上這是左右為難,但又不能打自己的臉,只好對不起蘇名溪了,為怕他再出去搗亂,只能將他禁足。此事過后,皇上為了補償,想必會有更加豐厚的賞賜。
這個結局也在蘇名溪意料之中,他本來就沒有抱希望自己一下子就可以說動皇上更改圣旨。要是這么容易,之前阮云絲也不會那般絕望了。要做皇帝的功夫,那必須要從全方位多方面考慮。只不過面上當然要裝作不甘心的樣子,一邊吼著一邊被侍衛們拖了出去。
一直到出了書房門,兩個拖著蘇名溪的侍衛才苦著臉道:“小公爺,求您體諒點兒卑職們,卑職們真的不想這么拖著您走啊,您就配合配合好不好?”
蘇名溪向兩個人一瞪眼睛:“少廢話,我要是不配合,就憑你們兩個,能這么容易把我拖出來?”說完了又扯開嗓子嚎:“皇上,我不服,張靈信居心叵測,臣在前方浴血奮戰,他在后方挖臣的墻角,皇上受他和甄尚書蒙蔽,下旨賜婚,皇上,臣不服……”
御書房里的皇帝嘴角抽搐著,心想媽的,不就是拖他回府嗎?嚎什么嚎?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要拖出午門問斬呢。朕這輩子是做了什么孽?攤上這么個混蛋的臣子?”
那邊看著御林軍拖蘇名溪的廖樂嘴角也在抽抽,心想小公爺你做戲也做的敬業一點好不好?您這就扯著嗓子干嚎,眼睛嘰里骨碌轉著全是耍陰謀詭計的表情,您可讓我怎么表現才好啊?
正想著,忽聽一個溫潤的聲音道:“咦?名溪?這……這是怎么了?額頭怎么了?”廖樂抬頭一看,竟然是太子殿下駕到,連忙上前一步拜見,剛要說話,就見蘇名溪“健步如飛”地趕來,一把攥了太子的手,大叫道:“殿下啊,您去勸勸皇上吧,我決不能讓云絲嫁到張家啊。”。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